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忖度

自宜壽宮出來,玉貴人就有些郁郁寡歡的樣子,似乎并不太開心,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玉貴人住在承康宮的凝香閣內,這一路走來早已到了承康宮,而玉貴人似乎并沒有回宮的打算,我也沒有繼續往前走,玉貴人此時也是面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隐一般.

玉貴人有欲言又止的樣子,擡手掃落了她肩上的落葉,柔聲說道:"你像是有心事的樣子,這裏除了你我,周圍也沒有別的人,如果你有什麽話想說,就直說了吧,若是心裏憋着事,不能一吐為快的話,可是會成為心病的,或者我們到你的凝香閣坐一坐吧."

這凝香閣倒真是名副其實的很,到處都散發着淡淡的香氣,很是沁人心脾,還真是一個妙處.

"娘娘,自從回宮之後,不知娘娘是否覺得宮中有些不同呢,如今也算得上是各人都過着各自的小日子,似乎從來很少有過多的接觸,只是卻暗濤洶湧,令人防不慎防."

手裏端着茶盞,倒未曾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宮裏素來都是波谲雲詭的,只不過如今的平靜倒也不是一件壞事,但她如此說起,自然也有她的原因和理由,卻不想先詢問些什麽,可是回宮之後,的确還有一個人沒有見到.

"玉貴人出身朝鮮宗親,對于宮廷之中的生活,想必也是能非常适應的,只不過其間的困苦卻讓人應接不暇,但也不必想得太多,憂思太過,總是有損身體康泰的,保重自身才是最緊要的."

忽然,玉貴人跪了下來,面有戚戚然,如此鄭重地向我行禮,倒是讓我有些承受不了,也感到有些詫異,急忙站了起來,欲扶玉貴人起來,只不過玉貴人似乎鐵了心一般,怎麽都不願意起來,見她如此,也是執拗不過,只好又坐了回去.

皺了皺眉頭,微露不悅之色,沉着聲道:"玉貴人,你這是做什麽,好端端的,你在本宮面前這樣跪着,圖惹非議不說,你這又是何苦來哉,若有話不吐不快,你大可有話說來,這裏是你的凝香閣,身邊的又是彼此親近之人,你若是執意如此,也是生生的把你我當年的情分給生分了."

玉貴人眼中含淚,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由得讓人心生憐惜,她聲音怯怯的:"娘娘深得皇上寵愛,自是不與旁人相同,只是嫔妾如今有孕在身,前不久便有人不知道在什麽時辰把這封書信放在了凝香閣的牆角下,且嫔妾覺得身邊總有人在窺測着什麽."

聽到她這麽說,立時截斷了她的話頭,面帶笑容地看着她,再次扶她站起來,在身邊坐了下來,目光掃過她的腹部,如今倒還看不出任何有孕的跡象,若是真的有孕,想來也是初初有孕.

"既然是有孕了,自然就是一樁喜事了,宮中的孩子并不多,妹妹能為皇上繁衍子嗣,便是有大功之人,如今天氣寒涼,又怎麽能如此不顧念着你自個兒的身子呢,過幾日的蟹宴,點卯也就是了,蟹是寒物,有孕之人是萬萬碰不得的,在你身邊服侍的人也要多加仔細小心才是,凡事可要放寬心,憂思太過可是會傷身的."

掃了一眼周圍站着的人,也算得上是心裏有了數,扶了恪兒的手,往凝香閣外走去的時候,似是又想起了什麽,轉過身向玉貴人道:"初音本就是你從朝鮮帶來的貼身侍女,她在你身邊,你安心些,本宮也放心些."

璟瑄殿裏,初音正擦拭着各式器皿,似乎是忙活了許久,額上沁出薄薄的一層汗.

這一上午,身上有些酸乏,初音拿捏的手藝不錯,便向她招了招手,初音也是頗為乖覺之人,跪坐在榻邊,替我輕捶着酸脹的小腿,而我半合着雙眸,輕輕擺了擺手,除卻初音,旁人都已退了出去.

"你主子如今有孕在身,她身邊的人都是往日府裏帶進來的,又或是入宮後內務府遣過去的人,終究不及你在她身邊讓她更安心一些,本宮承了她,讓你回去服侍着,她初初懷孕,憂思太甚,你回去之後,要多多地開解她."

初音沒有說什麽,只是看着我的時候,眼神之中透着一絲詫異,仿佛我剛才的話讓她感到意外一樣,只不過躺着久了,自然也會覺得多了幾許困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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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醒過身來的時候,窗外已然擦黑了,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肩膀,拿過榻邊矮幾上的茶杯,還好茶壺裏還有溫熱的茶水,倒了杯茶水抿了抿,不過身邊沒什麽人,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也覺得不太習慣.

恪兒端着一盅莼菜雞絲湯走了進來,看着我皺眉的樣子,笑着說道:"奴婢知道這時候娘娘一定醒了,就端着湯盅進來了,剛剛炖好不久的莼菜雞絲湯,娘娘嘗嘗看,看看奴婢的手藝有沒有進步."

撇看了恪兒一眼,攪動着碗裏的湯,淺淺一笑:"你這小妮子,倒是越來越會讨巧了,不過聞着這味兒,倒是進步了許多了."

一勺湯送進了口中,味道倒是不錯,不過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一樣,只不過喝了幾口,也就放下了手裏的勺子.

"炖湯的手藝是精進了不少,不過這火候還是欠了一點,好了,你有沒有準備什麽點心吃食,我可是覺得腹中空空了,對了,讓子如也過來吧,這幾天倒沒見她在身邊,倒是有些惦記着她了."

半合着眼睛權作養神,外面響起的叩門聲讓我掙了眼,輕輕地清了清嗓子,子如是何等的乖覺,便進了門.

子如把托盤上的幾碟子點心都放在了榻邊的矮幾上,将一碗冰糖銀耳端到了我的面前,帶着一點點恰到好處的笑,道:"娘娘,這是小廚房剛炖好的冰糖銀耳,趁熱喝一點吧."

冰糖銀耳炖的很好,味道也剛剛好,難得地喝了半碗,道:"炖銀耳的這個廚子手藝倒是不錯,倒是難得嘗到炖得這樣好的銀耳了,回頭記上一筆,好好賞賞他."略頓了頓,道,"本宮回宮也有好些日子了,卻還有一個人至今未曾見到,不知子如可願為本宮解惑."

子如的神色稍有變化,好似有些訝異一般,只不過她低着頭,那一閃而過的神色并不容易被捕捉到,擡手把發髻上的一支水晶扇形簪拿了下來,簪在了子如的發髻上.

"原本還在藩邸之中的時候,還儲着一位側妃娘娘,可是入宮之後,這位側妃娘娘卻一直沒有出現在衆人面前過,或者說是不知蹤影,本宮很好奇,自然,宮裏的人最不該的,便是有好奇之心,只不過……"

子如替我輕輕捶着腿腳,手勢輕柔溫和,道:"往日裏,娘娘與那位側妃娘娘常有往來,直至如今才問起,奴婢雖不知其中原由為何,但娘娘垂問,奴婢必定知無不言."

子如微微揚起了頭,眼神之中帶着一絲迷離,好似是在思索着社麽,可又似是不假思索一般,道:"皇上登基之後,冊封藩邸之中的妻妾,本側妃娘娘也在冊封之列,只是側妃娘娘反對皇上迎接娘娘入宮受封,這才被耽擱了下來."

伸手撐起身子,微微坐起來了一些,慵懶地把玩着系在腰上的一枚璎珞:"沒想到本宮入宮之事,竟還有一段這樣的插曲,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對了,你親自跑一趟,下一份請柬給于側妃,她仿佛很少在宮中走動,怕是不知道蟹宴的事情."略想了想,"不,還是本宮親自去一趟的好,她住在哪一處?"

"渡月軒."

忽然扯了扯嘴角,道:"罷了,時候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有什麽事,本宮自然會叫你."

子如離去之前,特特熄了幾支長明蠟燭,寝殿之中暗了不少,卻絲毫沒有睡意,翻來覆去的,索性又坐了起來,随手拿過一本金剛經,多讀佛經能讓人心境平和下來,許是這時候,最需要的便是平靜下來.

翌日起身的時候,氣色雖算不上多好,倒也算過得去,不過卻沒有心思精心梳妝打扮,随意地将長發以一支寶藍點翠珠釵挽起,對着鏡子看着自己的面容,除卻面容稍有些黯淡蒼白之外,看着也不錯.

"娘娘,于娘娘來了,要不要請她進來?"

本來今日也要往渡月軒去會一會她的,沒想到她卻快我一步來了璟瑄殿,眯了眼,道:"既然來了,自然不能讓她在外久候了,恪兒,去請了于娘娘進來吧."

只見一女子婷婷袅袅地進了寝殿,身段婀娜不說,氣色上佳更不在話下,一身穿戴雖也是得體得很,只不過稍顯素淨了一些.

"妾身拜見詠妃娘娘,娘娘萬福."

忙得起身扶了她,道:"姐姐,你我之間,又何須這些客套呢,原本今日也是要往渡月軒看望姐姐的,卻不曾想姐姐倒是快了一步,快請坐下吧,你我姐妹也有許久未曾見面了,今兒可要好好聊聊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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