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派差

永濟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我，帶着幾分疏離和陌生，他在皇後身邊多年，自然是不曉得我才是他的生母，他看起來很是瘦小，雖然不曾面黃肌瘦，也着實令人心疼，桌上擺放着各色點心，他也不敢伸手去拿，好像還怕會遭到訓斥似的．

想着這樣大的孩童總會喜歡吃一些甜食，道：＂去給公主端一碗牛乳茶來，永濟喜歡吃什麽呢，告訴詠妃娘娘好不好，是蓮子羹呢，還是杏仁酪，要不蜜汁山藥？＂

我說着話，他竟似一點兒都沒有聽到一樣，連一點回答我的意思都沒有，他求助似的擡眼看着樂容公主，只見樂容公主拿了一塊核桃糕遞到他的手裏：＂在詠妃娘娘這兒，不用那麽拘謹害怕，娘娘可是很疼你的，再說了，這裏有這麽多好吃的，難道不好嗎？姑姑可是很喜歡這兒的，永濟以後常常和姑姑一起來，好嗎？＂

這時候永濟的臉上才有了一點點笑容，雖對我依然有些抗拒，卻已經好了許多了：＂公主，你也許久不曾來了，也難為你惦記着我這兒的吃食，不若今日便讓你做主，你想吃什麽，就吩咐了他們去做，免得你以後提起我的時候，說我太小氣了．＂

＂既然詠妃嫂嫂這樣說了，我自然是不會客氣的，看來我可比皇兄有福氣多了，雖說禦膳房的大菜是不錯，不過總是應付宴席的，哪裏比得上詠妃嫂嫂這兒的小廚房呢．＂正說着，樂容公主微微揚了頭，＂奶油白菜，薏果陳皮蒸鯉魚，芪精桃仁煨乳鴿，一品白靈菇，清蒸參雞湯，我還要燴三鮮，永濟最喜歡吃雞湯煮幹絲．＂

想不到樂容公主的性子倒是一點都沒有變，對于喜好美食這一點更是從不加遮掩，只是沒想到，聽着公主點着菜，永濟卻是一臉好奇地看着我，似乎覺得有些事怪．

＂你這小妮子，一回宮不去宜壽宮給太妃們問安，反倒先來了詠妃這裏，看來詠妃這兒小廚房果真是了得，連樂容一直在外都念念不忘的，看來朕今天過來倒真是沒錯了．＂

這話音剛落，就已經瞧見皇上已經在眼前了，樂容公主在皇上面前素來是不拘慣了的，依舊是吃着眼前的點心，說話的時候口齒也并不太清晰：＂在外頭那麽久，都沒有好好吃過什麽，好不容易回來了，當然要來詠妃嫂嫂這兒來打打牙祭了．＂

皇上擺了擺手免了我行禮，倒是一旁坐着的永濟很是鄭重地給皇上行了禮，但臉上卻洋溢着很開心的神色，如此也看得出永濟看到皇上是非常開心的．

＂這孩子在皇後身邊多年，如今倒是內向了許多，樂容回來了也好，有人能陪着他逗逗樂子，也許他的性子能夠開朗些，朕會讓他跟着樂容多過來走走，如今事兒也不少，朕也恐怕難有□□的時候，今兒過來，除了念着詠妃這兒的菜色，也還有件事兒要說，母妃的生辰在初秋時節，雖說如今還早了些，但朕也不忍心母妃一直孤身在外，選秀事了之後，會盡快迎母妃回宮．＂

以往一直覺得樂容公主是個活潑樂觀的人，如今聽皇上提起了塵太妃，臉上很快就垮了下來，眼眶中還有隐隐的淚意．

＂這麽多年來，皇兄還依舊惦記着母妃，我想母妃心裏一定是很安慰的，父皇若是知道母妃終有一天會回到宮裏，也會覺得欣慰吧．＂

幾道菜雖說起來是簡單，做起來也終究需要花費些時間，這會兒時光靜好，即便無話也是溫暖的，永濟雖仍然有些拘謹之态，卻已不再排斥我的靠近．

晚膳之後，樂容公主無論如何都要留宿在璟瑄殿，皇上無可奈何，只好由着她去，而永濟卻不得不回到麗正殿，在臨走前，永濟回頭看了我一眼，還歪着頭笑着沖我擺了擺手．

＂皇後娘娘膝下本就有一子，對永濟自然不會太過關心，況且他又是詠妃嫂嫂的親生骨肉，詠妃嫂嫂尚未回宮的時候，皇後娘娘對他倒還算得上不錯，如今雖說不是不好，但多少都冷落了一些，永濟在皇後那兒難免就有些唯唯諾諾．＂

低了頭，心中不免滿是嘆息，道：＂永濟雖說如今還不能回到我身邊，不過不是能常随你來我這兒嗎，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免得到時候跟烏眼雞似的，讓人笑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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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如水，終是無法回頭，過年雖是個喜慶日子，宮裏頭的喜慶氣氛卻少之又少，除卻宜壽宮中一連數日的大戲，也無甚可說的，宮中這年過得樸素，也頗讓人津津樂道，只是這開春後的選秀，倒讓京中的百姓多了幾份期待和茶餘飯後的談資．

麗正殿讓人傳話過來，皇後娘娘有要事相商，如今宮裏頭的要緊事也唯獨選秀之事了，看來皇後倒願意讓旁人來分一杯羹了，卻并不想早些過去，反倒是在殿中細細梳妝，也不管外頭候着的人是否等得着急．

＂今日詠妃這是怎麽了，以往就算她不是最早一個到的，也不至于遲到這個時候還未曾露面兒啊，皇後娘娘，詠妃如此不按規矩行事，可是不将您這位中宮放在眼裏啊，若是再這樣放縱于她，可真是要不得啊．＂

剛剛腳才踏進麗正殿，便聽到了這一番話，想來也是有趣，道：＂這背後說人閑話，若是被人聽見了，可不是什麽好事兒，宋承妤又何必嘴上如此不留德呢．＂轉而向前幾步，給皇後行了禮，＂臣妾給皇後娘娘問安，娘娘萬福，臣妾來遲一步，請娘娘寬宥．＂

皇後啜了口香茶：＂這也無妨，原也無甚大事，不過是那些參選的秀女入京待選的日子已經定了，在下個月月初的時候，這到時候宮裏頭的事兒就不會少，你們幾個也都是宮裏頭的老人兒了，屆時可不要錯了規矩……＂

低了頭，也不想多說什麽，只是卻瞧着這麗正殿的宮女兒倒是一個個兒地站得紋絲不動，輕輕咳嗽了一聲，許是這會子皇後的話尚未說完，瞧着我在這時候斷了她的話，才掃了左右一眼，這時候才有人送了茶過來．

＂本宮近來身上也不太爽利，這秀女入宮之後，也有宮裏頭經年的老嬷嬷們□□着，也就不多管這件事兒了，但此事上頭又不能無人看管着，若是真要出了什麽事兒，不好沒人支個招兒，況且若是那些老嬷嬷們也要向管事兒的禀報些秀女的事，可是本宮這翻來覆去的，卻是想不好有誰适合，只好讓你們一道兒來商議商議．＂

在坐的人都互相看了一眼，舒嫔宋承妤之流已然是躍躍欲試了，只不過皇後鳳眸一掃，卻并未着意于她們，皇後的目光落在了于貴嫔身上，含着笑道：＂于貴嫔在藩邸之時，便是在府內打理家室的，且處事有方，想來必是能好好輔助詠妃辦好此番之事．＂

＂詠妃自恃位份高，連皇後娘娘都不曾放在眼裏了，又有何能耐處理此番選秀之事，只怕到時候那些好人家的女兒都學着詠妃的樣子，那到時候選入了宮中，豈不是烏煙瘴氣，讓天下臣民恥笑嗎．＂

皇後端起茶盞，抿了抿杯中茶水，挑眉看了眼宋承妤：＂今兒個你的話可多了，皇上素來不喜歡搬弄口舌之人，你小時候便伴在皇上身邊了，總不至于入了宮改換了身份，倒是忘了這些規矩了？詠妃又豈是你可以随意非議的，往後若再聽你有這些不合規矩的話，可就別怪本宮不留情面了．＂

出了麗正殿，于貴嫔倒是尾随在身後，而宋承妤從身邊而過之時，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詠妃娘娘在帝後心中的分量可真是夠重的，這才病好，便擔上了這樣重的擔子，身子骨弱就不要強撐了，妹妹們可是會心疼的，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又病弱了，該如何是好呢．＂

揚了頭，卻不與她多言，道：＂貴嫔姐姐，如今開了春兒，花開得正好，到時候就更是花團錦簇，讓人目不暇接了，我們也得好好養養神，不然亂花漸欲迷人眼，我們可就是得不償失了，至于承妤妹妹，能夠袖手旁觀，真是讓我好生羨慕，這時辰也不早了，就不陪承妤妹妹多聊了．＂

回了宮，撇開了所有在身邊伺候的人，倒是于貴嫔未曾自行回去淩波殿，随行至此，倒是不曾開口言講．

過了好一會子，她才想開口說話，我看着她笑道：＂于姐姐想必是在想如何開口吧，若是不想接着這份差事，不若早些回禀了皇後娘娘，也好脫了這份幹系，旁人有的是想擔着這個差事的．＂

于貴嫔笑了笑，自動自發地在一旁坐了下來：＂這倒是份好差事，辦好了就是露臉的好事，況且皇上素來重視你，跟在你身邊辦事兒，即便不能得皇上的寵愛，也能得幾分好臉色，只是倒未曾想你并不幫襯着你的自家人．＂

＂趙家人也并不是個個兒出挑兒，總不能這選秀的事兒，都讓趙家人給擔了吧，于姐姐還是想多了，這選秀的日子也近了，姐姐早些回去歇着吧，過幾日這秀女可就要入宮了，到時候可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