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XII.夏日的夥伴·回憶(II)

小伊戈和小特蘭德很快就滿九歲了。自從初次相遇,他們已經度過了一個冬天。

比起主仆,兩個孩子更像玩伴。小伊戈從不要求小特蘭德做仆人該做的事,只讓他陪自己練劍和上課。如果得到的大人允許,他們就跑出城堡,到森林的河邊去玩。

這個早晨,兩個男孩在馬廄玩鬧。

“瞧,特蘭德,它的鬃毛是不是很漂亮?克雷夫是匹高傲的馬,只讓我一個人碰它。”

小伊戈正認真地給小黑馬梳毛。小特蘭德則坐在木樁上,托着腮幫子望着他發呆……

臉頰軟軟的小少爺,漂亮得就像個女孩子,灰藍色的眼睛又透又亮,仿佛晨光中水潤的寶石。

小伊戈舉止矜貴,自認為是成熟的貴族騎士,就不太樂意讓人抱抱。但如果真的把他抱在懷裏,小男孩還是會把臉頰貼在大人的胳膊上,面無表情地蹭蹭你,要你一直抱着。

“伊戈少爺真喜歡這家夥啊……”特蘭德懶洋洋地看着小黑馬。

倔脾氣的馬駒很享受地接受小主人的撫摸。獅子布偶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小伊戈時不時就會和它們說話,詢問它們的看法。小特蘭德卻坐在較遠的地方,倒像是一個外人。

看着小伊戈對馬那麽溫柔,小特蘭德心裏微妙地嫉妒起來……不知怎麽地,他跳起來就高聲說:“我看這馬也不怎麽樣嘛,長得黑乎乎的,在夜裏亂跑都看不見,哼。”

“您也黑乎乎的呀。”伊戈說。

特蘭德不甘心,跑到小少爺面前,理直氣壯地指指自己的胸脯。

“該我了!”

“該你幹什麽?”小伊戈不太明白。

“你剛剛一直在給它梳毛,梳了十五分鐘,現在該我了。”

伊戈看了看手裏的軟毛刷,點點頭:“那你試試吧。它脾氣不太好,可能不願意被別人碰……不過你可以先喂給它一個胡蘿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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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特蘭德搖頭。

“不,我是說……你該給我梳毛了,它已經享受完了。”

“???”

小伊戈一臉震驚。

“……”

真是一番蠢話。

小特蘭德後悔了,緊急挽回尊嚴地補充道:“算了,它是小馬駒,我應該讓着它才對。你接着給它梳吧。”

“……”

小少爺不知所措,猶猶豫豫地伸出手,用軟毛刷輕輕地梳小特蘭德的頭發。觸感軟軟的……兩個男孩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尴尬。這實在太蠢了。小馬駒看着兩個男孩,仿佛是嗤笑他們一般噴出鼻息。

“那……要不這樣?”小伊戈放下刷子,用手摸夥伴的頭。

“不,真男人才不用手呢,繼續用刷子。”小特蘭德胡亂說道。

“……”

小少爺有些委屈,但看在夥伴堅持的份上……他試圖轉移話題:“特蘭德,你喜歡騎馬嗎?以前都沒看你騎過。”

伊戈這麽問是有原因的。過幾天就是特蘭德九歲的生日,他想送朋友一匹小馬駒,這樣他們就能一起上騎術課,一起賽馬。

“馬什麽的……”

小特蘭德有些猶豫。其實他根本不會騎馬,這是有錢的大人才有的東西。以前在西高原時他也想:等長大了就攢錢買一匹高頭大馬,騎着肯定很威風,全城的姑娘都會瘋狂地愛上自己。

“你喜歡對吧?”小伊戈笑起來,“我也喜歡~我有許多馬,不過都是名義上的……實際屬于我的馬就是克雷夫。父親說要給我再選幾匹好的,但也沒必要,我就喜歡它。明天我們去賽馬好不好?你以前有幾匹馬?”

這個問題刺痛了特蘭德。

他一個雜耍的窮小子,以前就連買件麻布衣服都要攢好久的錢,怎麽可能有馬……但是自尊心不容許他示弱。

小特蘭德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道:“诶,也不多,就只有五六七八匹馬吧。多的時候十幾匹,每天換着騎都騎不過來哈哈。”

“那麽多???”

小少爺震驚了。

“對,就有那麽多~”

特蘭德很後悔這麽說,顯得自己像個馬販子。他趕緊笑着拍了拍胸脯,補充道:“我的馬有好多顏色呢,赤橙黃綠青藍紫,都有!”

“……”

“……”

真蠢,彩虹色的馬……聽起來好娘。小特蘭德暗自叫苦。

小伊戈笑了:“這樣啊,果然是特蘭德的審美呢。”

“喂,你是不是在嘲諷我。”

“特蘭德不就喜歡這麽誇張的風格嗎?之前還一定要穿紫色的上衣,被奶娘狠狠擰了耳朵。”

“紫色多好看啊!純爺們兒的顏色。”

“可是你皮膚顏色深,還是黑發,穿紫色……你看起來像一個茄子。”

伊戈開懷地笑起來。

小特蘭德假裝生氣了,跑過去和少爺鬧騰了起來。

仆人送來了洗淨的胡蘿蔔,伊戈就親手喂自己的小黑馬,還很溫柔地和馬駒聊天。烈脾氣的馬駒很喜歡小主人,會主動用鼻子去蹭伊戈的手,但只要特蘭德一靠近,馬駒就不高興地前後跺腳。

特蘭德看出來了,也加倍地不喜歡小馬。

“你喂它太多了,它以後就是個肥嘟嘟的……大胖馬!大胖馬——過橋能把橋壓垮!”

特蘭德做着鬼臉,胡編押韻的童謠來貶損小馬。

可能是聽懂了這嘲諷的語氣,小黑馬暴躁地噴着鼻息,看起來就要咬特蘭德。

“你倆別吵架。”

小伊戈拍拍馬駒的脖子,無奈地叉着腰看着自己的朋友。

“它先罵我的!”特蘭德聲稱。

“別傻了,克雷夫是一匹馬,它要怎麽罵你呢?”

“它罵了,它說我是白癡!”特蘭德氣哼哼地争辯,一想到自己竟然被馬辱罵,就更生氣了。

“哦。”

“你不信!”

小伊戈微笑:“那它還罵你什麽呢?”

“總之,就是一些極其……低俗的話!它是匹壞馬。”

“我替克雷夫罵你:特蘭德是幼稚小鬼頭。”伊戈不理會發脾氣的特蘭德,繼續哼着歌給小馬喂胡蘿蔔。小黑馬感覺到了主人顯然是站在自己這一邊,趾高氣昂地甩了甩尾巴,用屁股對着小特蘭德。

“啊——!壞馬,大笨馬!伊戈你別和它玩,會被它教壞的。”

“對,剛剛克雷夫跟我說悄悄話:‘特蘭德是傻獅子……傻獅子去當兵,不會騎馬傷心,掉到河裏涼冰冰’哈哈哈。”

看着小夥伴氣得露出虎牙直哼哼,伊戈真心地快樂起來。

小黑馬也歡快地揚起脖子。

“哼!嗷嗚——”

小特蘭德氣急敗壞,撲過來一口就吃掉了小伊戈手上拿着喂馬的胡蘿蔔。

“……”

“……”

“嗷!!!”

特蘭德一發狠,瞬間就吃掉了剩下的四五支胡蘿蔔。

“你……”

小伊戈和馬駒幾乎是目瞪口呆,就像看傻子那樣看着特蘭德把馬糧吃個精光。罷了,特蘭德還一幅大仇得報的樣子,義正言辭地聲辯:

“為什麽你只喂它?這不公平,我也要!”

“特蘭德不是最讨厭吃蔬菜嗎?”

“如果你也這樣親手喂我,我什麽都會吃!”小特蘭德越說越意識到自己不占理,聲音變弱了,臉上卻還在逞強。

“可是我只能和媽媽一起用餐……”小少爺苦惱地抱着胳膊:“這樣吧特蘭德,等到你們的用餐時間,你就來喊我,我可以喂你吃蔬菜。”

“才不要你喂呢!”

“?”

小伊戈疑惑地摸了摸夥伴的耳朵,軟軟的,燙呼呼的。

“特蘭德最近變得有點奇怪……總是鬧脾氣,是飼養方式不對嗎?還是到換毛的季節了?”伊戈看了一眼獅子布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你說得對,特蘭德是在撒嬌。”

“我沒有撒嬌!真男人絕不撒嬌!我是真男人,所以我不撒嬌!”特蘭德徹底炸毛了,這畢竟“真男人”是他的原則性問題。

“是嗎?那真男人敢不敢去把廚房裏的胡蘿蔔都吃了?”

“怎麽不敢!”

特蘭德信誓旦旦地豎起食指,露出虎牙笑道:

“走,我現在就去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胡蘿蔔死神’……!”

小特蘭德說到做到。

真男人“胡蘿蔔死神”果然在短短時間裏就把廚房裏的胡蘿蔔吃光了。氣勢洶洶,手段殘忍,斬草除根地……吃光了。伊戈抱着貓咪,快樂地在一旁加油助威。特蘭德得意忘形,跳到桌子上發表了一通雄辯,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然後廚娘來了,把兩個孩子抓了個現行。

再然後,罪魁禍首小特蘭德就被揪着耳朵拎走了。老奶娘氣得夠嗆,抄起羽毛撣子就打特蘭德的屁股。伊戈少爺不讓。

“少爺,放手!”

“這是我養的,是我的。”小伊戈堅持拉着小特蘭德的褲子。

“等、等等!要掉了!”

“他不吃蔬菜,多吃一點有什麽關系。”

“少爺,他像老鼠一樣把廚房糟蹋得一團糟,讓夫人知道了怎麽行!”

“有什麽關系,反正胡蘿蔔也是用來喂馬的,馬是我的寵物,他也是,我就要給他吃!”

小伊戈堅決地抓住夥伴的手,另一只手還抓着小獅子布偶,好像他們三個小朋友團結在一起可以獲得什麽神秘力量似的。

“特蘭德正在換毛,很需要營養的!”

“少爺,這小子又不是貓……诶呀……”

老奶娘沒有辦法。

誰都看得出來,小少爺對這個亂糟糟的野小子真是萬般寵愛。如果小特蘭德在場,小伊戈甚至都不會去和家裏的貓玩。

但是懲罰是不能少的。老奶娘揪着特蘭德的耳朵,懲他練習去練習仆人禮儀。伊戈少爺偏要跟着一起。

老奶娘要特蘭德練習倒酒,男孩很不情願地跟着學。

“倒酒有什麽難的?以前在西高原的……高級場所,我看過很多次姐姐們給老爺倒酒。”

“臭小子,讓你倒酒就倒酒,腰扭什麽扭,這麽妩媚的姿勢是怎麽回事!”老奶娘生氣地用小棍子抽打特蘭德的手肘,教育他如何優雅流暢地擡起胳膊。

小伊戈被這場景逗樂了。

“哈哈哈。”

“這有什麽的……姐姐們都這麽倒酒。”特蘭德氣鼓鼓地低聲狡辯,結果又挨揍了。

“你以後是伊戈少爺的騎士,不是他的情婦。”

細細的小棍子打在特蘭德的腰和屁股上,老奶娘嚴厲地教育他,直到男孩學會了如何以端莊持重的舉止來為伊戈少爺服務。“臭小子,別以為你和少爺玩得好你就能沒輕沒重的。伊戈少爺是未來的戈爾貢伯爵,就連皇家都要對戈爾貢家禮讓三分。”

“我沒有……!”

“臭小子,還敢頂嘴!”

“不用特蘭德學這些,”小伊戈搖搖頭,“他不是仆人……”

聽到小少爺那麽說,特蘭德愣住了。

“他是我養的傻獅子。”小伊戈笑了,手裏拿着布偶獅子比出了“小毛球隆重謝幕”的動作。

特蘭德永遠記得那個笑容。

那天晚上的時候,兩個男孩本來要一起上歷史課,但是伯爵夫人忽然又發病了。

小伊戈想去探望媽媽,大人們卻不讓。家庭教師看小少爺坐立難安的樣子,也就取消了當晚的課程。

小特蘭德都看在眼裏,邀約小少爺一起偷偷溜去探望伯爵夫人。

“我們不會被發現的,走吧。”

“特蘭德……這是不行的。沒有獲得允許,我是不能見媽媽的……”小伊戈低着頭,眼淚汪汪的。

“沒事,我們悄悄去就行!”

“真的不行嗚……”

看到小少爺濕潤的灰藍色眼睛,特蘭德的心都要化了。

“你們家真奇怪,母親和兒子見面竟然還需要許可……還是說貴族老爺家都這樣?今天她病了,我們去看看,大人們不會怪我們的。”

小伊戈拼命搖頭,拉住了正要跑走的特蘭德。

“如果被發現了,父親會懲罰我的。”

“不怕,如果被伯爵大人發現了,就說是我的主意。”

“不……那樣的話,父親就不會允許我繼續養特蘭德了,會把特蘭德拿走……”

聽少爺這麽說,小特蘭德皺起了眉頭。他大概能猜出來伯爵有某些見不得人的血腥嗜好……畢竟伊戈家的地牢總是傳來慘叫聲,大人也警告孩子們不許靠近地牢半步。就特蘭德的觀察來看,伯爵夫人對此并不關心,或者說……伯爵和伯爵夫人對彼此都漠不關心,只是因為政治聯姻才讓兩個人碰巧居住在同一座城堡裏。而且伯爵大部分時間也不在領地,要麽在帝都,要麽去四處旅行。

“貴族家庭啊……”

伯爵夫人與兒子的關系更是絕妙。據特蘭德所知,伯爵夫人每天只在黃昏用餐時才與兒子見面。此外,伊戈每周只能去探望母親三次,時間不固定,每次都是管家來通知了才能去。

見面時更奇怪,特蘭德曾經悄悄偷看過一次……母子兩人就那麽面對面地坐着,不說一句話,沒有任何交流,只是偶爾露出微笑。這種神經質的會面差不多會持續一個小時,母子之間就算是“看過對方了”。

這個西比爾家族太古老,太神經質,有很多事是年幼的特蘭德理解不了的。

最終,他們還是決定今晚不去看媽媽了。

那天晚些時候,管家說伯爵夫人的病已經穩定了。小伊戈松了一口氣,但始終沒精神,早早地就喊特蘭德睡了。

從上個冬天起,小特蘭德就獲得了極大的特權:可以睡在伊戈少爺的床上。老奶娘一開始根本不同意,後來實在拗不過小少爺,也就只能把特蘭德當成一只有上床許可的毛絨小寵物。

“喂,你睡了嗎小少爺?”小特蘭德躺着想事。

“沒有。”

“那個……明天……明天我們去賽馬吧,你不是最喜歡看騎士們賽馬嗎?我們一起玩肯定很開心,那樣你會恢複精神吧?”

“不了,特蘭德不會騎馬。”

“我會的,明天就會騎了,你一定要和我去。”特蘭德只是想努力讓低落的伊戈高興一些。

“睡覺吧,小毛球。”伊戈翻了個身背對着夥伴,用毯子緊緊裹住自己。

“嗯晚安,綠寶石。”

小特蘭德嘆了口氣,在小主人身邊乖乖躺下,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着。

明天一定要去賽馬,讓伊戈少爺開心。

這個念頭深深困擾着小特蘭德,他腦子裏過了無數種可能性,想着怎麽才能讓夥伴再次露出笑容。

“騎馬有什麽難的,我今晚就能學會。”

男孩下定了決心。

夜深了,特蘭德悄悄起床穿上衣服,偷偷摸摸地從陽臺翻出去,躲開了衛兵,跑到馬廄裏去。看馬人已經睡了,小屋和馬廄黑漆漆一片,只有月光照進來。小特蘭德蹑手蹑腳地溜進馬棚,只見馬匹們站立着熟睡。

“選哪只馬來騎呢?”

特蘭德打量着,忽然看到了伊戈的小黑馬。

“就它吧。”

男孩把額發向後抹,搓搓手,給自己加油助威提振精神。他想到明天一早可以騎着小黑馬,威風凜凜地去找小少爺。到那時候,伊戈一定會對他刮目相看,說不定還會親他一下呢。

“哇,原來我這麽厲害嗎?”

再說不定……伊戈還會願意和他同乘一匹馬,坐在前面,讓他抱着。

真好啊。

小特蘭德忽然從美夢中清醒,拼命搖頭。

“這有什麽好的,和一個男的一起騎馬有什麽好的!等我以後發達了,肯定能娶四個老婆,個個都是大胸美女。”

先不想那麽遠的事。特蘭德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标:五分鐘學會騎馬。

小男孩信心十足地打開木門,把睡的迷迷糊糊的小黑馬牽出馬廄,帶到空曠的矮草丘上。

“來吧朋友們,死亡閃電、徒手殺死獅子、有四個美女老婆的騎士長——特蘭德?穆阿維亞閃亮登場啦!”

小家夥歡呼着,猛地一下翻上了馬背。

小黑馬頓時從夢中驚醒,受到極大的驚吓,尖嘯着開始前後蹦跳着劇烈掙紮——

特蘭德也被吓到了,一失足,腳沒踩穩……

“呀啊——!”

睜開眼,月亮照亮卧室。

小伊戈半夜醒來,發現旁邊的枕頭是空的,只有布偶獅子乖乖蓋着被子睡在那裏。

“特蘭德呢?”

小少爺嗅了嗅,迷迷糊糊地跟着氣味去尋找特蘭德,都忘了換下白蕾絲睡袍。

走啊走,男孩困得都要睡着了。他來到城堡東邊的草丘,忽然被眼前的場景驚醒了……

“诶!”

逆着銀色的月光,伊戈看到草丘的輪廓上有一個詭異的影子在狂奔着、跳動着,看上去像是狂喜亂舞的怪物!仔細一看,其實是一個人騎着一匹馬。

“這個氣味……”

小伊戈連忙跑過去,果不其然,是小特蘭德騎着小黑馬一路狂奔……

說是“騎着”也不準确。

因為小特蘭德看起來根本不會騎馬,只是狠狠抱住馬脖子,兩腳緊緊夾着馬肚子,拼死不讓自己掉下來。馬鞍都滑到一邊,丁零當啷地邊跑邊響,至于缰繩更是沒用了,像裝飾的彩帶一樣迎風飛舞。

“啊嗷嗷嗷——!”

小特蘭德叫喊着,似乎是要吓唬小馬聽話。

而小黑馬更是受到了極大驚吓,嘶鳴着,使勁渾身解數要被背上的襲擊者給甩下來踢死。

他們一人一馬簡直是在相互折磨,彼此戰鬥。

小伊戈都看呆了。

“特蘭德,你……小心啊!抓住缰繩,拉缰繩讓它停下來!”

特蘭德聽到伊戈的聲音,上一秒還在鬼哭狼嚎地叫着掙紮,這一秒竟然做出了十分帥氣的樣子,朝伊戈抛出一個飛吻。

“伊、伊、伊戈少爺……!看,我、我、我、我是不是超厲害害、厲害!”

小馬趁機一個高速回旋蹦躍,差點把特蘭德甩下來,好在男孩眼疾手快揪住了馬的鬃毛才沒有掉下馬背摔斷勁椎。

伊戈急了!

“傻瓜別說話,咬到舌頭你會死的!”

小少爺跑過去,想要穩住缰繩,但受驚吓的小馬已經不認主人了。特蘭德揪住鬃毛強行調轉馬頭,這才沒讓高高揚起的馬蹄踢到伊戈。

“別過來……我、我、我能行!不行我就吃屎!”

“不,你會摔斷勁椎終身癱瘓!”

“來吧小婊子,誰怕誰!”

小特蘭德發了狠,像塊小蜂蜜膏一樣死死粘在馬駒背上,任它做出再劇烈的攻擊或反抗都不松手。小伊戈着急了,生怕特蘭德會死掉,一時間甚至想拿出刀子殺了發瘋的馬。可是小少爺除了身上這件輕飄飄的白蕾絲睡袍,什麽都沒有,更別說刀子了。

一人一馬僵持着,角力着。

小特蘭德被颠得快不行了,小黑馬也被勒得快喘不過氣了。殊死搏鬥漸漸變成了鬧劇,再接着,雙方精疲力竭氣喘籲籲,直到妥協。

小黑馬先放棄了。

它臣服了,不再掙紮蹦跳,只是緩慢地走着。特蘭德趁機抓住缰繩,輕輕安撫着小馬的脖子。漸漸地,他們從敵人變成了合作夥伴。小特蘭德有模有樣地騎着馬,得意地繞着伊戈跑了個圈,就像他自己常做的那樣。

“你這個傻獅子……”

伊戈松了一口氣,至少特蘭德不會終身癱瘓了。

小特蘭德最後安撫地拍了拍小馬,等馬匹完全馴服才翻身下來。

“瞧,我學會了!學會了!快誇我——!”

“你為什麽半夜……”

“哈哈哈,明天我們可以去賽馬了,伊戈你會開心的吧?我們可以……嗚啊……”

才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小特蘭德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就吐了。小黑馬也直粗氣喘,剛剛被男孩勒着脖子它都要窒息了。

看到兩個小動物這麽狼狽不堪,小伊戈忍不住笑了。

“你們是傻瓜。”

特蘭德被颠得天旋地轉,好不容易暈暈乎乎地擡起頭……看到小少爺笑了,他自己也跟着虛弱地笑起來。

“太好了,你開心了。”

“傻獅子……啊,把毛都弄髒了,回去洗澡吧。”

“呼呼~”

“笨蛋。”

把精疲力竭的小馬牽回馬廄,兩個孩子手拉着手回去了。

月光照在草丘,風溫柔地翻起銀白色的波浪。

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一切都已經平靜地走到了盡頭,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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