18 ☆、憂慮

看餘充儀這般臉色黯淡的樣子，着實不忍心得很，而那嬷嬷雖是司空見慣，但如此漠然的模樣，也着實讓我覺得有些心寒，這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在原地來回打轉，好似如此這般，便能夠想出好主意一般，娥眉微蹙，沉默了半晌之後，又看向了那個嬷嬷．

＂嬷嬷跟在餘充儀身邊多年，想必對餘充儀這樣的狀況是了如指掌的，除了看着她這般模樣之外，難道真的就別無他法了嗎？我雖與餘充儀算不得有多熟稔，但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連我都這般不忍心，想來嬷嬷必定也是頗為心疼的吧．＂

難得的，那位嬷嬷扯了扯嘴角，繼而言道：＂充儀夫人自然是聰慧的，只是即便如此，奴婢也是無能為力的，早些時候餘夫人還未被遣送來此的時候，也因為這個病請過大夫，留下過一張方子，夫人往常皆是以此方子調理，如今夫人落魄至此，即便有藥方，也無法配齊方子中的藥材．＂

聽她這樣一說，也覺得很是有禮，可也不能如此坐視不理，堂而皇之地遣人出去配齊了藥材，也才過于惹眼，轉念一想，除卻吃藥之外，倒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便要來了那張藥方子，細細看了一遍之後，便欲匆匆而離．

＂從今而後，一直到餘充儀痊愈之前，我都會送藥膳前來，只不過彼此都需要小心一些，也請嬷嬷悉心照料餘充儀．＂回頭瞧了一眼滿臉病容的餘充儀，不由得微微一嘆，好端端的一個妙齡女子，竟就這樣在這般荒涼的地方消磨青春．

也不知道是如何從小屋回到水榭之中的，總覺得整個人很是迷糊，以手支額，看着窗外的一池枯荷，若有所思，直到恪兒進來，才稍稍回了神，她看起來倒是很随意的樣子，一碗醒酒湯端在她手中，被送到了我的面前，素來不喜這樣的味道．

恪兒方要退去的時候，又喚住了她，道：＂秋日裏，總是要備些清肺潤燥的藥膳飲食，你吩咐下去，讓廚下準備相應的食材．＂略略沉默之後，把恪兒喚到了身邊，＂烏藥羊肉湯驅寒暖脾，杞子黑棗炖羊腩益氣養血，這兩道膳食由你親自督着．＂

轉眼看了眼恪兒，她仿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也不與她解釋的太多，只是催促着她早些去辦，昏昏然，到了黃昏的時候，酒意已經醒了大半，只是多少還有些昏昏沉沉，揉了揉發漲微疼的額角，帶着幾分倦意，歪在桌案邊．

待膳食備妥之後，拎着食盒，匆匆前往小屋，卻沒有看到素日裏在餘充儀身邊服侍的那位嬷嬷，而躺卧在榻上的餘充儀，看起來臉色稍稍有些好轉，只是依舊是青白顏色，不由得為她嘆息，這時候已然是将近晚膳時分了，想來那位嬷嬷也該是去準備膳食了．

将兩道膳食放在了桌案之上，輕聲喚了餘充儀幾聲，她似乎睡得很是深沉，都未曾将她喚醒，便也只能由着她繼續睡下去，剛離了小屋，便看到那位嬷嬷送來了一應飲食，看她的模樣，依舊是淡然的神色，倒真是波瀾不驚．

＂今日備好的膳食已然放在了桌案之上，有勞嬷嬷好好服侍餘充儀，若有什麽事，還請嬷嬷往墅園的水榭中，來告知我一聲，餘充儀身子嬌弱，就辛苦嬷嬷了．＂說着就拿出了一張銀票，交給了那位嬷嬷，只希望能夠對餘充儀盡一點心意．

秋意濃重，四處都是絢麗的金色和紅色，這樣慢悠悠地在苑中走着，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一些，只是也不知是太過散漫，還是心中放松了不少，見到王爺與王妃坐在水榭之中，一時間竟沒有立時上前問安．

＂妾身說的沒有錯吧，入秋之後，墅園之中的景色是府中最好的，子琛妹妹入府并不久，定是被那滿園景色給迷住了眼．＂王妃說着話的時候，又瞟了我一眼，仿佛是嗔怪，卻又帶着令人不解的意味，＂妹妹這般姍姍來遲，王爺，你覺得可要罰一罰妹妹呢？＂

王爺眼角帶笑，倒是心情頗為不錯的樣子，道：＂你也說了，墅園想來風景如畫，子琛又是個不喜四處游蕩的，在墅園之中散散心也是好的，別悶壞了才好，況你我本也是來墅園嘗嘗手藝的，何必還要取笑她呢．＂

莫離領着幾個侍女，一一魚貫而入，看着一道道菜肴上桌，一碟陳皮雞丁，一碟天冬燒乳鴿，一碟清蒸大閘蟹，一碟羅漢果炖兔肉，一碟桂圓枸杞蒸鴿蛋，一盅川明參排骨煲，并一碟蜜餞白果，雖然并不繁複，倒也是精致的。

＂秋日裏，最肥美的便是這蟹兒了，不曾想妹妹這兒先備上了，倒是讓王爺與我嘗鮮了，只是不知道妹妹這裏的小廚房手藝是不是足夠好，不然可就要糟蹋了這上好的大閘蟹了，不知這配大閘蟹的酒和醋，是否也已經備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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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和王妃突如其來，便已然讓我措手不及，連備下的菜肴都一無所知，這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倒是莫離很是乖覺，很快便送來了撒了桂花煮過的香醋，和一壺配了枸杞的黃酒，清香撲鼻，真真是備的妥當，心下也兀自松了下來，贊賞地瞧了一眼莫離．

大閘蟹若是冷了，便不再那麽鮮香可口，道：＂蟹兒還是趁熱吃才好．＂讓莫離将大閘蟹送入王爺王妃的碟中，＂這蒸大閘蟹的手藝，據說子如倒真是拔尖兒的，看這般蒸煮的功夫，想必定是子如的手藝了．＂

這話剛一出口，只見王妃的臉色微微一變，仿佛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般，不過旋即又恢複了常态，那一抹淡淡的笑意，有些疏離之感，她悉心将蟹肉剝離出來，蘸了醋放在了王爺的碗中，倒是沉默不言了．

王爺将一筷子蟹肉送入口中，道：＂蟹肉肥美，的确是不錯的，子如自小生在江南，對烹調蝦蟹一道确是頗有心得，素來她在本王身邊，也常讓她蒸了這蟹來嘗鮮，不過蟹兒性寒，配了黃酒才抵得過，只是你也少用些才好，免得寒意過盛，傷了身子．＂

其實本也不喜蝦蟹之物，素來也甚少食用這些，倒是那酒飲着倒是不錯，對王爺的關心，報以一笑，倒像是旁若無人一般，也顯得很是自然，只是念着王妃在側，也總是收斂着，舀了一勺蜜餞白果，粒粒分明，顏色也很是好看，不過心知王爺并不喜這白果，便讓恪兒去準備建蓮紅棗湯．

＂妹妹果真是心細如發，甜點王爺素來只愛那一味建蓮紅棗湯，自小便是日日不離口的，這準備甜點之人，可是真真該受罰的，連王爺的喜好都不知道，妹妹你覺得可是？＂

也疑惑着這甜品是誰準備的，照理來說，墅園之中，但凡在我身邊服侍的人，都該知曉這一點的，即便是新撥來的侍女，也不會有如此大的失誤才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緩了緩心神之後，才思忖着回答．

含笑道：＂如今雖已是秋日裏，但還是餘有餘熱，且又很是幹燥，容易咳嗽幹癢，白果有止咳之效，天冬燒乳鴿又有潤肺生津之功，如此搭配也是頗好的，卻疏忽了王爺的喜好，還請王爺見諒．＂

這一餐晚膳下來，氣氛很是尴尬，也不知怎的，今日的王妃顯得很是奇怪，仿佛是何處沖撞了她一般，處處都透着怪異，讓人渾身很不自在，可又見王妃她眉目之間都蘊着一絲淡淡的笑意，端着端莊之态，心中不免起了疙瘩．

晚間，王妃獨自一人回了昭菱院，站在窗口看着王妃走在落滿黃葉的鵝卵石路上，那身影落寞又孤獨，那份孤寂仿佛由來已久一般，這漫天的星光落在她身上，沒來由得嘆息了一聲，或許在她的心裏，也是極為在乎王爺的，不願有人與她分享王爺．

＂星光再好，也不宜在窗口多站，着了風寒可是要不得的，回頭又要喝苦藥了，這般不愛惜自己，到頭來又不願喝藥，撒嬌撒癡的，可無人會依着你．＂

這一番話說下來，着實窩心的很，只是聽着又覺得有些怪異，從來不喜喝藥，這也只是父母和貼身侍奉的人才最清楚不過，怎的王爺也會如此清楚，呆呆地看着他半晌，繼而癡癡地笑了笑，依偎在他的懷中．

連着幾日下來，王爺日日皆留宿在墅園之中，王妃的愁色也一日勝過一日，去昭菱院問安，王妃倒也不曾多有為難，只是除了滿臉的愁色之外，也多了許多疲累，容色也黯淡了許多，只不過她依舊維持着端麗的模樣，不失身為王妃的穩重和高貴．

猶記得前一日剛從昭菱院問安出來，隐隐地聽到了幾句，仿佛是為了被拘禁在墅園的餘充儀，或許王爺近日來都留宿墅園，才讓王妃這般不安，可讓人不明白的是，餘充儀和王妃之間，又有怎樣的糾葛，致使王妃如此的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