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煩惱

特地炖了一盅鳙魚川穹白芷湯送到了皇上那兒，這會兒皇上似是已然睡着，如今雖然已過了八月，但也還是悶熱的，所以這時候殿中還是供着冰的，便拿了一件外衣替皇上披上．

＂在這個時候過來的，也就只有詠妃你了，這個時辰日頭毒得很，你就是要來，也該再緩一緩再說，定是衛康去你那兒嚼舌根了，也罷，既然來了，就歇一會兒吧，如今宮裏雖然事不多，但也夠煩心的了．＂

盛了一碗湯端到了皇上的面前，笑道：＂衛康也是關心皇上的龍體，皇上為國事操勞，為皇上分憂也是應當的，皇上近來總是在處理朝政，也不踏足後宮，臣妾瞧着如今皇三子都長大了不少，皇上若是再不去瞧瞧，只怕都會認不得了．＂

＂朕知道你想說些什麽，只不過，朕心裏有疙瘩，只要一天不解開，這心裏就很不舒服，朕也曉得你心裏也不太好受，罷了，如今你也是難得來朕這裏一趟，就不要提不相幹的人了，不過朕想知道，趙子琴的事請，你處置的如何了．＂

沒想到這個時候，皇上會提起姐姐來，愣了愣之後，旋即又恢複了常态，道：＂臣妾停了一切對她的供應，只讓人負責她的一日三餐，也斷了外界同她的聯系，但是……＂

忽然，皇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對我亦是怒目相視，此時知道他已然發怒，馬上就跪在了他的面前，大氣都不敢出，只不過見他遲遲都沒有出聲責難，心裏才多少放寬了許多，但他依舊不出聲，猜不出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後，他才開口道：＂你起來吧，如今天氣還熱，身上的衣服薄，跪着久了膝蓋疼，但是朕倒想聽聽，你為何就沒有執行朕的旨意，還是在你心裏，依舊顧念着她是你姐姐，你不忍心下手？＂

有些事終究無法避免，有些話也依舊需要說清楚，心裏一直都存着疑惑，只是一直沒有說出口罷了，也是苦于沒有機會将這些說出來，如今也許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臣妾只是覺得，姐姐她懷的這一胎實在太湊巧也太蹊跷了，論說後妃有孕也是喜事，無論是否已被打入冷宮，終究是皇家血脈，但看身量晉王妃與姐姐，幾乎是同時懷孕的，如果此番并不是先行發現姐姐與晉王仍有來往，而是先知曉了姐姐的身孕，只怕屆時她二人同時誕下孩兒，萬一以晉王之子換走了姐姐的孩子，會不會……＂

這些原本也只是自己的一測之詞，根本毫無根據，只是近來圍繞着這幾個人的事，實在無法不讓我往這方面想，況且在姐姐被打入冷宮之前，姐姐也是有過伴駕的記錄的．

皇上笑了笑，這笑容卻沒有透到眼底：＂愛妃你多慮了，宮禁森嚴，他們要調換一個孩子，哪裏是那麽容易的，再者，難道就能保證晉王妃所誕下的就一定是一個男嬰嗎，他們也沒有這麽大的膽子．＂

這些話在自己心中醞釀了許久，也心知無法取信于人，宮中雖非那麽容易進出，然皇親內眷出入宮闱卻也是尋常之事．

＂臣妾也知方才所說之話令人匪夷所思，卻也是經過思慮的，不管晉王妃是否誕下男嬰，但無法确定姐姐誕下的就一定不是女嬰，只要他們手中能夠掌控一個男嬰，也許對他們而言就已經足夠了，晉王入宮假托向皇上問安而私會幽禁宮嫔，這本就有違宮規，有辱皇家顏面，此番皇上念及手足之情未曾有所責罰，也許……＂

＂好了，不要再說下去了，你的意思朕已經很明白了，但是是否要這麽做，朕還需要想一想，你先回頤華宮吧，朕想見你的時候，自然會去頤華宮看你，你，先跪安吧．＂

回宮之後，思量了許久，還是決定在看管姐姐的人中，再加兩個嬷嬷，要好好地照看着她，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在皇上做決定之前，她腹中的孩子不能有事，誰也料不準晉王是否真的會有所動作，也許就只能拼一下了．

自那以後，皇上總是流連後宮，在新歡舊愛之間不見絲毫倦怠，只是唯獨沒有來過璟瑄殿，哪怕是被禁足的子瑜也時常得到皇上的眷顧，即便皇上并沒有解除子瑜的禁足，連上朝都會借故不去，朝臣對此議論紛紛，卻勸谏無門．

雖然心中不快，卻也是無可奈何，終日裏只能以處理宮中事務來打發閑雜時光了，只是不知是否被我所連累，耿氏幾乎未曾得到過皇上的寵幸，至今仍在選侍一位，而她卻對此沒有過一絲一毫的不滿．

＂娘娘，耿選侍來了，是不是要請她進來？＂

＂請她進來吧，備下茶點，讓她先去偏殿候着，本宮過一會兒就去見她．＂

偏殿之中，即便我人未到，耿氏也很是守禮，見到她時，她似乎正有點兒惴惴不安，也不知是否在等着我而等得有些焦急．

＂午膳後，便歇了午覺，方才剛剛醒轉，倒是讓耿妹妹久等了，這茶是四月的時候進貢上來的佳品，妹妹嘗嘗看，若是喜歡的話，可以拿一些回去．＂

耿氏也算是從善如流，端起了茶盞，抿了抿茶：＂近來宮中雜務繁瑣，娘娘協理六宮之事，又無旁人從旁協助，嫔妾這時候來打擾，是嫔妾的不對，只是嫔妾覺得，也許娘娘會需要有個人說說話，排解一下心裏的煩悶．＂

對她的說辭，不過是報之一笑，道：＂本宮是否心中煩悶，耿選侍又何以見得呢，後宮諸事繁瑣，皇後體弱莊妃又需照料幼子，皆無心也無力處理，自然只能由本宮一力承擔，但凡手中事務繁雜了，即便真的煩悶，只怕也沒有時間了．＂

只見耿氏愣了愣，許是也未曾想到我會有如此言論，一時間竟也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子如走了進來，先是給耿氏問了安，而後道：＂娘娘，貴太妃娘娘那兒傳了話過來，想讓娘娘多準備一些素齋，宜壽宮裏有幾位太妃也開始吃齋了，所以想讓娘娘多費些心思準備．＂

貴太妃有交代，自然也當悉心安排，道：＂你就去回禀貴太妃，算了，還是過一會兒本宮親自去一趟宜壽宮好了，你就先下去吧，對了，記得去看一下點心好了沒有．＂

宮人送了點心進來，瞧了眼那些吃食，這桂花糯米糖藕倒是應時的，小廚房的人也算是有心了，另還有栗子糕肉末燒餅和炸春卷．

＂這時候送炸春卷兒，也虧得他們想得出，耿妹妹要是不嫌棄就嘗一嘗，本宮這兒別的倒沒什麽特別，就是這些入口的東西還是不錯的，要是妹妹喜歡呢，可常來本宮這兒坐坐，一盞香茗幾樣小點還是有的．＂

＂詠妃娘娘這兒素來待客有道，只是不知本宮是否有這樣的榮幸，能也一道坐下來品品香茗嘗嘗點心？＂

當人走進來的時候，便笑道：＂本宮道是誰呢，原來是慎貴嫔，如今倒是少見了，還想着是不是慎貴嫔都忘了這宮裏頭還有本宮這個人了，來，快請坐吧，本宮與耿妹妹正覺得多個人還熱鬧一些．＂

耿氏性子安靜，除了頤華宮之外，甚少出去走動，對李良娣并不熟悉，起身行禮的時候被慎貴嫔攔了下來．

＂耿妹妹入宮也有些時候了，一直都少有機會見到，如今在娘娘這兒倒是遇上了．＂她的話才出口，便又笑道，＂瞧這記性，耿妹妹原就是住在頤華宮的，與詠妃娘娘一宮而居，倒真是個好地方，只是如今皇上廣撒恩露，宮中妃嫔皆得寵幸，不知耿妹妹是否……＂

這樣沒羞沒躁的話，從慎貴嫔的口中說出，着實是令人意想不到，只不過如今皇上流連後宮，頻頻招幸妃嫔，一些宮女為承恩露，也有逾矩之行，然尚未得到皇上恩寵的妃嫔，只怕早已是少數了，而耿氏也至今未曾承寵．

＂于姐姐今日前來，若是為了姐妹之間說說話，本宮一定非常歡迎，如若是為了其他，那就大可不必了，想必皇上賜慎字給姐姐作為封號，其中的含義，姐姐如此聰慧之人定然是非常明白的．＂

如今宮中已有二妃，皆是因有子而得此位，資歷也遠不及她，若是因此而心中有怨，也不是不可能，但若因此而嘲弄旁人，着實是令人不齒．

＂詠妃娘娘怎這樣說呢，好似是臣妾居心不良似的，臣妾也是關心一下新來的妹妹嘛，況且宮中的女子，又有誰不想得到皇上的恩寵呢，如今這宮裏也已有不少宮女承寵于皇上，只怕日後我們還會多幾個姐妹呢．＂

耿氏至今未承寵，如今又乍然聽到如此的消息，只怕心裏也不太好受，只是慎貴嫔當面，有些話也不好當面開解于她．

＂凡是皇上解憂聖裁，若能為皇上綿延子嗣就是功德一件了，想貴嫔姐姐伴駕多年，卻膝下猶虛，真當令人感到遺憾，如若他日姐姐為皇上誕下一男半女，封妃之日必定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