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小産

他摟着我許久，一言不發，仿佛如此便已足矣，良久之後，才開口道：＂已經不早了，便早些歇了吧．＂床幔落下，暗中并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聽得他說道，＂舒諾的性子的确是嬌蠻了一些，不過她的本性并不壞，只是被嬌慣壞了，說起話來總是會少些顧忌，衆人都由着她的性子去，你也多擔待，況如今她又有孕在身．＂

那些未盡的話，自然也知道是什麽，對年舒諾多有呵護也屬常事，此番王爺在我身邊，與我說這些話，在他的心裏自然也是有我的存在，但他如此呵護着年舒諾，心裏終究不是滋味兒，府中的人有那樣多，眼前的人又何嘗只屬于我一人，想到此處，倒也釋懷了許多，只是往他的懷中靠了靠．

＂年妹妹有孕，自然也會有些氣性的，這些并不奇怪，況年妹妹的性子也是極為可愛的，妾身喜歡她還來不及，又怎會與她多做計較，妾身還希望她能夠早些誕下世子，永濟也就能多個伴兒了．＂略頓了頓，＂說起年妹妹，先前妾身前往安國寺上香祈福，途遇歹人，差點兒遭了毒手，至今妾身尚未謝過年妹妹兄長的救命之恩．＂

摟着我的手緊了一緊，聲音顯得有些慵懶，道：＂你的意思我明白，雖然舒諾嫁入了王府，但他們兄弟也是臣子，你出了事，盡心營救是他們該做的事情，不過若是你心裏不安，設宴答謝他們一番也是無妨，不過盡盡心意便可，也無須太過用心，屆時我也來湊湊熱鬧便是，也算換了你的心願吧．＂

原本早些時候便該答謝的，只是一直拖延了下來，邀約年氏兄妹一道前來，也可免去了閑話，但年舒諾倒顯得有些拿腔作調，橫豎是推脫了身子不爽利，怎麽都不願意前來，倒似墅園是龍潭虎穴一般，如此一來，便又拖延了月餘，倒是府中多了些閑言碎語，而她倒看起來無所事事似的．

又過了半月有餘，總算是請動了這位一直推脫着不來的年舒諾，念着她有孕在身，在飲食上自然也是對她多有上心，一點兒都不能出纰漏，直到膳食皆備妥當之後，她才姍姍來遲，王爺瞧了她一眼，面上眼中皆是笑意，年長史也随年舒諾一道而來，劍眉皓目，今日細細看來，倒真是面相不俗．

＂娘娘盛情邀宴，小的卻姍姍來遲，還請娘娘恕小的來遲之罪．＂

看了眼身子愈加沉重的年舒諾，笑道：＂年長史雖然是在府中任職，只怕與年妹妹也甚少有機會相見相談，兄妹二人在一塊兒說說話也是尋常的，況且年妹妹身子愈發重了，也總希望有親人在身邊，可以時常見面說話解悶兒，這也是好事兒一樁，況這也本就是尋常聚聚罷了，來遲些也是無妨的．＂

讓他們入座之後，各色菜式被一一端了上來，年舒諾對此顯得并不在意，好似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只是象征性地動了動筷子，許是這些并不合她的胃口似的，這倒也是讓我有些下不來臺．

＂舒諾，這些菜式雖比不得龍肝鳳膽，也實屬上乘，況，你不吃些東西，對你和孩子都不好，再者，子琛邀宴，你如此模樣，倒真是十足的敗興之舉，若是有什麽不滿的，你何不說出來呢，免得讓人多有猜測你的心意．＂

年舒諾嫣然一笑，抿了抿杯中的蜜水，道：＂王爺，我可沒有覺得這些佳肴不好，只是這些都太過精美，我都不知道該從哪兒先入手了，這才遲遲沒有動筷，倒是攪了王爺的雅興，是我的不對，還望王爺不要責怪我．＂

這一番話倒真是軟糯得很，聽的人連骨頭都酥了，又何況是王爺聽到，只怕再生氣，也會就此消氣吧，果不其然，王爺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麽，只是這一餐極為無趣，年舒諾總是帶着一絲傲慢，更平添幾許郁悶．

衆人散去之後，揉了揉酸脹的額角，整個人懶懶的，手中摩挲着那個小瓷瓶，思量着該如何讓其中的藥起到作用，只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極為不妥當，若真是下了手，若是做得天衣無縫，自然是一箭雙雕的好事，只怕也是落為他人的傀儡，若是失敗了，危及自身與永濟之外，怕是母家也會受到沖擊．

思慮了許久，終究覺得不妥，也就随手将小瓷瓶扔在了一邊，就此棄之不顧了，只是年舒諾無論出身還是樣貌，都在自身之上，又有一個兄長在王府供職，自是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年舒諾那一邊，且謀害她腹中孩子的事也并非十拿九穩．

過了幾日，天氣頗好，便抱着永濟到園中走動走動，可是卻覺得府中的氣氛有些不對頭，似乎凝重了不少，園中連一個掃撒的下人都沒有，着實是安靜的有些奇怪了，瞧了眼身後跟着的恪兒，很快恪兒就打探了消息回來了，只是她雖有些氣喘，可神色卻極為怪異．

＂好端端的，這是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兒，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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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兒咬了咬唇，道：＂方才奴婢去打探了一下，是年夫人那兒出事了，辰時的時候，年夫人用完了早膳之後不久，便開始有腹痛的症狀，太醫都已經忘年夫人那兒去了，也不知道年夫人的孩子保得住還是保不住．＂

聞言一愣，好端端的怎會出這樣的事情，年舒諾又怎會如此不小心，想來她對孩子也從來都是極為小心的，定不會是她自己想出這樣的事，那麽便定是有人想暗中謀害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不過無論是誰下的手，對我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讓人先把永濟抱回了墅園，正欲往年舒諾的院子走去的時候，便看到有人匆匆往這邊而來，正巧與我碰上，她匆忙行了個禮，含糊地說了幾句之後，便又折了回去，過了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那人說的是年舒諾小産了，而王爺也正好讓我前去．

到了栖霞苑，外間守着的人都是一臉的凄苦之色，入內之後，便聞到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兒，乍一聞到，只覺得腹中翻江倒海般難受，而躺在床榻上的年舒諾臉色蒼白，沒有一定血色，完全不像前些日子看到的面色紅潤的樣子，心中隐隐的不安，希望事實并沒有想象得那樣嚴重．

王爺的臉色也并不好看，正緊緊地握着年舒諾的手，且他的手有微微的顫動，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他此刻是傷心氣惱或是二者皆有，走到他的身邊，雙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地喚了他一聲，而他卻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許久之後，他才回過神來，雙目通紅地看着我，那樣子，着實是讓人心驚不已，本想扯出一絲笑容，卻發現此時此刻任何的表情都顯得那麽多餘，他的手緊緊地捏着我的手腕，那種鑽心的疼痛讓我差一點兒忍不住呼痛．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本王自認為從來對你不薄，當初熙雅的孩子沒了，因着也并非你有意為之，本王對你小懲大誡，而今你又來謀害舒諾的孩子，你到底安得是什麽心，你為何就不能容忍本王的孩子降生？＂

這一番話着實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雖不喜年舒諾的為人處事，卻也斷斷不會謀害她的孩子，真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道：＂王爺，謀害年順儀的孩子，對妾身而言又有何好處，即便年順儀将來誕下的是位世子又如何，妾身的孩子能得到的不會少，且年順儀的孩子又尚未出生，誰又知曉這孩子是男是女，王爺，容妾身鬥膽一問，又有何證據證明，妾身謀害了這個無辜的孩子？＂

這一瞬，王爺的手松了一松，拿過了一個小瓷瓶，一見之下，便知這是我随手棄之不顧的那一個，可又怎會出現在這裏呢，且知道這個小瓷瓶的，便只有我一個人，難道是那一日并沒有收置妥當，才被人加以利用了嗎．

＂這個瓶子可是你的？這其中的東西你可知道是什麽嗎？這樣的東西你竟然敢讓悅心送到這裏來！＂

聞言猛然一笑，道：＂王爺，悅心雖是妾身身邊服侍的人，但并不是貼身婢女，且王爺也是知道的，素日在妾身身邊的，不過是莫離恪兒與悅然，又何嘗讓悅心近身過，這個瓶子并非妾身所有，即便是妾身所有，妾身收着的東西悅心又怎會知曉，且妾身也并非愚笨之人，想謀害他人，又怎會讓身邊的人來送這些，府中誰人不知悅心乃是王爺賞賜到妾身身邊服侍的人．＂

或許我的話他也覺得還算得上有理，便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這一刻他的心思并不在這些上，年舒諾的樣子很是虛弱，只怕一時半刻是醒不過來的，王爺擔心她，也是理所當然，只是這般模樣也不是法子．

＂王爺，年妹妹這個樣子，妾身也于心不忍，可王爺也要保重自身才是，不然即便妹妹醒了過來，看到王爺這般模樣，也會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