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初音
那外邦女子在府中調養了半月有餘,氣色已然比來時要好上許多,本念着她千裏迢迢送藥入府的辛勞,讓她在府中多居住幾日,好生款待也就是了,不過這日子久了,府中上下對她也是頗有微詞的,但都是敢怒不敢言,對于服侍這位女子也就怠慢了許多,不過好似她對此也并不在意一般,且她在府中也愈發的閑适了起來.
有時候也見她出來走動,只不過她的性子有些冷淡,并不與旁人多有接觸,如此便對那些跟在她身邊的人說,就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偶然間與她遇上,倒也想與她多攀談幾句,在內心深處,總覺得她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且又是為了一個皇族不辭辛勞,若真的只是為了旁人的一句無意中說起的話,就顯得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昭華夫人似乎總是看起來很是事不關己的模樣,或許是真的有子萬事足,顯得都比旁人都淡泊寧靜得多,難怪貴府王爺總是會時不時地提到你,言語之間頗有些憐惜思念之意,還真是讓人羨慕不已,一路上趕來的時候,便一心想着,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讓一個如此超凡脫俗的男子念念不忘."
對她所說的話,其實并不在意,總覺得她方才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并不是我所熟知的那個人,也許我的反應太過于平淡,她一時間也沒有繼續說話,好似正在思量着什麽一般,笑着看了她一會兒,王爺對我的态度總會有大起大落的時候,久了自然也就習慣了淡然以對,于他于我而言都是好事.
與她一同漫步而行,道:"王爺對府中衆人都是極好的,也不是獨獨只對我另眼相待."雖不是刻意撇清,但這些話還是不由自主地說出了聲,"姑娘入府以來也有半個多月了,除卻姑娘初初入府之時,與姑娘有一面之緣外,都甚少見到姑娘,也不知姑娘名姓,不知姑娘可願告知呢."
她打量了我一番,道:"我叫初音,是朝鮮宗女的随身侍婢."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我驚愕地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朝鮮在東北邊境,雖屬我朝藩屬國,但除卻年節之時派遣使節上供或請旨冊封之外,也只有邊境上的互市,可朝鮮屬民如此堂而皇之進入京畿要地,又住在王府之中,真真是從未有過的事情,而看她的神情,仿佛王爺與她的主人舊有交情一般.
一時間不知道該與她說些什麽,便只是一直往前走着,忽然她快走了幾步,攔在了我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瓶藥,塞到了我的手中,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便轉身離開了,她的樣子看起來很是輕快.
打開了那瓶蓋,輕輕一嗅,與她半月之前給的那瓶藥丸的氣息一模一樣,心裏突然一沉,心想着是否是她知道了什麽,才會又給了我一瓶藥丸,不過無論如何,這些藥對餘充儀終究是有好處的,留在身邊也不會有什麽壞處,可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卻是我始終無法琢磨透的.
在這一次相談之後,又是好幾日未曾見到初音,而府中的人總是有些議論,仿佛是初音正在學習府中的規矩,且是蘇嬷嬷親自教導,這倒真是一樁難得的事情,蘇嬷嬷入府雖是以侍奉之名,不過從來都只是管理着後院之事,尋常也只是陪在王爺的身邊,而今卻在指點一個來自藩屬國的女子學習禮數.
如此一個多月之後,蘇嬷嬷領着初音到了我的墅園之中,道:"老奴給昭華夫人問安."她又看了眼永濟,笑言道,"世子長得愈發好了,這虎頭虎腦的樣子,和王爺小時候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王爺若是見到了,定會喜歡得不得了."
幾句閑話之後,蘇嬷嬷說初音往後便會在墅園之中伺候,話語之間仿佛是王爺的意思似的,心想着這倒是奇事,既然是朝鮮宗女的貼身侍婢,又怎麽能調配到我的身邊伺候呢,況且照着如今的形勢來看,初音痊愈之後,遲遲不回朝鮮去,只怕這其中并不簡單,微微嘆息之後,也只好讓初音暫時留在墅園之中.
對初音也算不得了解,只派了她做些簡單的活計,不過自從她初見永濟之後,似乎對永濟很感興趣,無事之時總是繞着永濟轉悠,偶爾逗弄逗弄孩子,倒是永濟看到初音似乎總是很開心,這一來二去的,他們兩個倒是混得極熟悉,且對初音多加觀察之後,倒也是個無甚心機之人,也就放任她與永濟多相處.
近來蘇承禦的情況已經大好,氣色比以往要好了許多,也能常常見到她在墅園中走動,不知怎麽的,她自從大好,便沒有提過要回去未名居,仿佛是在墅園已經習慣了似的,進進出出絲毫沒有一點顧忌,即便是我身邊的侍女,她使喚起來也沒有一點的不好意思,恪兒對此也偶有抱怨,我也不過是一笑置之,看她還能做出些什麽把戲來.
"昭華夫人這兒來了一個這樣俊俏的丫頭,怎就瞞的這樣好呢,看她這行為舉止,還真是一般丫頭比不了的,果真是蘇嬷嬷親自□□出來的,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是個從屬國來的人,還真是昭華夫人有福氣,據說那朝鮮的女子個個兒都能歌善舞的,往後我可要借借光了,許是哪一天還能看到朝鮮的歌舞是什麽樣子的."
她這一番話說的太過于輕佻了一些,初音雖然是尋常婢子,可好歹也有身份擺在那兒,蘇承禦竟把初音與尋常歌舞伎相提并論,實實是貶低了初音,且看她這樣一說,也知道蘇承禦對初音是有成見的,不過也只當是沒有發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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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音再好,也不過是個尋常的侍婢而已,哪裏能讓你這般上心,再說了,你身邊的侍奉之人,哪一個不是精挑細選的,況且若是承禦姐姐喜歡歌舞,自然有府中的名伶戲子為姐姐歌舞助興,姐姐又何必出此言呢."
本也無意為初音開脫些什麽,只是很是不喜歡蘇承禦這說話的口氣,仿佛是誰欠了她什麽一般,話中始終都帶着刺兒,還有意無意地瞥看着永濟,她的這一連番的舉動,讓我心裏的不安之感愈發強烈.
蘇承禦歪了歪腦袋,笑道:"昭華夫人說的是呢,不過誰又有夫人這樣好的福氣啊,原本以為夫人再無東山再起的機會了,沒想到一朝有孕,複了位份不說,還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下,又晉了充華,誕下永濟世子,得了皇上親自下旨,得了昭華的位份,永濟世子還這般得皇上的青睐,真是讓人羨慕呢."
她說的話雖說是滿滿的妒意,卻也是她內心最真實的話,只不過婦人善妒是犯了七出之條的,況她也不過是妾室罷了,與我說這些話,不僅僅是有犯上之意,也是犯了這妒忌之罪,不過看她時而凄楚,又時而瘋狂的神色,不免也為她感到一絲悲涼和同情.
她喝了一盞恪兒端來的茶水,便離開了,看着她離開的樣子,恪兒滿臉的不屑,仿佛她越來越不待見蘇承禦了,不過想來也是,近來蘇承禦的表現的确讓人感到很不滿,只不過侍從們也是不能随意議論主子的,恪兒尚算知禮,即便有所不滿,也未曾講話說出口,而初音初來府中,即便學習了禮數規矩,也難免還存着以往的習性,有什麽說什麽.
也并不在意初音說些什麽,她也不過是個性情中人,她這樣的性子倒是極為有趣兒的,若只是在墅園之中随意說說倒也無妨,有初音在身邊,也能開心不少,偶爾她也會跳起朝鮮的舞蹈,以往從未見過,看着倒也新鮮有趣.
突然有一日,宮中來了一位公公傳達皇上的旨意,說是七夕将至,令皇室中人入宮相聚,這邀宴之事也不過是個名頭罷了,想來如今皇上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也總想着子女能夠陪伴在身邊,如今這七夕,連鎮守邊關的皇子也被召回了京城,以便一家團聚,這七夕節也不過是幾日之後的事情,公公傳旨這樣急,想也是皇上臨時起意,如此看來,皇上也是真真的老了,愈發想念兒孫繞膝的親情.
七夕臨近,京城之中也陸陸續續熱鬧了起來,時常也能聽到府中的下人說起,禦街上能看到跨馬領兵入京的王爺,想着那帶入京的不會是士兵,該是那些王爺随身的侍從罷了,不過是時常随着王爺出入各處,穿着戎裝更為方便而已,如今也只是保留了以往的習慣.
到了七夕的正日子,因着皇上的旨意,特特帶了永濟一道入宮,也免得獨自在宮中,無法顧及留在府中的孩子,乳母保姆都跟在了身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入了宮,沒想到今兒個早了些時辰入宮,也比旁人遲了一些,只是環顧四周,除卻皇上和宮中娘娘們,也只認得晉國公一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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