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XIV.暴亂的征兆
特蘭德在後面追。他腿長健美,兩下子就一把抓住了飛速奔跑的男孩。
“站住!”
“!!!”
男孩猛地一回頭,果然是熟人,正是在城外給特蘭德和伊戈帶路的那個男孩——狐貍仔。男孩本來一臉惶恐,發現是特蘭德,就送了一口氣。
“啊,老爺是您。我本來想和您打個招呼再走,但是艾蘭提前從旅店走了,我也打算先去幹點兒活,等晚些時候再回來找您。”
“你那個朋友艾蘭,他是住在孤兒院?”
“是的,他大概是半年前開始住在那裏的。是個宗教團體,好像是叫‘海洋之星’?我不太清楚,不過他們還是做了挺多好事的,會幫助沒有家的孩子們和單身媽媽。”
“哼這樣啊……”特蘭德抱着胳膊,他注意到狐貍仔懷裏抱着一個包袱,“這是什麽?”
他伸手去摸,狐貍仔慌張地想躲開,但是特蘭德眼疾手快——
是幾柄長刀。
一個小孩子要這麽多刀子做什麽?
還不等特蘭德發問,狐貍仔就慌慌張張地往後退,“沒有沒有,只是雇主讓我運送一些貨物而已,我打雜也會幫人送東西。”
太可疑了。
“這樣啊,加油!”特蘭德假裝精神飽滿地揮手,笑眯眯地和孩子告別:“随時來找我玩啊~再見啦~”
狐貍仔連連點頭道謝,抱着那個神秘的包裹跑走了。
“小朋友,大人可是很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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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蘭德點起一支短煙,抽了兩口,然後叼着煙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男孩往貧民窟深處一路跑去,特蘭德就像埋伏在後的獅子一樣靜悄悄地跟着。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一處破敗的老屋。
準确地說,這一片周圍都是這種破屋,沒有門也幾乎沒有完整的牆,到處都是焦黑的斷壁殘垣。
“看來是這一片的窮人家遭了火災,沒有錢再修繕,就全都搬走了。”特蘭德心想。
遍地的垃圾散發着惡臭,就連最窮的流浪漢也不願意來這裏找個屋頂過夜,巡邏兵也不會來這種地方。
但是泥地上卻有不少腳印。
“有不少人啊……帶着刀劍,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特蘭德已經猜到了。
男孩消失在一幢破屋裏,特蘭德滅了短煙,跟了過去。
他看了一圈,地面上雖然沒有腳印,但有被擦拭過的痕跡,是有人故意掩藏行蹤。破屋有一半是露天的,天花板坍塌的殘骸堆在地上,剛好露出一個半人高的空洞。特蘭德走過去拍了拍,發現這破洞其實是用矮木樁支撐着的,有人改造了這個廢墟,确保它還能被使用。
特蘭德用自己毫不靈敏的鼻子使勁嗅了嗅……完全聞不到男孩的氣味,只聞到斷木的焦臭與垃圾的味道。
“诶,我這嗅覺真是比不了伊戈豹豹。”特蘭德撓撓頭,彎着腰鑽進矮洞。
往前走了兩步……
果然,這裏有一個地下室,入口是開着的。特蘭德舔了舔手指,放在地下室入口處,他感到有風從裏面流出來。
這個地下室一定還有別的出口。
肯定有什麽人在這裏秘密集會。特蘭德決定去看看。
周圍潮濕而黑暗,不過空間卻意外得大,至少這條走廊就讓他走了一會兒。走廊盡頭,有一扇木門,火光從門縫裏透出來,門背後有吵吵嚷嚷的人聲。
“果然。”
特蘭德耳朵貼着門,聽到裏面的人聲很亂,人們在激烈且低聲地争論着什麽,聽上去男男女女都有。
他看了一眼鎖着的門,是很簡單的從裏面挂上的那種門栓。特蘭德笑笑,從腰部的鑰匙串上拿出一枚薄薄的鐵片,伸進門縫往上一頂,門栓簡簡單單地就被打開了。
他停了一會兒。
裏面的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門邊的情況,繼續争論着。
特蘭德趁機輕輕推開門縫往裏看……這個地下室還真不小,裏面聚集了至少有二三十人,還有老人和小孩。有幾個帶頭的男人站在人群中間,激烈地争執。而且狐貍仔也不在,可能是運送完刀劍就從另一個門走了,這樣更好,不會有人認出他。
這樣的話,應該可以混進去。
趁着人群的注意力在別處,特蘭德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再順手把門拴挂上。他混到人群中,假裝自己也是來參加集會的。
“都沒有留人看門……怕也不是專業的盜賊啊。”特蘭德心想。
一個矮個子的男人情緒激烈地說道:“我們到底要忍到什麽時候!現在武器也足夠了,要麽到底要忍到什麽時候!”
“還不是時候。”對面的老人說。
“還不是時候?那什麽才是時候?我兄弟家的兩個小女孩病了,連一口幹淨的水都喝不上!只能喝發臭的水……可是醫生說這髒水只會加重病情,不讓喝……可憐的孩子已經2天沒喝水了!”
“其實根本不缺水!”
“就是!明明有井,有綠洲的水源……卻不讓我們喝!”
“達爾特那個混蛋東西……欺騙了大家……”
“就是就是!”
集會者憤慨無比,咒罵着某個名字,相互訴說着沒有水的困境。
“不能等了,如果我們要喝上幹淨的水,就必須打倒達爾特!”
“打倒達爾特!”
“可是他有很多士兵……還有總督大人撐腰……我們的武器夠嗎?”
“事到如今還說這種話!再不反抗,我們會渴死的!”
一個母親抱着嬰兒,哭泣着。
他們謀劃暴動是為了水麽……特蘭德思考着。
的确,喀爾德作為綠洲都市并不缺水,有井,有巴爾德山脈流淌下來的河水,還有高原湖泊。可是城市的統治者把持着各種重要資源,其中就包括水。
黃金城被分為五個大區,每個區域的行政事宜由一個家族管理着,五個家族直接接受總督的管轄。這其中有很多灰色地帶,比如飲水和商貿,假如總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那麽管理者家族的意志甚至可以淩駕于律法。
這裏屬于城西的瓦藍區,貧民窟主要就集中在這裏。但相反地,這個區同時還臨近西面的海上商業通道,各國商旅絡繹不絕。
特蘭德猜想,大概是瓦藍區的管理者禁止貧民窟的人去河邊泉邊打水吧……畢竟,很多高級的旅店與商鋪就是沿河而建的,面向的也主要是有錢的南方商人。看來新上任的管理人是個不要臉的東西。而聚集在這裏策劃暴動的人們,他們只是想喝上幹淨的水而已,為什麽被逼到這種地步……
“特蘭德哥哥,你在這裏做什麽……”
狐貍仔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诶呀,總是這麽倒黴。
特蘭德苦惱地嘆氣,他以為男孩送完東西就走了……哪知道其孩子只是個子矮被人擋住了他沒看見。
集會者紛紛驚恐地望向特蘭德。
“陌生人!”
“他是誰!是不是達爾特的探子——!抓住他快抓住他!”
“他會出賣我們!”
人群騷亂不已,幾個壯漢撲上來抓住他的胳膊。特蘭德決定先和他們交涉一下,就沒有反抗。
“說,你是誰!”
刀架在了特蘭德的脖子上。
特蘭德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溫柔笑容,舉手投降:“我是特蘭德?穆阿維亞,那男孩認識我。”他剛想撒謊說自己是小商販,男孩興奮地搶先就道:“特蘭德先生是雇傭兵,他救了我和艾蘭!”
“雇傭兵!!!”
“誰派你來的……!是不是那個騙子達爾特!”
人群像是炸開了鍋,更多的手緊緊地抓住特蘭德的胳膊,刀子駕在他的脖子上。很顯然,他們都是普通人,拿着刀子時手抖不住地抖。如果特蘭德願意,這些刀子很快就是他的了。不過他還是想和這些人好好商量。
“沒錯,我是雇傭兵……”特蘭德腦子轉得飛快,想着怎麽說一個合情合理的謊言,“但其實……”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了。
“小特蘭德……?是你嗎?耍蛇的小獅子……?”
說話的是個有些年紀的女性。她穿着體面,風韻猶存,在貧民窟的居民中間顯得十分耀眼。
“阿依梅姐姐……?”
特蘭德一下子就認出了她。特蘭德小時候在黃金城的妓院打工時,經常受到妓女姐姐們的照顧。而現在站在他眼前的婦人,就是特蘭德當時一個姐姐——阿依梅。
重逢的兩人先是震驚,而後一種悲哀的欣喜又湧上心頭。他們曾經親如姐弟,畢竟在那個權力與金錢的世界裏,作為最底層的少女們和小男孩只能相依為命。
“天哪……你還活着……特蘭德!”婦人緊緊地擁抱他,抹去淚水,“你看起來這麽這麽年輕……只有二十幾歲……而我都快是老太太了。”
“姐姐,我很想你們。”
特蘭德也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
“夫人,你認識他?”
一個頭發花白身材魁梧的老頭走過來,拉住阿依梅夫人的手,堅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特蘭德。可以看出,這老頭以前大概是車夫或者搬運工。
“哦是的,是的!親愛的,我來為你們介紹……這個小夥子是特蘭德?穆阿維亞,他小時候一直住在我們那裏,小小年紀就總是幫我們趕走讨厭的客人。特蘭德是個正直的好孩子,我們都愛他……幾十年不見了!”
“幾十年?”
老頭蹙起眉頭:“那他為什麽看起來這麽年輕……”
“我有一半的西比爾血統。”特蘭德說。
“長生種……難怪了,不會衰老。”
“吸血鬼!”
一聽特蘭德是西比爾人,旁邊的民衆驚恐地和他拉開距離。這個反應有些好笑,不過特蘭德不怪他們。西高原的民衆大多是害怕西比爾人的,總覺得統治者都是以喝血為生的怪物。所以在他們看來,西高原要臣服于怪物所統治的帝國一直是件很恐怖的事。阿依梅夫人曾經做過交際花,見識過不少西比爾貴族。她耐心地安撫大家:“別害怕,西比爾人不是怪物……”
“對,偶爾喜歡吃小孩。”
特蘭德壞笑着捏了捏狐貍仔的臉,吓得小朋友臉色煞白。
“臭小子!還是那麽欠揍!”阿依梅夫人笑着拍打特蘭德的頭,“話還沒說完呢,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特蘭德嚴肅起來:“當年我離開了黃金城喀爾德,去南方當了雇傭兵,現在是一支傭兵團的團長。我這次回來,是因為我在路上恰好碰見了愛奧耳姐姐,她對我說了你們這邊的情況,說你們需要幫助……”
“你碰見愛奧耳了?”
“是的,她說你們一直被這個惡霸達……達什麽玩意兒欺負,我一聽這怎麽行,就帶着兄弟們來了黃金城。這事兒我包了,必須教訓教訓那個狗東西。”特蘭德雖然是撒謊,但越說越激憤,也的确打算插手幹一票。
“你們雇傭兵會來幫我們……?”
“那當然,畢竟我在這裏生活過,如果沒有阿依梅姐姐的照顧可能早餓死了。你們的事就是我的事。”
特蘭德兩手叉腰,篤定地點頭。
聚會的貧民們遲疑再三。健壯的老頭站出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特蘭德說了一遍。
他們居住的瓦藍區的管理者一直是達爾特家族。三年前,新的家主恩杜?達爾特上位,成為了新的管理人。這人綽號“野豬”,做事蠻狠兇狠,考慮事情也十分粗糙。
瓦藍區的窮人很多,稅收只能靠大型酒館與商鋪。“野豬”達爾特想要增加本區稅收去讨好總督,就在水源邊修建了更多為旅行者和商販服務的酒館或者妓院。果然如特蘭德料想的那樣,“野豬”達爾特禁止貧民們去泉邊取水,就連幾口幹淨的公共水井都被占用了。貧民們沒有辦法,就算去其他大區的井裏打水,也會被本區的管理者阻止,就只能去城外渾濁的池塘挑水。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兩年,但是因為飲用不潔的水,孩子們開始生病,病人和老人也更加衰弱。加上衛生條件不好,流行病漸漸蔓延開來。
貧民們實在忍不可忍,決定向“野豬”達爾特抗議,用武力奪回泉水。
“竟然是這樣嗎……真是畜生啊,必須教訓教訓。”
特蘭德不禁嘆氣。
為首的年輕人也義憤填膺地抄起彎刀:“達爾特平時會派士兵守在泉水邊。我們決定今晚行動,去把水源奪回來。”
“聽上去會有流血沖突。”
“不抗争就不可能奪回水源!要讓那個混蛋知道我們不是可以随便欺負的!”
“沒錯,而且我們有武器,也有其他支援。”狐貍仔掀開一塊布,的确有不少刀劍、鋤頭鐮刀之類的東西,但比起衛兵的裝備來說還是太弱了。
特蘭德搖搖頭。
“不,你們這樣上去就是送死。大家聽我說,其實我……”
話還沒說完,特蘭德就聽到門外傳來士兵的腳步聲,叮叮琅琅的铠甲與刀劍的聲音。
“糟了,巡邏兵!”
男人們紛紛拿起了武器,把老人和婦人護在身後。
特蘭德攔住他們:“等等,在這裏動手你們會被殺的。這個地下室有後門吧?大家往後門逃走,我去解決。”
“可是……”
阿依梅夫人憂心不已,拉住特蘭德的手腕。特蘭德笑笑,優雅地鞠躬親吻了女士的手背。
“我來辦就行。這事太荒唐了,水本來就應該是大家的。”
特蘭德神色肅穆地挺起胸,像全盛的雄獅一般。那氣度與毅力讓人信服,集會者們點頭表示感激,往後門撤退走了。
這個秘密集會場所雖然不算僞裝得天衣無縫,但也不容易發現,何況巡邏兵基本不會來這一帶……為什麽會在這時被發現?
特蘭德滿心疑慮,打開木門走到黑暗狹窄的走廊上。按照他的吩咐,門後的狐貍仔把門栓鎖上了,給撤退的人們争取多時間。
“誰在那裏!”
走廊上有火把,大約四五名巡邏兵舉着彎刀,小心翼翼地用腳摸索着地面,生怕黑暗中有致命陷阱。
“我。”
他叉着腰,挺傲地立在那裏。
火把揮舞着,彎刀敲擊盾牌,士兵喊道:“不許動!有人舉報說這裏有罪犯在秘密集會。”
呵,果然有告密者。特蘭德冷笑。
“不用緊張,你們把刀放下吧,我是特蘭德?穆阿維亞,西高原總督。”
“天哪,竟然總督大人!”
帶頭的士兵停住了,誠惶誠恐地對特蘭德鞠了個躬,然後捧腹大笑起來。其他士兵也跟着哄笑。
“哈哈哈,你要是總督,我還是西比爾的皇帝呢!”
“頭兒,皇帝是個女的。”一旁的士兵小聲提醒。
“哦,”帶頭的士兵嗤笑,“那我就是皇帝的丈夫,我說東,她不敢說西!”
“哈哈哈哈哈哈。”
特蘭德苦惱地搖頭:“不,你不會想的……畢竟圖爾娜她是個真正的硬漢,一拳頭能打你們五個。帝都好多姑娘都愛她,她有一堆情婦。對不起陛下,您沒有聽見。”
“少廢話!”
“是啊,不說廢話怎麽和你們拖時間呢?”特蘭德爽朗地笑了,“反正你們也不信我是總督,說了白說。”
門背後已經沒有腳步聲了,特蘭德抖了抖耳朵,看來人們都已經跑走了。
“混蛋東西,那抓你一個去拷問!剝開你的指甲,總該招供了!”
士兵揮舞着彎刀沖上來。
這通道狹窄,一次只能過一個人,于是特蘭德就輕輕松松地一拳打暈一個,沿着階梯走出地下室。
暈倒的士兵們趴在地上直哼哼。
“讓你們不信,害我又擔上虐待下屬的罪名了。”特蘭德嘆了口氣。
“喂、喂!”
竟然還有一個士兵守在外面,看上去只是個半大的小子。特蘭德剛想招呼,那小子就腳下抹油地逃跑了。
“別跑啊……怕不是個見習士兵吧……小夥子你這樣回去會挨罰的。”
特蘭德聳了聳肩。
日頭西斜,他也沒有時間在可以耽誤在這裏了,得趕回去領主安坨那裏,晚上就是總督府的宴會……
“不行啊。”
剛要走,特蘭德又忽然想到:這些抗議者打算在今晚行動,逼管理人交出水源。但是很顯然,他們裏有內鬼,暴動的消息恐怕已經被知道了。
如此一來……肯定又埋伏等着他們。
這些抗議者都是貧民,沒受過訓練,武器也不好……如果對方心狠手辣,很可能會以“鎮壓暴動”的名頭殺了他們。
特蘭德皺起眉頭。
“不行,不能讓他們被欺負了,還白白去送死……”
于是,他想了個辦法。
在安排好一切後,特蘭德往回走。
安坨應該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刺殺總督這麽大的事,作為“行刺者”的特蘭德竟然還不回來。
“啊,伊戈到底怎麽樣了……”
走着走着,特蘭德又再次被震撼了。
他看到,街角的牆壁上貼着通緝令。
特蘭德瞠目結舌,左看看右看看。畫像上通緝犯那英俊的容貌,那樸實好記的名字……毫無疑問,就是他本人。
肯定是那個逃跑的士兵去通報的!
「通緝犯:特蘭德?穆阿維亞,賞金100金幣」
“日啊!”
特蘭德絕望地捂住臉。
作為新總督要上任的第一天,他竟然因為兩件事名滿全城了……神經病惡作劇,以及通緝犯。
這有什麽辦法?畢竟倒黴的事情總會主動找上特蘭德。這幾乎是某種天賦。
****
在亞旭領主的府邸,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今夜将載入西高原史冊。”
領主安坨戴上面具。
兩個使女正恭順地幫他更衣,穿上觐見時的盛裝,系上沉重的羚羊金腰帶,頭上再戴上耳邊挂有金葉步搖的尖帽,往胡須上滴灑鳳仙花香水。
“安坨老爺,那個傭兵回來了,但是……”衛兵長壓低聲音報告。
“哦,讓特蘭德過來吧。”
一個布偶獅子走了過來。
“?”
“喂,是我。”
布偶獅子摘下頭套,原來是特蘭德穿了滑稽藝人的套裝,也不知道哪裏搞來的。
“你……打算穿這個去刺殺總督……?”
安坨戴着面具,但鄙夷的語氣卻再明顯不過。
“當然不是!”特蘭德擦汗,“我是通緝犯,上街自然要小心一些。”
“你是通緝犯?”
“正是。”
其實是今天剛剛當選的,還熱乎着……特蘭德心中暗自叫苦。他話鋒一轉,撒謊道:“嘿,要不是被通緝了混不下去,我也不想接刺殺帝國官員這種髒活,燙手得很。”
安坨似乎對此頗為滿意,點了點頭:“你大可放心……幹完今晚這樁,我會安排你到安全的地方。”
這時,使女捧上來一套輕薄的紗衣,孔雀藍配金絲線的,看起來像是舞女的衣服。黃銅手飾和腳環叮當作響。
特蘭德看了挺喜歡的,拎起那細軟的藍綠紗,笑道:“你對女人的品味不錯啊……我也喜歡這種熱辣的,得是大胸細腰才撐得起來。”
戴面具的臉擡起,望向正美滋滋地肖想着風情萬種的舞女的特蘭德。安坨笑了一下:
“不,那是你今晚要穿的衣服。”
“哈???”
祖母綠色的眼瞳睜得大大的,特蘭德甚至跳了一下,就好像獅子回頭時忽然被背後放着的一根黃瓜驚吓地飛起來。
“今夜,你扮作舞者跟随我赴宴,趁機殺了那個男人。”
“不——!”
另一處。
“嘿嘿,這麽好?抓到這個傻獅子就會給我錢嗎?”
伊戈扯下通緝令,愉快地往總督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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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