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賠禮

好似衆人皆未對此番變故有所詫異，仿佛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一般，王爺瞧了年舒諾許久，浮現了一絲淡之又淡的笑容，似是欣慰又似了然，臨了，王爺起身，拉過年舒諾的手，便一道離開了大廳，留下了一衆帶着詫異表情的姬妾們，唯有王妃對此毫不在意，待王爺離開之時，也旋即離開了．

側妃與我一路同行，她的臉色并不太好，甚至是有些陰沉的，方才她看着年舒諾的眼神也是極為陰郁的，自然也是知道，她對年舒諾的進府，還是極為不滿的，況且對于年舒諾的嚣張态度，只怕對此心生怨恨的，又怎會只有她一個呢，不過冷眼旁觀也不是不好，且如今也沒有必要與年舒諾撕破了臉．

與側妃在外流連了一會兒，不曾想回到水榭之時，宋充華與蘇承禦已然在水榭之中了，這倒是有些不謀而合，即便她們不說話，自然也是知曉她們來此所為何事，一衆人坐了下來之後，卻是安靜得很，誰都沒有先行開口說話，仿佛只為了就這樣坐着，彼此面面相觑一般，這樣的安靜，反而顯得很是詭異．

恪兒送來了些許剛做好的新鮮點心，百合糕，栗子酥，八珍糕，菊花酥，并蟹黃包子和杏仁酪，如今是蟹子已然開始出現在餐桌上，自然也成了各家權貴的新寵了，如今小廚房的人也是愈發的會做事了，早早的便把這與蟹子相關的美味端上了桌子，聞着這淡淡的清香，還真是讓人食指大動．

＂到底是王爺着緊着墅園這兒，連這些吃食都與旁的地方不一樣，這蟹黃包子可不是這時候能夠常見的物事，沒想到倒是側妃娘娘這兒能夠嘗個鮮兒了，如今反而是沾了側妃娘娘的光，再者早聽聞娘娘這兒的吃食比別處都要好許多，今兒個倒是能好好嘗一嘗墅園小廚房的手藝了．＂

開口說話的人，并不是在座的其中一個，衆人齊刷刷地看向門口，看到一名女子站在門口，一襲淺藍色銀紋繡百蝶度花的上衣，下着蓮青色萬字曲水織金連煙錦裙，這一身打扮倒真是讓人眼前一亮，特別是發髻上的那一支墜珍珠流蘇金玉步搖簪，着實是讓衆人心生不滿，只是也都未曾理會于她．

她見衆人皆未理會于她，倒也不覺得氣惱，只是擺了擺手，讓人端來了幾個托盤，內裏是一些精致的首飾和華美的衣料，道：＂這些物事，是王爺前幾日賞賜給我的，精挑細選了這些送與府中的各位姐姐，不曾想今日姐姐們都在，也免去了我身邊的侍女來回送禮的繁瑣了，這些東西雖好，但心想着許是并比不上姐姐們所擁有的，姐姐們可不要嫌棄才好．＂

這些物事并非她所說的尋常之物，件件都是個中精品，出手這般闊綽，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自然也是不能這般一直拒人于千裏之外，便也讓恪兒為其奉上了今年新從江南送上來的碧螺春，但看她對此不屑一顧的樣子，心裏很不是滋味兒，瞧了她一眼，也并不多言．

＂這碧螺春茶葉，是今年新上供的，除卻王妃那兒，還只有這墅園才有，旁人來了，側妃娘娘還不一定會拿出來，沒想到順儀妹妹能有這樣的口福，還真是讓人羨慕得很呢，只不過妹妹這般不屑一顧的樣子，是不是也顯得太過于無禮了一些，況你方才未經通報就擅自入內，這恐怕是于理不合吧．＂

對于年舒諾的突然入內，宋充華對此感到很是不滿，且也出口對其訓責，而年舒諾對此并不在意，也并沒有對宋充華放在眼裏，徑自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眉眼含笑着，親親熱熱地挽着我的手臂，仿佛我和她之間從來就沒有過嫌隙，連她敬茶禮之時，潑在我身上的茶水，也并不是她的所作所為．

蘇承禦頭撇向另外一邊，并不去看年舒諾，只是開口言道：＂順儀夫人這會子怎就如此親熱，倒是讓人不太适應啊，就方才敬茶之時，順儀夫人倒是很順手的，将滾燙的茶水非常不小心地倒在了側妃娘娘的身上，難道順儀夫人是來給娘娘致歉的嗎，不過看這般模樣，倒更像是來攀高枝兒的．＂

這一番話說下來，年舒諾的臉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眉頭微微一皺，看向蘇承禦的眼神也染上了些許怒意，只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勃發的怒氣，笑着說道：＂蘇姐姐入府許久，自然是比妹妹們更懂得府中的規矩的，我與另兩位保林姐姐都是新入府不久的人，還請蘇姐姐多多指點我們府中的禮數，這般我們才能進退得宜，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話一出口，蘇承禦的臉色立時變了，若不是礙着我與側妃在這兒，年舒諾的位份又在她之上，只怕這時候她就會發作出來，看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也着實太不把旁人放在眼裏了，鑒于年舒諾這般大膽，蘇承禦也就不再開口言語，只是神色還是不太好，她們二人只怕也就此結下了梁子．

＂前幾日在安國寺中，沖撞了側妃娘娘，敬茶之時又手中不穩，害得娘娘受熱水燙灼，妾身心裏着實是不安得很，這些錦緞權當是妾身向娘娘賠禮道歉了，稍後妾身會讓人給娘娘送來清涼退熱的藥膏，還請娘娘不要嫌棄才好，這些珠釵步搖，也是妾身精心挑選的，請娘娘勉意收下，若是不喜歡，随意拿去賞人也是好的．＂

那些錦緞都是些上好的妝花緞和織錦，其中還有幾匹缂絲的面料，出手如此闊綽，真當是讓人意想不到，連一向富貴出身的側妃都沒有想到，取過盤中的一支雙鳳衛珠金翅玉步搖，這支步搖工藝精致，連鳳身的羽毛一絲一縷都非常清晰，這樣好的東西，也着實是極為吸引人的．

将鬓邊的碎發攬到了耳後，道：＂妹妹初入府中，便出手如此闊綽，着實讓姐姐我覺得自愧不如，況且我也并不覺得你我之間有什麽嫌隙，妹妹又何必要這樣做呢，這些東西都是王爺送給妹妹的，妹妹卻轉送于我，豈不是辜負了王爺的一片心意，妹妹還是把這些都帶回去吧，我實在無緣消受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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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我的拒絕，讓年舒諾的面兒上更加挂不住，一度讓她的臉色變得很差，她的目光在衆人之間逡巡着，似是嘲諷一般，嘴角微微一挑，帶着幾分怒氣匆匆離去．

看着她離開，倒是輕松了不少，只是她在此這麽許久，反倒讓我想起被茶水潑髒的衣裙尚未來得及更換，也只好和在座之人告罪，入內更換幹淨的衣裙，只是看着被燙傷的地方通紅一片，看着着實是觸目驚心．

側妃對我倒是很是關心，道：＂素聞年家的小姐是極為傲慢的，且又自恃身份，如今倒是願意自降身價來向你致歉，只怕不是她真心愧疚，而是承了王爺的意思，才來這一趟的，你這般拒絕了她，怕是也駁了王爺的臉面，這樣子真的不要緊嗎？且往後你和那年順儀之間，相處起來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了．＂

對此倒真是并不在意，笑道：＂即便我承了她的意，往後也不一定能夠平和的相處，且若真是王爺讓她來的，依照她那傲慢的意思，心裏也早已有了芥蒂，又怎麽會願意與我好好相處呢，與其往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尴尬和不悅，還不如今日便斷了這份兒所謂的致歉的情分，又何苦跟自個兒過不去．＂

衆人再沒有提起年舒諾，只不過被年舒諾這般一攪鬧，桌案上的蟹黃包已然冷透了，失去了該有的香味，倒是可惜了這難得的美味．

旁人都已離去，唯獨宋充華未曾離開，她慢條斯理地喝着茶，時不時地看我一眼，道：＂沒想到如今你是越來越寵辱不驚了，年舒諾的所作所為，雖也是她的性格使然，但也昭示着王爺對她的縱容和寵愛，時時處處都顯示着，她是你固寵的勁敵，你倒還能這般淡然，真是讓我意想不到，不過好在你還有個兒子．＂

無所謂地笑了笑，道：＂新人入府，總會分去王爺不少的注意力，我自然也不會與她們去争奪一時的長短，況且，王爺寵愛誰疼惜誰，都有王爺他自己的選擇，我要做的，便是照顧好孩子，不鬧事兒安身立命便好，只要王爺真正舒心了，才是身為姬妾才該做的，其他的對我而言，不過都是過眼煙雲罷了．＂

她對此笑了一笑之後，便起身離開了．

時至午後，草草地用了些午膳之後，便找來太醫，為我調配了些藥膏，沒想到過了不多久，一個聲稱是年舒諾身邊侍女的女子到了墅園，留下了一些治療燙傷的藥膏，便匆匆離去，一個圓缽裏，是半透明的藥膏，聞着有清清涼涼的味道，像是加入了薄荷，不過太醫也剛好在，便讓他看一看，這缽中的藥膏是否有問題．

待查驗之後，這其中并無任何異樣，也就放下了心來，只不過這藥膏卻并不想用，即便再有效果，對年舒諾的戒心，着實無法讓我真正地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