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夜半

"你讓我來此,就為了讓我看這個嗎?"

面對我的發問,沁嫔不過是淺淺一笑,那眼角眉梢沒有絲毫的暖意,她這般冷若冰霜的樣子,尋常根本無法見到,而此時她如此神色,難免讓人詫異.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嗎,如此深夜,怎還會有人如此行色匆匆,且是往永安宮而來,不瞞你說,近來倒真是常見有人在夜半時分出入永安宮,此處雖是後宮宮苑,卻因先帝塵妃娘娘之故,自塵妃娘娘離開之後,便再無妃嫔入住,唯獨你的皇子在此居住,若是平素探視皇子,又何須在此時出入."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自己心中所想,雖也好奇得很,卻仍舊滿心的疑惑,那人穿着兜頭的鬥篷,遮掩了她的面容,想來這其中必有因由.

正想着的時候,那個宮女已然走向了永安宮,本想将她攔下,卻已然來不及了,而沁嫔似乎對此很不以為然一般,只是含笑看了我一眼,而後也随着那名宮女而去.

此番便只餘下我一人,尾随也不是,立于原地也不是,便也與之随行,這樣晚,永安宮早已熄了燭火,唯獨一間卧室還亮着微弱的燈火,隐隐約約的能看到其中有一個人影,卻看不出她想做些什麽.

待得我們幾個靠近之時,那個人影卻又無端端消失了,如此也難免不讓人覺得怵然心驚,突然,孩童的哭聲讓人警覺,雖有一瞬間的擔心,細聽之下,卻并非是永濟的聲音,倒似是初生不久的嬰孩的哭聲.

正想一探究竟的時候,屋內的燈火亮了起來,卻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那名宮女的膽子倒是挺大的,推開了門便入內了,按耐不住探奇的心思,也一同入內,只看到床榻的層層帳幔放了下來,并看不清楚內裏.

沁嫔撩起帳幔,裏頭卻是空空如也,聯想起方才所發生的一切,眼前的情境不由得讓人不寒而栗.

"不知兩位尾随而至有何貴幹呢,不會是想看看我深夜來此想做些什麽吧,若真是如此,便派人來問即可,又何須勞動兩位如此辛勞呢."

這聲音聽着有些耳生,轉過身去看的時候,那人正穿着方才看到的那件鬥篷,淺笑嫣然,一時間也看不出有何不尋常之處.

沁嫔倒是打量了她許久,看着她如此鎮定自若的模樣,倒似乎有了些許猶疑的味道.

"兩位尾随而來,想來并不是為了在此一言不發的吧,既然兩位能來此處,想必早已知曉我的行蹤規律了,反正如今也是長夜漫漫,彼此說說話也能打發辰光,也不至于太無趣了."

皺了皺眉頭,多少覺得有些不太自在,但是她這般言辭,倒也似并不害怕,如此進退都顯得突兀了些,想了想之後,想着永濟也在永安宮中,若是無法知曉她夜半來此有何用意,只怕也是會心中不安的.

那人自露面開始,便沒有褪下那件鬥篷,似乎那是件極要緊的物事一般.

"你這般泰然自若,倒似是早已知曉我們尾随在你身後一般,如今早已是夜半時分,你怎會出現在永安宮內,這裏畢竟不是妃嫔居所,只住着一位皇子,你似乎近來常常出入這裏,且都是在三更前後,你不覺得你的行徑太奇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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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沁嫔的連連發問,她也似是早有準備一般,慢條斯理地倒了三杯茶,好像這才是最要緊的事,直到她喝完了一杯茶之後,才擡起頭來看着我與沁嫔.

"我原本是這永安宮中的宮人,當年塵妃娘娘去了之後,我便也被調離了這裏,當今聖上曾經在這裏居住,後來我聽聞,有一位皇子被養在這裏,一時好奇,便時常來這裏探視,只因于禮不合,只在夜間往來,看到他我便會想起塵妃娘娘."

她的話倒是有些始料未及,不過以懷念故主論,倒也是說得過去的,只是總在夜半時分出入此處,難免讓人覺得如此說辭實在不太妥當.

忽然,她的嘴角微微一翹:"想來你們也在想,若我真是來此緬懷舊主,又何須夜半而來,對嗎,這裏我實在是太熟悉了,不知方才你們是否有聽到孩子的啼哭聲,且隔三差五就會出現一次,原本這裏就少有人往來,若有居心叵測之人暗做昧心之事,怕是知道的人也不會很多吧."

這裏只有永濟一人住着,若真如她所說一般,又怎能不讓我提心吊膽,只是即便如此,也無法對她的話完全信任,摩挲着手中的茶杯.

"若以姑姑這般說法,這夜半嬰啼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了,雖說此處少有人來往,可也有侍奉在側的宮人,又怎會無一人上報兩宮,那豈不是侍奉不周之過嗎,這些宮人又怎會如此無知?"

她不過為之一笑,而沁嫔亦是淺淺一笑,仿佛這些早已是她們預謀好的一般,這時,那名宮女拿出一枚玉佩,此玉玉質溫潤色澤碧綠,且雕工一流,一看便知并非凡俗之物,定是宮中用品,而從她手中拿出,更讓人覺得奇怪得很.

"詠妃娘娘想必會知曉這塊玉佩的來歷,其他的我并不想多說什麽,這枚玉佩還請詠妃娘娘代為保管吧,也許有一天,還能夠幫上大忙."

話音才剛剛落下,她便起身離開了,只留下我與沁嫔面面相觑,沒想到她來得快去得也快,倒是此時不知方才領我來見沁嫔的宮人卻不知所蹤了.

此時已然是月下西樓,倒是感到了幾分困倦,本想着回宮休息,卻還是留了下來,而沁嫔似乎有些興致缺缺的樣子,不及初來之時那樣興奮,随手召來了初時領我前來的那名宮女,與我告辭之後,也就走了.

小心翼翼地進了永濟的卧房,他睡得很安穩,似乎并沒有被方才的聲音打擾到,但是此處卻沒有守夜的宮女,也必定有其中纰漏之處,皇子身邊又怎能沒有人伺候着呢.

深怕夜半嬰啼的事情再發生,擔心永濟身邊沒人陪着,永濟會害怕,也就留在了永濟的房中,看着永濟稚嫩的臉,心裏一下子平靜了許多,擡手輕輕撫摸着永濟的臉,心寬了不少,竟靠在永濟的床邊睡着了.

翌日醒來之時,只覺得渾身乏累得很,特別是腿腳的酸麻感特別的明顯,整個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正想喚人來揉捏一下泛酸的肩膀和腿腳的時候,才想起自己身在永安宮中,身邊也沒有帶貼身的宮人,如此也只好作罷,環顧四周,除卻仍舊在沉睡的永濟,也無旁人在此,打開了房門,想喚人來伺候梳洗.

"沒想到詠妃娘娘這樣早就在這永安宮裏出現了,真真是慈母胸懷,對皇子是一刻都放不下,這番情懷可真是令人羨慕都來不及呢,只不過看娘娘這會子的模樣,倒像是尚未梳洗,莫不是這一晚上都在這裏吧."

雖說宮嫔在宮中自是能随意行走,嫔妃之間的走動更是尋常,只是沒想到蘇選侍會來永安宮走動,而她看着自己的神情,倒是還有些嘲諷的意味.

看她手中提着一個食盒,道:"蘇選侍這樣早不也來了永安宮嗎,只不過皇上并不在此處,蘇選侍這般精心打扮,好似太多餘了些吧,這裏只住着一位皇子,選侍這般盛裝,真是讓人有些出乎意料,看選侍似乎有事在身,本宮就不擋着選侍的路了."

本以為讓蘇選侍先行一步,她便會提着食盒離開,卻不曾想到她只是行至身邊,一雙妙目斜斜地睨了一眼過來,似笑非笑的模樣,雖令人有些許毛骨悚然,卻終究使人覺得有十足的媚态.

"娘娘又何須如此拒人千裏呢,嫔妾奉皇後娘娘之命,來給二皇子送些精致小點,若是娘娘此刻閑來無事,便一道去看看二皇子吧,想來娘娘也是很久未曾與二皇子好好相處了,不若趁着這個機會,好好親近親近,不是更好嗎?"

她這一番話,倒讓自己停下了腳步,顯得有些猶豫不決,繼而淡淡地笑了笑:"蘇選侍這般盛情相邀,原本本宮也應該很高興地答應下來,只不過蘇選侍奉皇後懿旨而來,自是該盡心盡力,又怎能在此與本宮閑話家常呢,若是選侍有閑暇,不若便在交旨之後,來頤華宮小聚一下,品茶談心,豈不是更好嗎?"

打發了蘇選侍後,忙忙回了頤華宮,遣了人去永安宮瞧瞧,而後便小憩了一會兒,起身之後,才顯得精神好了一些,想着昨夜那宮人留下的那枚玉佩,終究覺得心裏不太踏實,拿在手中把玩了許久,只想着這般名貴之物,定不會是尋常人所有之物,有此物者身份必定不俗.

将這枚玉佩收在了梳妝盒內之後,心裏總有些忐忑不安,只是即便如今心知此物至關重要,怕也是查出夜半嬰啼的重要證物,只是如今尚無其他佐證,也只能繼續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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