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阿膠

掃了眼芸香，她倒是鎮定自若得很，一字一句說來，仿佛不過是尋常之事罷了，尋常的時候，倒真是小看了她，輕叩着桌面，也沒有立時開口說話，只是細致地打量着芸香，她不過是依舊低垂着腦袋，低眉順眼，很是恭順的模樣，只是不明白，宋充華即便再如何恨我，想置我于死地，又怎會如此輕而易舉地讓人發覺她的意圖．

＂很好，你做的一切很不錯，沒想到你打理這些會如此細心周到，這倒是我沒有想到的，若是不好好獎賞你一番，就太辱沒了你對我的一番忠心了．莫離，封一封銀子給芸香，就當是對她盡忠職守的獎賞，不過，在領賞之前，芸香你先去一趟忘月居吧，把宋充華送來的香料，給送回去．＂

芸香似乎并沒有想到，我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竟有一瞬間的愣神，繼而她又恢複到了原先的模樣，只是她還依舊站在原地，并沒有任何動作，狐疑地看了她許久，也扯了扯嘴角，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只是故作尋常，清了清嗓子，讓恪兒扶了我回去躺着休息，轉身的時候，還不忘看一眼那芸香．

接連下來的好幾日，忘月居那邊一星半點兒的消息都沒有，安靜的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即便是香料送了回去，忘月居也沒有任何回複，這件事就這樣被壓了下來，仿佛這件事兒不過是虛幻一場，如夢似幻，如風一縷，就此消散無蹤了．

恪兒拿着一個匣子，興沖沖地跑了進來，好像遇到了什麽天大的好事一般，笑着道：＂小姐，宮裏派了人來，送了這一匣子阿膠來，只是卻并沒有說明，是宮裏的哪一位主子賞賜下來的，不過看起來這些阿膠還真是頂好的呢，連聞着都是極香的．＂

起開了匣子，取出一塊阿膠，細細地看了看，無論是成色還是氣味，都實屬上乘，且産量也并不很高，這樣好的物事，自然都是當作了貢品送入了宮中，即便是宮中的妃嫔主子們，也不是人人都能夠得的到的，而又能夠将這些阿膠當做賞賜的人，在宮裏的地位必定非同凡響．

＂送這份賞賜來的人，你可有看清嗎？照理尋常來送賞賜的人，都會提到自家的主子，那個人只是送來了這些東西，就什麽都沒有說嗎，還是這些東西就沒有直接送到你的手上，你只是順道拿了過來？＂

只見恪兒皺了皺眉頭，好似是在思量着什麽，過了一會兒，恪兒才開口道：＂其實奴婢也不知道想的對不對，但是很奇怪，來人是個小太監，看他的穿着打扮，在宮裏倒不像是個有品階的，可素來能來送賞賜的，必定是宮裏妃嫔娘娘們的心腹，也定有品階才是，且他一言不發，東西交給了奴婢之後，便就離開了．＂

說起來這倒真是奇了，尚未聽聞還有這般送賞賜的人，未能親眼見一見這個人，還真是一個遺憾，只是略略想了想之後，依舊覺得有些不妥，阿膠如此貴重的物品，若是府中人人都有，倒也無妨，若只是只有墅園才有，豈非是要落人話柄，被人诟病嗎．

＂你着人去打聽打聽，這從宮裏送出來的阿膠，是不是只有墅園這裏才有，如若是只有墅園才有，那就對此隐而不談，适時送一些過去便是了，若是都有份兒，那便也能夠心安理得了，畢竟這樣好的阿膠，實在是極為難得的．＂

恪兒應聲離開了，獨自掂量着手裏拿着的阿膠，心裏五味雜陳，随手又将這東西收好，誰又知道這份東西會不會是下一個禍根，多一份小心總是不會錯的．

不知怎麽的，恪兒這一去，許久都沒有回來，好似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一般，在水榭之中左等右等，都未見她回來，實在不免有所心焦，直至入夜時分，才見恪兒滿帶着疲憊姍姍而來，看她這樣子，眼眶微紅，倒是受了委屈回來的，輕拍了她的手，想寬慰于她，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小姐，人家受了氣，你怎麽都不聞不問的呢，看着奴婢這樣子，難道小姐就真的那麽忍心嗎？＂恪兒扯着我的袖子晃啊晃的，倒不見是受了委屈，更像是在撒嬌一般，繼而她又開口言道，＂不過人家倒是打探清楚了，這匣子阿膠只有小姐這裏才有，只是別的夫人那裏雖然知道，可仿佛并不在意一般．＂

這倒真是奇事一樁，素日裏，若是有些風吹草動，決計不會如此安靜，這阿膠乃是貴重之物，獨獨墅園才得宮中賞賜，她們竟連一絲一毫的微詞都沒有，真沒想到她們竟還有如此的胸襟，如今與後院中的女人們，敵友至今未明，她們沒有反應，反而更應該多加小心．

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你這小妮子，莫不是想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成，看你這眼睛紅紅的，難道是在外受了氣？＂又頓了一頓，＂你什麽時候在我面前也開始支支吾吾了呢，有話都不知道直說了，你如今這樣子，還真是讓我覺得很不習慣．＂

恪兒吐了吐舌頭，抿嘴一笑，言道：＂小姐，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外面那樣冷，吹了冷風，自然是面上無光啦，再說了，府中上下有這樣多的人，嘴碎的人有那樣多，說些許難聽的話也是有的，人家又只是小心眼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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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她沒有把話說下去，也知道她話中的意思，王府之中，自然不會那麽簡單，口舌紛争更是不會少，若不是王爺馭下極嚴，只怕如今在府中，絕不會像如今這般，恪兒心直口快，禍從口出的可能比旁人要多得多，受旁人冷嘲熱諷也是極有可能的．

讓她離開之後，拿了些阿膠，獨自去了小廚房，炖了阿膠桂圓之後，便前往餘充儀的小院，這時候的墅園，安靜得如死寂一般，映襯着滿地的白雪，一人踏雪獨行，多少都透着幾分孤寂之感，只是雪夜獨行，前往小院之中，難免令人心中存了膽怯之意．

小院依舊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和冷清，餘充儀坐在燈前，癡癡的目光一直看着那微微閃爍的燭火，那樣的神情，真真是讓人着迷得很，只是這樣的神态，該看到的人卻始終沒法兒看到，着實讓人覺得可惜，輕輕叩了叩門，以此引起她的注意．

＂這時候，你怎麽會來呢，前兒個剛下過雪，這幾日又斷斷續續地飄落了些雪花兒，雪路難行，又是這樣的夜晚，只怕路上更是難行，你又是有着身孕的人，獨自一個人前來，若是一個不留心，那可怎麽好，我可是吃罪不起的，況，這兒是什麽地方，你也是知道的．＂

那食盒中的阿膠桂圓拿了出來，笑道：＂瞧你這話說的，此話一出口，不覺得你我之間生分了許多嗎，你若是這那麽狠心，就不該讓我進來，還不如早早兒的就把我趕回去才好呢，虧得我還這般惦記着你，有了好東西也要分你一份兒，白白費了我這一份心意．＂

她拿過那一碗阿膠桂圓，輕輕一嗅，道：＂真真是好東西呢，也虧得還有你惦記着我，不然這香甜的阿膠，還輪不到我享用呢，不過這樣的好東西，向來都是少見的，你怎的會有呢，還舍得勻一些出來給我呢，這倒真是讓我不好意思了．＂

阿膠的确難得，不過這出處也是個謎，卻也不想與她多說什麽，如今入了冬，她的身體并不好，只怕會更難挨，而阿膠素來滋補，對她着實有好處，哄了她将那一碗阿膠桂圓吃完之後，與她絮絮叨叨地續着家常．

＂王府之中，只有一位世子，且又是嫡出的，他在皇上和王爺的眼中都是與衆不同的，又頗得皇上的青睐，只不過這位世子常年居住在宮中，與樂容公主做伴，想來這性子不會太謙和，但只因為府中只有這一位，向來是有所不同的，而如今你有孕，誕下郡主倒也罷了，若也是個男孩兒，雖然穩固了你的地位，可這個孩子怕也是會多災多難．＂

她所說的，也正好是我所顧慮的，但這個孩子也是至關重要的，王爺希望這個孩子平安降生，我也希望能夠有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孩子，且有了這個孩子，我也能夠有更多的實力，去博取我所想要的一切．

餘充儀看着我并不說話，皺了皺眉頭，又繼而說道：＂近來王妃對你，有沒有什麽動作，她雖然看起來端莊典雅，待人又是極為和氣的，但心機之重，也是旁人比不來的，世子是她的兒子，她絕不會允許有旁的庶出之子，來分去屬于她兒子的恩寵和榮耀，而你害宋氏落胎一事，只怕也是她的安排，不過你有福氣，度過了這一劫．＂

其實心知肚明，這一劫并沒有真正過去，宋充華落胎一事疑點重重，但始終沒有證據證明，落胎之事與我沒有任何關系，雖然府中沒有可以讓我真心信賴的人，但餘充儀恰好是那一個例外，如今我們之間也沒有任何的利益沖突．

＂你說的這些，我也都心裏有數，如今王府之中的氣氛很是奇怪，可我始終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樣的狀态，每一件事好似都有聯系，可又找不到什麽聯系，或許還需要一些時間，去琢磨一下這其中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