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戒心
聽她這麽說,立時起了戒心,王妃并非是那種無的放矢之人,她這麽說,也定有她的目的,宋充華失子之痛,自然值得同情,若是一直以此為借口,便着實讓人瞧不起了,雖然今日宋充華表現出那種傷痛,但終究也已然甚少在我面前提起這件事,而今王妃提起此事,這其中怕是想打永濟的主意.
直直地看着王妃,淡淡一笑,道:"若是王妃要這樣說,妾身着實無話可辯解,但妾身并無其他用心,永濟能夠出生也是府中諸多姐妹的照拂之恩,宋充華喪子之痛,妾身也覺得非常可惜,可是,若說妾身帶來永濟給王妃問安,便是想帶給宋充華打擊的話,妾身實在是不敢當."
王妃含笑看着我,什麽都不說,這樣直勾勾的眼神,透着冰冷的目光,着實讓人不寒而栗,過了半晌,她言道:"子琛妹妹到底是出身大家之女,言語之間真真是與旁人不同,且又是最為知書達理的,不過我倒是覺得,子琛妹妹頗得王爺憐惜,往後自然也會再有孩子,永濟這孩子,不若暫由宋充華撫養,待孩子長大之後,再回到妹妹身邊."
原來她當真打這個孩子的主意,皺了眉,繼而笑道:"王妃體恤府中衆人,那是姐妹們的福氣,只是即便都身在王府之中,王妃又怎舍得看到我與宋充華二人,骨肉分離呢,況且王妃素來都是最寬厚待人的,又同是母親,許多苦楚想必比旁人明白的更多一些,且不論妾身離不了這孩子,即便孩子養在忘月居內,孩子長大之後,若知道令他在生身之母與養母之間難以抉擇的是王妃,豈不會多一個怨恨王妃之人呢."
心知王妃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她便不會輕易罷休,只是我又怎能給她這樣的機會,來拆散我母子倆呢,在王妃尚未從驚訝之中回過神來之時,便告辭了出來,離開之時,回頭看了眼王妃,她的眉眼之間蘊着些許凄涼之色.
站在昭菱院外,聽着陣陣蟬鳴,不免有心煩意亂之感,這時候日頭不小,恪兒早已打起了傘,因着怕永濟受了暑熱,腳下也就快了一些,水榭中,清涼一片,真叫一個透涼舒心,只是王妃的話還在心裏不停地打着鼓,也不知這是王妃執意如此,還是宋充華在王妃面前苦心求來的,雖不知是為何,卻也足以讓我警惕.
召來了乳母和一衆保姆,令她們好生照料永濟,不過對她們也不甚放心,又讓莫離在這兒看着她們,這樣心裏才覺得穩當了一些,避開了墅園中的其他人,悄然到了餘充儀所居的小院之中,如今已經入夏許久,餘充儀體寒之症也早已緩和了許多.
"也難得你在這時候心心念念地跑來我這兒,你還真不怕這日頭把你給曬化了,不過你怎不把你的孩子一并抱過來呢,我倒是很想看一看你的孩子,可惜了,你是個太小氣的人,也不肯帶孩子過來,讓我白白歡喜了一場."
如今與餘充儀早已熟識,彼此之間的言語也已經頗為随意,這時候日頭正毒,自然不會帶着孩子過來,笑着抿了抿茶水,也并不急着說話,待得一盞茶喝完之後,才笑看着她,只見她言笑晏晏,好似這幽居小院的日子對她而言,也是一件極好的事一般,而我也成了她這小院的常客.
"你也說了,這樣大的日頭能把人給曬化了,我又怎麽敢把孩子也一并帶過來呢,你怕我被曬化了,就不怕我的孩子中了暑氣嗎?"頓了頓後,道,"待過些日子,孩子大了些,天氣也不這麽熱了,我就把永濟帶來讓你瞧瞧,讓你盡興,可好?"
餘充儀搖晃着手中的茶盞,臉上笑意不減,道:"這樣也好,這天氣也的确忒熱了些,小孩子身嬌肉貴的,也受不了這暑熱,過些日子便是立秋了,過了秋分也就不會這樣熱了."她半低了頭,"你的孩子名喚永濟,這名字倒是很特別,是個男孩兒吧,你果真是個好福氣的,只是如此一來,你便要更加小心了."
府中衆人并無人可以交心相談,唯有餘充儀可以攀談幾句,而今心裏埋了太多的話要說,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看着她愣愣了半晌之後,含笑把玩着手中的杯盞,忽然,一聲嘆息,心裏是滿滿的惆悵和憂思.
許是餘充儀也從未見過我有這般神色,問道:"好端端的你這是怎麽了,方才還好好的,與我打趣來着,怎麽就突然之間唉聲嘆氣了呢,莫不是有什麽心事不成,若是有心事,便說與我聽聽,也許我還能為你參詳參詳,也比你總把心事埋藏在心裏,自尋煩惱要好得多."
"今日一早往昭菱院給王妃問安,因是抱着孩子去的,倒也早去了幾分,到後來倒也是一衆人都在,雖是言語之間多有些暗諷的意味,但倒也無風無浪地過來了,只不過問安之後,王妃獨獨把我留了下來,與我說道着,她的意思很明了,說是宋充華的孩子因為我而沒了,讓我把永濟交予宋充華撫養,待得孩子長成,再回我身邊."
我這一番話說出口,連餘充儀都是一臉的詫異,不過很快她就恢複了尋常的模樣,道:"她會說出這一番話來,倒也并不奇怪,只是她素來不是個輕易會把心思外露的人,她此番把她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倒是件稀奇的事兒,但她這樣做,實在是想離間你母子情分,又想令你與宋充華之間不睦,一石二鳥,可真是夠狠毒的."
其實又怎會不知她此舉有多狠毒,雖是已經明言拒絕了她,可又怎知她不會另想辦法,與其說她坦白将這些話說出來,何嘗不是為了皇上對我的器重和對永濟的喜歡,若不與我明言此事,只怕真的有所傳揚,對誰都是不好的,許是這樣,她才會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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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了盞茶之後,道:"如今我也算是知曉了,她雖然膝下有子,卻也見不得旁人得子,恨不得王府之中只有銘瑄世子一人,她才算是真正的滿足,只是她的算盤未免打得太滿了一些,我自是不會讓她稱心遂願,我和我的孩子又豈是能夠随意讓人擺布了去的,但王爺如今一直不在府中,愈發讓她一個人只手遮天了."
我們一下子沉默了下來,誰又不曉得,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府中的人個個兒都有些謹小慎微,但今日在昭菱院,倒覺得側妃與王妃之間倒是不和的樣子,而宋充華所說的話,随看着像是無心之言,卻處處透着與王妃合謀算計的味道,許是多心的緣故,倒是瞧着什麽都覺得有些可疑了.
散了去之後,回到水榭,莫離正哄着孩子睡覺,這倒是奇了,往日這時候,永濟早已入睡,怎的今日到了此時,還需要人如此哄着呢,從莫離的手中抱過孩子,看孩子倒是有些吐奶的情況,眉頭一皺,環視了一下在水榭中伺候之人.
雖說孩子年幼會吐奶倒也是尋常之事,但水榭中人除卻莫離之外,一個個兒的都面無憂色,仿佛不過是件與她們無關的事情似的,看她們這般模樣,心中很是不滿,将她們散去之後,獨留下莫離一人.
"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永濟出生以來從未有過吐奶之事,怎的今日就會吐奶了呢,且這些乳母和保姆怎就一點兒都不上心,永濟還這樣小,怎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所幸我讓你留在了這裏守着,不然還真不知道他會受到多少罪過呢."
莫離面有凄凄之色,道:"方才已經叫來了太醫看過了,這些日子暑熱頗盛,小世子本就嬌弱,偶有吐奶倒也是尋常的,不過這次吐奶來勢洶洶,奴婢也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好在這太醫素來都是照料着小姐的,也是信得過的,不然他的話,奴婢也是不敢輕信的."莫離擡眼看了看門外,在我耳邊輕聲言道,"這些乳母和保姆終究不知是否與我們同心一氣,若是她們動些小心思,真真是防不勝防."
點了點頭,莫離的話頗有道理,那些乳母保姆并非親自所選,也不知她們的底細如何,當初未曾細查她們的底細,而今就算是後悔,也已經是悔之已晚了,便只能在暗中細細觀察她們,若有異動,倒也好抓住了由頭,遣了她們出去,免得留在墅園之中礙眼.
哄着永濟睡着之後,看着他稚嫩的臉,真真為他感到可惜,好好的一個孩子,降生在皇室之中,難免會遭到諸多嫉恨和暗害,我若能保他安然成長倒也罷了,如若不能,豈不也算是白白害了他一條性命.
入夜之後,月明星稀,夜風習習,帶來無數花香,雖然景色美好,但充斥在腦中的,卻不是這些,滿心思量着的便只有如何才能讓永濟不再受到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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