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傘(捉蟲)

莫笑凡帶着幾個跟班和幾個保镖,匆匆下了飛機。

“沈會長他們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身後的跟班小聲開口,生怕說錯了一個字,引爆莫笑凡積蓄的不快。

莫笑凡沒有應聲,她的目光亂轉,努力搜尋着機場。

皇天不負有心人。

她的餘光捕捉到了C3出口伫立的身影,挺拔、清峻。

“會長!”莫笑凡喊了一聲。

沈曜舟頭也沒有回,他望了一眼宋绮詩的身影,然後突然間沖入了雨幕之中。

眼睜睜看着他走遠的莫笑凡:“……”

宋绮詩撐着傘,雨幕被隔絕在外,只要她走得慢一點,身上就不會濺濕得太厲害。于是她難得對楚羿年生出了點正面的情緒。

看着周圍匆匆跑過的人影,獨自撐傘的感覺真的是太……

“嗯?”宋绮詩懵了一下。

少年一路疾馳,在她身邊站定,然後劈手奪過了她手裏的傘柄。霸道而不容拒絕。

“我來撐。”少年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同時宋绮詩感覺從他身上散發出的熱氣,将她整個裹住了,中間還挾着一點清冷的香氣。

宋绮詩身形僵了僵。

傘內,幹幹淨淨。

傘外,落湯雞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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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了咬牙,又跺了跺腳,把水都跺了半米高,漸了沈曜舟一褲腿,但她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選擇竄到傘外,寧願淋雨也要避開沈曜舟。

她只能選擇小聲逼逼:“傘太小了,遮不住我們。只能遮一個人。真的。”

沈曜舟只是淡淡出聲提醒她:“老師的身影快看不見了。”意思是趕緊跟上去,別磨蹭了。

宋绮詩挪了挪步子,但還是忍不住又小聲逼逼:“真的,你看,雨都淋到我了。你太高了……”她說着,擡手比劃了一下:“雨都這麽斜着飄進來了。”

沈曜舟沒有出聲,依舊邁動長腿往前走。

宋绮詩被迫地跟了幾步,腿短,還跟得有點累。

“你不信?你看我!你看我……”宋绮詩一把揪住了他的袖子。

沈曜舟步子一滞。

而宋绮詩揪着他的袖子,努力往自己的方向一拽。沈曜舟就這麽和她面對面了。

宋绮詩揚起頭,氣憤地指着自己的臉,說:“你看!你仔細看!是不是滿臉的雨水……”

沈曜舟聞聲,自然地垂下目光,落在了她的面龐上。

她沒有撒謊,她的臉上的确沾了點雨水。

水滑過了她的額頭,垂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欲落不落,她的眼底也好像蒙上了一層水霧,唇也仿佛被水浸潤過一般,透着晶瑩的亮,飽滿如露珠洗禮過後的花瓣。

她的額發也打濕了一些,緊貼在她的臉頰邊上,将她的臉型勾勒得更小了,有種說不出的楚楚可憐、雙瞳剪水的味道。

她憤怒地說着話。

嘴一張一合。

沈曜舟沒太聽清她後來說了些什麽,他想要擡手,将她額前打濕之後,都亂得不太規整的發絲勾到一邊去……

沈曜舟的呼吸微微變了。

莫笑凡站在遠處,瞪大眼看着這一幕——

沈曜舟屈尊降貴撐傘和宋绮詩對立在雨中,沉沉雨幕将他們和周遭行人分割成了仿佛兩個世界。沈曜舟垂眸認真地凝視着宋绮詩的面龐……

莫笑凡剎那間有點心肌梗塞。

啊啊啊!

宋绮詩這個該死的女人!

只要一看她的臉,就會被勾引!

“……您不覺得您有點過分嗎?”宋绮詩生氣地抹了一把臉。

沈曜舟斂了斂目光,還是沒有說話,他只是側過身子,同時也側了側傘,讓傘面往宋绮詩那邊傾斜了一些,傘柄也往下滑了滑,高度降低。

沈曜舟:“好了。”

宋绮詩:“……”

沈曜舟:“走吧。”

宋绮詩:“…………”

行吧,連這個理由都沒有了呢。

因為傘的高度驟然降低,看上去就像是沈曜舟把傘頂在了頭上一眼。從後面看,一個被擋住了頭,一個被擋住了小半個背,有點說不出的滑稽,但又組成了相當奇妙的一幅畫面。

仿佛一把傘,将兩個人環抱在了一塊兒。

前頭的老師這才發現,學生好像還沒跟上來。

他趕緊扭頭去看,口中還招呼着:“快點兒!別掉隊了……”等見到宋绮詩和沈曜舟共撐着一把傘,緩緩朝他們走近,老師才松了口氣。

他還怕沈曜舟不習慣呢。

很快,他們就都走到了學校安排的大巴車前。

其他人先上,宋绮詩和沈曜舟落在了最後面,老師落了座之後,連忙就探頭沖他們喊:“快,快上來!”

沈曜舟輕輕推了一下宋绮詩的腰。

“上去。”

宋绮詩差點驚得跳起來。

她猛地回頭,兇巴巴地瞪了沈曜舟一眼,然後抓着扶手一溜煙兒地跑了上去。

沈曜舟站在原地,突然似有所覺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舒展開,手指纖長,掌中空無一物。但卻好像在冥冥中,抓住了什麽。

大概是……又軟又細的感覺,被他抓在了掌中。

她的腰,又軟,又細。

沈曜舟斂住目光,神色看不出絲毫變化。他慢條斯理地收了傘,背始終挺得筆直。

然後他才拎着傘上了車。

有人驚呼了一聲:“沈會長身上怎麽全濕了?”

不止是他身上的制服外套被打濕了,他的頭發也打濕了,額前的一點碎發軟軟地趴了下來,這并不讓他顯得狼狽,而僅僅只是讓他冰冷的五官,看上去似乎多了一絲柔和。

不……還不止!

沈曜舟的長褲上,明顯有一道長長的濺起來的泥水痕跡。

“我這裏有濕巾紙,會長擦擦吧。”有女孩子紅着臉遞了出去。

沈曜舟皺了下眉,卻沒有接。

女孩子舉着手臂舉了一會兒,有點尴尬。

而沈曜舟這時候将傘越過她,遞給了宋绮詩:“拿着。”

“……”女孩子整張臉都漲紅了,也不知道是尴尬的還是氣的。

她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幹巴巴地說了一句:“誰這麽讨厭啊?走路沒看路的嗎?濺了沈會長一身水!”用言語裏怒意的發洩,來掩蓋自己的尴尬。

沈曜舟沒有應她的話,只是朝宋绮詩看了一眼。

讨厭的人嗎?

于她來說,他好像才是讨厭的那個人。

宋绮詩避開沈曜舟的目光,扭頭看車窗外,假裝說的不是她。

幸好沈曜舟的性格太冷,他很快挨着她坐下來,卻什麽也沒有再說。

幸好大雨是剛剛突然降臨的,道路還沒有這麽快被淹,大巴一路安全無虞地開到了酒店。

老師先下車去辦入住手續,其他人則就在大廳等候區裏等候。

別人都脫下了濕透的外套,或是低聲交談,或是低頭玩手機,還有打電話的……就宋绮詩和沈曜舟不一樣。

沈曜舟筆挺地坐在沙發上,絲毫沒有要和別人聊天的意思。

大概對于他來說,這樣的行為是低級趣味。

而宋绮詩呢?

她問酒店的服務生借了點紙巾,蹲下身仔仔細細地擦起了傘上面的泥點、污跡。

總是要還給楚羿年的。

不然留着它,好像始終有個牽扯挂在那兒,太太太危險了!

她還必須得弄幹淨再還給他。

不然萬一楚羿年心想,嗯?這個女人和其他人的畢恭畢敬不一樣,她居然敢還我一把髒傘,很好,她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嘔。

宋绮詩表示拒絕!

為了杜絕這種情況,為了能更好地跟随大衆,所以要擦得幹幹淨淨,唔!

宋绮詩在那邊擦傘,沈曜舟在看她。

她蹲在地上,纖弱的四肢仿佛蜷成了一個團子。沈曜舟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她小心仔細的動作,也能想到她這一刻的表情是專注認真的。

是很重要的東西?

一把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傘。

那頭有同學咋咋呼呼地喊出了聲:“我靠,楚羿年又上熱搜了。”

“我看看,我看看,說的什麽?”

“他穿雨衣離開的啊……啊啊,穿雨衣都那麽帥!一點都不狼狽!”

“哎,不對啊,我記得男神的助理,是常年會備一把傘的。那把傘,經常跟着男神一塊兒出鏡。傘是品牌方贈送的,傘柄和傘面上都有男神的名字……”

宋绮詩驟然瞪大眼,條件反射地捂住了傘柄。

傘面是漆黑的,名字繡在上面倒是不太能看得出來,但傘柄就太顯眼了。

宋绮詩覺得自己仿佛做賊一樣,悄咪咪地收起了傘,也顧不上它幹沒幹了,先卷好,扣好搭扣,這樣就沒人能看見傘柄了。

沈曜舟不動聲色地将她的動作收入眼底。

從她扭頭偷偷聽八卦,再猛地将頭扭回去,眼睛微微瞪圓,流露出震驚,一手飛快地捂住傘……再到她将傘折好。他都看在了眼裏。

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原來能有這麽多的變化?

瞪大眼,抿緊唇,鼓起腮,如釋重負地輕輕呼吸……短短時間內,在她的臉上演繹了個遍。

眉梢眼角都流轉着說不出的靈動。

“好了,入住手續辦理好了,你們各自取走自己的證件和房卡,咱們上樓,趕緊洗個熱水澡……”老師一邊說着,一邊把手裏的東西給他們分發了下來。

宋绮詩和沈曜舟的房卡是最後拿到的。

老師笑笑說:“特地把你們的房間訂在了一塊兒,這樣方便随時串門交流。”

宋绮詩:“……”

不不不不方便!

沈曜舟倒是神色不變,接了過來:“嗯,謝謝。”

大家分批乘坐電梯上了樓。

宋绮詩和沈曜舟落在了最後,電梯裏只剩下了零零散散幾個人。

宋绮詩連呼吸都不自覺變得小心了起來。

“還真是緣分。”楚羿年坐在二樓餐廳裏,透過透明玻璃,看見了樓下大廳的景象。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站起身準備離開。

經紀人愣了下,連忙問:“楚少,您這是要去?”

楚羿年神色淡淡:“去把我的傘要回來。”

經紀人愣愣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那把傘……當時合作方送了十幾把啊,上面全都有楚羿年的名字。

楚大少什麽時候摳門到,送粉絲的傘還要要回來了?

不對,那就……不是粉絲?

不是粉絲是什麽?

經紀人把自己繞入了一個死角。

宋绮詩看着沈曜舟先刷卡進了房間,她頓時覺得呼吸順暢多了,連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呢。然後她才刷開了自己的房門,走進去,轉身就要關門。

門紋絲不動。

一只手伸過來,擋住了門板。

“拿了我的傘,怎麽還是淋濕了?”楚羿年另一只手輕輕勾過她額前細碎打濕的劉海:“這次要是發高燒,沒人能背你去醫院了。”

她太躲着他了。

這讓難得那麽兩回做了好事卻連一句謝謝都沒得到的楚羿年,感覺到了微妙的不滿足。

他得委婉地提醒她一下。

至少……

至少得換這小東西一句“哥哥”吧?

宋绮詩瞪圓眼,看清了面前的人,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啊。

空氣就仿佛瞬間從柑橘味兒變成了爛鹹魚味兒!

……

沈曜舟站在酒店房間裏,腦子裏不自覺地盤旋起了一句話。

傘……是楚羿年給的?

沈曜舟擰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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