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Chapter. 20

回去的路上又開始下雪,兩個少年牽着手,耳朵凍得通紅。

“……”

“……”

氣氛尴尬。冰風吹在臉上,特蘭德只覺得臉頰更燙。他一直在想兩人剛剛的對話,少爺說“等回家吧”……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是像他理解的那樣……做戀人之間的事?

萬一少爺只是想說“等回家後吃甜點呢”?

“嗷嗷嗷!!”特蘭德莫名地忍不住大叫,轉而又故作深沉:“啊沒什麽,咳咳。多美好的夜晚啊,您看看那高潔的月亮。”

“哪兒有月亮?”

伊戈蹙眉,像看傻子一樣看着嗷嗷亂叫的小獅子。

确實,正下着雪呢。天空陰雲密布。

“哦,這也是一種神奇的現象,咳咳。”特蘭德強行試圖挽回尊嚴,“那個……少爺剛剛說:‘等回家吧’,是說回家想吃甜點嗎?”

廢話,當然不是!

特蘭德心中暗自叫苦。為什麽自己張口就是蠢話?平時的自信和雄辯都哪兒去了,被金毛狗叼走了嗎?

小少爺低聲哼了哼,不回答。

周圍變得安靜得可怕,兩人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特蘭德更尴尬了!一種說不清的激動油然而生,就像小貓咪熱乎乎的肉墊蹭着手掌,他心癢難耐。

不行,得說點兒什麽放松一下這糟糕的約會氣氛。特蘭德提醒自己。腦袋深處嗡嗡作響,他抖了抖肩,試圖放空自己,然後輕輕松松地笑道:

“回去想不想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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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特蘭德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兒,他愣住了,伊戈也愣住了。兩個少年在雪中停下,面面相觑。

“等等,”特蘭德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我剛剛說的是‘回去想不想吃甜點’,對吧?”

伊戈搖了搖頭。

“那、那我說了什麽?”

“你說……”伊戈張了張嘴,舌頭像是打了個結,“要不要做愛……”

“啊……”

猶如五雷轟頂,“做/愛”這個詞在小獅子腦中爆炸了。

不——可——能!

熱量轟鳴着震蕩他,左耳在嗡嗡響,右耳也在嗡嗡地響,像是各有兩個馬戲團在他耳朵裏舉辦盛大的節日慶典,在他眼睛裏放煙花,五顏六色的光斑飛旋着炸開模糊了他的視線。特蘭德只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炙烤的麥芽糖,已經化成糖漿融在雪地裏了。

為什麽???為什麽腦子不轉彎兒地就把心裏想的事說出來了?對喜歡的人,這樣赤裸裸地提出性愛邀請?特蘭德陷入了絕望。全完了。他以前設想過無數遍的告別童貞的美好時刻、要在床上說的溫馨臺詞、緊張練習與背誦過的情詩……都沒有了。化成煙飛走了。

特蘭德不敢相信……自己怎麽能像街頭搭讪的傻小子一樣,對喜歡的人抛給眉眼吹口哨,傻乎乎地開口就問:

“嘿,今天有空嗎?想不想做/愛?”

實在是太——蠢——了!現在自殺還來得及嗎?!

再見!

小獅子打算與世長辭。

“喂喂,特蘭德還好嗎?”

伊戈捧住他的臉,澄澈的灰藍色眼瞳閃爍着,好像流光溢彩的玻璃星。

不過特蘭德沒有心情,現在他只想死……或者穿越回去殺了幾分鐘前的那個自己。

“傻獅子?”

“你相信哲學嗎?”特蘭德自暴自棄了,“我聽人家說……有的時候,‘你’并不是真的‘你’,可能是別的東西,總之……剛剛說話不是我,或者說聽到那句話的人也不是你。你懂的,哲學這種東西,可以解放全人類。我們都應該信仰哲學……再也沒有貴族和窮人,人人都平等,然後……每個男人都能娶五個老婆,每個女人都能嫁給五個男人,一種數學上的幸福,團結,大家一起快樂。”

這通胡話是以一種極快的語速說出來的,少年就好像忽然被某種狂熱的精神附體一般,表情也變得高貴純潔,兩眼如火炬般炯炯放光,滔滔不絕地闡述着一套解放全人類痛苦的大道理。

伊戈一聽就笑了:“特蘭德說想做/愛。”

“叽……”

小獅子一秒被打回原形,兩眼無神地望着天空發呆,耳朵冒煙,靈魂也要從嘴裏飛走了。

為什麽這麽蠢?他真的想把自己毛絨絨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面都裝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色/情繪本!真的,自己一定是個下流的男人!特蘭德暗自在心裏飛速忏悔……漸漸又激動起來,隐藏在他個性中的某種神經質的熱病忽然發作了。特蘭德一驚一乍,莫名其妙地挺起胸,以一種高傲的姿态冷笑道:“甜心,回去就狠狠操你。”可沒過兩秒,小獅子又自我矛盾地嗷嗷亂叫起來,甚至開始唱歌:

“嗷嗷~嗷~嗷~~?”

“哈哈。”伊戈更開心了,一直鼓掌,看傻獅子左右橫跳可比看戲有趣多了。

回家後,夜已經深了。

院子裏一直有野貓在叫,伊戈很擔心,特蘭德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貓在哪兒,只好在屋子門口留了一碗牛奶。好在通過在雪地裏的一番找尋,特蘭德的腦子終于被凍清醒,又能做正常的好獅子了。

“總之……管快睡覺吧!”

“不行,”小少爺搖搖頭,“洗澡。”

“對哦。”

每天洗澡是伊戈少爺的習慣。以前在大宅居住時洗澡不是難事,但少年們私奔了,不可能再過貴族式的生活,泡澡就成了一件麻煩事。房東太太家只有一個簡陋的小浴盆,得站在盆裏,用海綿蘸水擦拭身體。特蘭德不太滿意,他是絕不可能讓讓少爺可憐兮兮地站在這小盆裏洗澡的,就專門去買了木桶浴缸。昂貴,但值得。

“你先玩一下哦,我馬上去燒水。”

特蘭德摸摸伊戈的頭,立刻跑去做洗浴的準備。伊戈把布偶獅子從二樓抱下來,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地看着特蘭德呼哧呼哧地左右忙活。

和往常一樣,特蘭德燒好了水。他卷起袖子,把手放進水裏試了試。

“好,水溫差不多了……”

伊戈少爺從小就不喜歡太燙的東西,以前在大宅時,無論是熱可可、奶油湯還是浴池的水,女仆們都會把溫度把握得剛剛好。現在這就是他的職責了,絕不能讓少爺過苦日子。特蘭德拿來了橄榄油沐浴液、海綿、犀牛角刮片和洗發用的茶花粉。他搬了一把椅子到浴盆邊坐下,檢查犀牛角刮片,看有沒有可能會刮傷皮膚的豁口。

“來吧少爺,水好了。”

“嗯。”

伊戈走了過來,腳步聲軟軟的,啪嗒啪嗒,聽起來是赤腳走在木底板上。

這樣可不好,特蘭德轉過頭,想提醒少爺別着涼,然而眼前的光景讓他瞬間哽住了。

少年就站在他面前,赤裸地,光潔像一枚珍珠。

黑發與陰影之下,顯出那纖細的鎖骨,繼而是少年的胸膛與兩肋。如果要做出某種形容的話,那就是罪惡。少年的臉上帶着冷淡的神情,然而那純潔且美的裸體卻只能讓人俯身于罪惡。

火光搖曳。

它不再是半透明的現象,而是罪的隐喻,令那從未被觸碰過的軀體,毫無保留地敞開在愛欲的目光之中,仿佛令一張白紙,矜傲地立在火焰中。

“啊……”

特蘭德愣住了。他趕緊別過頭,臉頰一下子就熱得發燙,手裏緊緊攥着海綿。

見鬼,見鬼!小獅子暗自捶胸頓足。這家夥為什麽不穿衣服!可是冷靜下來一想:洗澡不穿衣服也是正常的。而且有什麽好難為情的?對不對?他們兩人從小就一起洗澡,就算沒看過對方的裸體一千次,那至少也看過七八百次了。每天早晚不是他給伊戈更衣的嗎?他連少爺的身體上哪裏有痣都知道。

小獅子試着給自己打氣:多正常啊,成熟男人就是……

嘩啦嘩啦的水聲。

特蘭德回過神來,發現伊戈已經坐在浴缸裏了,那雙寶石般的灰藍色眼睛笑盈盈地望着他。

“傻獅子,不一起洗澡嗎?”

“這……”

特蘭德猶豫了。

“你把衣服脫了,進來吧。”伊戈拍了拍水面,把木雕小鴨子帶到浴缸裏玩。

那就真的不可能洗澡了。

特蘭德把持住呼吸,又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冷靜地笑道:“還是我先服侍少爺入浴吧。”他把椅子挪到浴盆另一邊,想躲避那雙透徹的眼睛。但他走到哪兒,少爺的目光也就跟到哪兒,好像粘人的貓。

“真的不洗澡嗎?”伊戈問。

“不了,謝謝邀請……我一會兒睡前自己洗。”特蘭德努把茶花粉抹在少爺的長發上,然後澆水弄濕。

“也對哦,因為特蘭德是女孩子,不好意思脫衣服。”

“才不是呢!”

“公爵送你的女仆裝,你穿着不是挺合适嗎?為什麽不穿?”少爺心情好極了。

“上次為了你高興才穿的!”特蘭德抗議,“結果才穿上,你就來掀我的裙子……怎麽能随便撩別人的裙子呢!”

“對,畢竟是母獅子。”

“咬你哦!”

兩個少年繼續拌嘴,玩着語言的游戲。

特蘭德手上一直沒停下來,悉心地為少爺洗發。那濕漉漉的黑發,貼着伊戈少爺的脖頸和背脊,亮晶晶的水珠沿着發梢往下低落,仿佛流動的星星。

特蘭德忍不住用手去撫摸,這是真的星星嗎?瑩潤的水滴,火光的琥珀。他先是入迷地摸索着伊戈的長發,繼而把手指插入發際,輕輕把玩卷弄着,仿佛哲學家在思考一個關乎人類命運的命題……當特蘭德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時,手指已經在摩挲着伊戈的脊椎了。

“……”

伊戈低着頭,任由他擺弄,只是耳朵燒得通紅。

“啊?啊!”特蘭德吃了一驚,“我就是幫你捏捏肩,放松放松,咳咳……以後上了年紀容易……不過那還早呢,不用擔心!”他心虛不已,匆匆忙忙地幫少爺洗了頭,打算趕緊上床睡覺。今晚的氣氛很不對勁兒。最好悶頭睡上一覺,第二天就正常了。

小獅子心不在焉,幹活毛手毛腳的,一不注意就把水灑了一身,衣服全濕透了。

“啊……算了,先晾幹吧明天我再把衣服洗了。”

特蘭德脫下襯衣,赤裸着上半身。他站起身打算去換睡衣……

伊戈拉住了他。

“等一下……”

他們靠得很近,胸膛幾乎貼在一起。對方的肌膚與體溫,心跳聲也更響。少年們很快就呼吸過熱了。

“嗯?”

還不等特蘭德問完……水聲嘩啦,湧出的水花潑灑在地板上,弄濕了特蘭德的襪子。

一個吻,伊戈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軟軟的。

少年的雙唇。

“親親……”

伊戈細聲細氣地說,有點委屈,水潤的雙眼中閃爍着藏不住的情欲。

“……”

特蘭德沉默了。

“親親!”

伊戈又說了一次,顯得有點生氣了。

“……”

沒什麽好說的了。

特蘭德狠狠地吻了伊戈,報複性的深吻,仿佛要奪走對方呼吸。伊戈哼哼,特蘭德就按住他的後腦勺,不讓獵物逃走。舌頭頂進去,雙唇厮磨,濕漉漉地吮吸着,逼迫伊戈示弱、最終投降。

暴風驟雨般的深吻終于結束了。

“嗚……”

小少爺喘息着,身體軟軟地滑坐在浴盆裏,晃蕩不已的水面拍打着他的肋骨。

特蘭德也喘息着:“接下來……你确定還要嗎?”

伊戈呼呼喘氣,眼睛圓圓的,像是受到了驚吓的豹。他想說什麽,結果也只是細細地哼了哼。

“嗯……特蘭德進來吧,一起洗澡。”

少年們尴尬且緊張。

不過事到如今,特蘭德也不打算再唯唯諾諾的了。他恢複了鎮定,站在浴盆邊緣俯瞰着伊戈,笑了笑:

“行啊,這可是你說的。”

松開腰帶,現在特蘭德也是赤身裸體了。他擡腿邁入浴盆,兩腿之間的變化實在令人難以忽視。

“……”

伊戈有點焦慮,把臉轉向一邊。

水面上漲,兩個少年的倒影在動蕩的水波中融在一起。

男孩們同時坐在浴缸裏還是有些勉強,他們的雙腿難免地貼在一起,癢癢的,體溫很燙,也可能是水有些涼了。

“這麽看來,我們的膚色差別還真挺大的。”特蘭德擡起胳膊,對比伊戈屈起的膝蓋。

水滴淌下。

古銅色的皮膚,以及白皙的皮膚。兩人身體的強烈反差顯得尤其色情。伊戈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縮了縮身子,有意無意地把兩個膝蓋并攏,卻被特蘭德按住了。

“這裏看起來粉粉的……以前你跑步時摔傷過膝蓋,一直流血。你還記得嗎?”

特蘭德捏住少爺的腿,指腹輕輕摩挲着。

一想到這裏曾經是傷口,曾經湧出鮮甜而高貴的血液,少年們灼熱起來。特蘭德用牙齒輕輕地咬,接着開始舔,仿佛膝蓋可以達到性愛目的。

“嗚……”

小少爺微微顫抖,想合攏雙腿。

啊,可能這樣有點過頭了,特蘭德提醒自己,又改成了溫柔的親吻。

“沒關系的,”他想了想,“讓我親親你好嗎?伊戈少爺不是想要親親嗎?我只吻你,不會……做那個的。”

“只親親嗎?”

“沒那麽簡單,不會讓你失望的。”

特蘭德吻了一下,拉開了伊戈的胳膊,不讓他再遮住兩腿之間——被發現了。

伊戈的呼吸抽了一下。

“瞧瞧你,還不是對着我硬了。”特蘭德笑笑:“才看到我的雞/巴,你就硬了啊……想被我弄一下,對不對?嗯?”

前所未聞的粗鄙之語令貴族小少爺一下子懵了。伊戈張着嘴想反駁,完全想不到可以應對的詞彙。

“你……”

罪惡感變成了惡作劇。

特蘭德變本加厲,換了姿勢,強行把伊戈少爺抱在懷裏欺負。他湊到伊戈耳邊笑道:

“感覺到了嗎?”

“什麽?”伊戈有些迷茫。事情的發展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特蘭德不懷好意,往前頂了一下。

“嗚!”

那個東西,硬邦邦地在蹭着後面。小少爺慌忙扶住浴盆的邊緣。不用說,就是特蘭德的那個。

“獅子的‘那個’……這麽……”

伊戈努力摸索着合适的形容詞,但都說不出口。

“在這種時候你還是叫我獅子?”特蘭德覺得有些好笑,“被獅子的陰莖蹭着小穴,不覺得奇怪嗎?”

“啊……?”

小少爺被這些高級的詞彙吓壞了。

特蘭德明顯看出來了,粗話讓小少爺又怕又興奮。西比爾貴族很早就知道成人世界的游戲與規則,他們絕不是會天真地以為父親和情婦關在房間裏只是下下棋,喝喝茶這麽簡單。伊戈也是如此,在翡翠院時就知道皇太子只是想和自己上床。

但是恐怕養尊處優的伊戈少爺,是第一次聽到西高原妓院裏調情的髒話吧。粗鄙、下流、直奔情欲、熱烈……可憐的貴族少爺,被吓壞了,就好像髒話比硬邦邦的“那個”更可怕。這是語言上的暴力性交,某種初夜。

“真可愛啊。”

既然初次嘗到了甜頭,特蘭德就不會放過這種好事。哪怕不插入,今晚他也要把這個純潔的貴族少爺給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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