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挑撥

正說着話的時候,便聽到王妃身邊的人帶來了禦醫為我診脈,也知這時候無論再說些什麽都是要不得的,那禦醫入內,先是問了安之後,便捋着胡須為我細細診脈,看他略略搖頭晃腦的樣子,着實覺得可笑得很,終究沒忍住,還是笑出了聲,那禦醫看了我一眼,也不多有言語.

只見那禦醫收了診脈用的腕枕,轉身提了藥箱欲往外走,看不到他臉上是什麽神色,只是隔着紗幔,在仿佛之間,看到他和領他前來的婢女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麽,他們的聲音很低,并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麽,而坐在一旁的宋充華也微皺了眉頭,似乎也并沒有聽清楚他們所說的是什麽.

"充儀夫人有孕在身,還請好好休養,往後這位王太醫會日日前來,為充儀夫人診脈和安胎,且賢妃娘娘也有鳳谕下達,請夫人要好生養胎,賢妃娘娘不日會駕臨王府,來探望夫人的身孕."她看了眼在座的宋充華,接着道,"夫人若沒有其他的吩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這丫頭的言辭,倒也算是讨巧得很,卻又不給旁人留一點說話的餘地,一席話說完之後,便匆匆離去了,倒似墅園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地方一般,只是宋充華的神色反而顯得有些譏諷之色,仿佛她一直都是如此不屑王妃和她身邊的人一般.

宋充華曲了手指,輕叩着桌面,道:"這丫頭還真是有趣兒得緊,王妃身邊有這樣的人,想必這日日都過得很是惬意才是,不過她這樣着緊你的身孕,也是件好事兒,多個人在意,也少一份別人惦記着你落胎的危險,你且好生養着吧,我且先行回去了."

扯唇一笑,想着也不過如此罷了,這幾日養下來,身子也已經好了一些,倒也能偶爾下地走動,只不過也只是在房中而已,但總覺得悶得慌,時而也想出去走動走動,可也總會被人攔下來,如此猶如半圈禁般的日子,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兒.

雖然賢妃娘娘曾說過會駕臨王府,只是這仿佛只是一句戲言,說過之後便被抛諸腦後,再也沒有被人提起過,如此也就被這般放下了,月份越來越大,如今倒也已然過了最危險的頭三個月,對我出外走動的限制也少了許多,這才覺得松快了許多.

只是不曾想到的是,賢妃娘娘未曾召見于我,倒是沁貴嫔派人傳達了召我入宮的意思,這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奇怪,只不過沁貴嫔召見,也不能不入宮晉見,如今時辰尚早,不過是入宮用晚膳,也不急于這一時,倒也有時間慢條斯理地打理容顏.

時近傍晚的時候,裝扮妥當之後,正準備坐馬車入宮的時候,宮裏的軟轎就已經在外等候着了,坐上軟轎,那幾名轎夫擡轎很是穩妥,沒有一絲一毫的颠簸之感,腳程也很是快捷,不多時便到了宮中,只因無人能在宮中一路坐轎,便在華清門處下了轎,一路前往傾雲宮.

入了傾雲宮,只見人并不多,只有幾個在茶水上侍奉的宮人,也未見邀約我入宮的沁貴嫔,連燭火都顯得有些黯淡,這倒不像是一位一宮主位所居住的地方,環顧了四周,卻也感覺不到什麽異樣,一名宮女請了我落座,又奉上了一盞香醇的牛奶炖燕窩.

"原以為趙充儀不會這樣快入宮來的,不曾想竟然已經到了,看來是本宮這個當主人的不是了,看來待會兒晚膳之時便要自罰三杯來謝罪了."她忙忙讓人快些準備妥帖,又道,"這許久不見的,趙充儀的氣色看起來倒是好了一些,不過有孕在身的人,終究還是顯得羸弱了一些,是尋常之日沒有調養好嗎?"

與沁貴嫔不過見了第二次而已,她倒也是灑脫的,而今對她關心我的身孕,心裏自然是有一絲感激的,謝過她之後,與她絮絮叨叨地聊了許多,沁貴嫔到底是生育過的人,對我也是多有囑咐,連素日裏如何保胎安養都一一吩咐到了,如此細致,只怕即便是我的母親也不過如此了.

散了席之後,念着總該去拜會一下賢妃娘娘,無論如何,如今她是後宮之中位份最高的人,代掌鳳印之人,也不能不敬,只是不知怎的,仿佛是不想見我一般,在永信宮外等了許久,也未曾有人出來,傳達賢妃娘娘的意思,過了将近半個時辰之後,才有人來說,賢妃娘娘早已去了傳心殿侍駕了.

如此下馬威一般的對待,雖然心中不服氣,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好折返傾雲宮與沁貴嫔告辭,坐了軟轎返回王府,此番回到府中之後,早已入夜,墅園之中燈火通明,緩緩走入水榭之中,王爺正舉杯獨飲,身邊沒有一個服侍的人.

"回來的這樣晚,想來已經很疲累了吧,不過以後入宮就不要獨自去了,本王閑暇的時候可以陪伴你一道入宮,何況你有孕在身,本就不太方便,又要在永信宮外等了這麽許久,也着實不太妥當,況本就是沁貴嫔邀你入宮,賢妃娘娘那裏去問安雖無不妥,但也無需這般特地過去,到底不是晨昏定省的時辰,她也并非本王的母妃."

他轉過身,伸出手,我走過去,與他雙手交握,此刻他的手不再是微涼的觸感,倒是比我的手還要暖上幾分,他握着我的手,輕輕地摩挲着,才慢慢的讓我的手回暖了一些,笑着看着他這般仔細溫柔的動作,才稍稍覺得這樣的相處也是極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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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一笑,道:"多謝王爺關懷,如今妾身已有孕三月有餘,太醫也日日來為妾身把脈,都說妾身胎像穩固,多走動一下對身體也有好處,只是王爺政事繁忙,妾身雖有心,卻也不敢為此叨擾王爺."

他含笑看了我一眼,隐隐地有些嗔怪之意,道:"你這性子還真是一點兒都沒有改變,不過你是個知禮數的,這樣子也好,禮數無虧,也不會落人口實,不過也不必太過勞累了,畢竟如今不同往日,終究是先養好身子才最要緊."

這一夜,王爺留在墅園過夜,陪在我身邊,他并沒有再說什麽,只是他的眉眼之間蘊着些許化不開的愁思,連那一雙劍眉都緊緊蹙着,摟着我腰身的手,雖不算用力,但也穩穩摟着絲毫都不曾放松.

素日裏,王爺都極早便起身上朝去了,而晨起之時,他依舊躺卧在床榻之上,濃濃的睡意也尚未散去,睡眼朦胧得很,仿佛還沒有睡足一般,見如斯情景,也不敢打擾他,只是輕聲吩咐了人準備一應物事,半寐着陪伴着他.

接連好幾日,王爺都留宿在墅園之中,仿佛陪伴着我便是最為重要的事情一般,也連帶的冷落了府中衆人,府中衆人對此也毫無怨言,好似這不過是最為尋常的事情,早已司空見慣了一般,這反而讓我覺得其中并不簡單,卻又說不上來有哪兒是不對的.

一日往王妃處問安,一衆人早已到了昭菱院,而我姍姍來遲,她們也都笑臉相迎,好似一直以來也都未曾有過任何嫌隙似的,談笑風生很是融洽.

"充儀夫人身懷有孕,本就勞累得很,如今連侍奉王爺都要勞動充儀夫人,現在倒真顯得我們愈發的是擺設了,王妃娘娘,我們姐妹幾個,只怕在王爺的心目中是愈發的沒有地位了,往後待充儀夫人誕下小世子,我們便更是要閑居府中了."

這一番話說下來,雖只是談笑之言,卻隐隐透着嫉妒之意,看了眼說話的蘇承禦,她倒是言笑晏晏,好似那不過是幾句随心之言而已,抿了抿那一盞特為我而準備的蜜羹,撇了撇嘴角,也未曾有所回應.

王妃淡淡一笑,道:"倩柔,你這番話說的,仿佛是在嫉妒一般,身為女子,嫉妒可是大罪,子琛妹妹還懷着身孕,王爺對她多有照拂,那也是應該的,待你有了身孕,王爺自然也會如此待你,你又何必在此拈酸吃醋呢,若是被王爺知道了,對你也無甚好處."

蘇承禦對此不過一笑了之,此番她倒好似不在意王爺的恩寵,一衆人散去之後,她的眼中才閃過一絲落寞和悲涼,本想與她敘上一敘,卻被王妃留了下來,也不知她留我在昭菱院有何事,只好等着她開口.

"熙雅喪子之事,令你在膳房吃了這許久的苦,這雖讓你吃了苦,但這懲罰也不算重,不過你到底是有福氣的,竟懷了身孕,王爺讓我恢複了你的身份不說,還對你比之前更為恩寵了,不過王爺對你還是心存芥蒂的,那畢竟是王爺的孩子,即便有了你腹中之子,到底也是失了一子."

王妃的話自然是再明白不過了,宋充華失子一事,終究是沒能被放下,只要這件事情一天沒有被查明,在王爺的心裏就會存着一天芥蒂,對我再好也不過是走過場而已,笑着起身福了福身.

"王妃明鑒,妾身行事有差,才導致了如今的結果,妾身為此受罰毫無怨言,如今又王妃的提點,也知道往後該如何作為,王妃的大恩大德,妾身會銘記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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