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九尾幻境

“桃子！”

廣玉子大叫，聲音多了許多許多的恐懼。他膽小怕事卻又執着的桃夭，怎麽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又怎麽能做出這樣的動作？

可桃夭沒有回頭，好像沒有聽見一般，依舊緩緩的擡高着自己的手。

廣玉子忽然覺得這樣的桃夭似乎在那裏見過，對了，在皇陵裏的時候，蘇挽塵……也曾經露出過相似的樣子，可是蘇挽塵更冷酷，因為他讓周圍的一切都成了冰，只是單純的想要殺妖除魔。而桃夭，卻是被巨大的力量沖昏了頭腦，她無意識的受到力量的操縱，只是迫切的想要找個出口發洩。

周圍的仙氣滾動着湧向桃夭，她就仿佛是一個永遠裝不滿的巨大容器，即使承載了那麽多的仙氣卻還是沒有盡頭。

會死的，這樣下去，桃夭一定會将霜溪殺了的。

廣玉子在桃夭的身上從未感覺到過仙氣，她身上向來什麽味道都沒有，後來帶上蘇挽塵的手镯後身上隐隐粘染着他的仙氣，而現在，好像整個萬象山的仙氣都是她的了。這樣強大的仙氣，怕是蘇挽塵……也不能與之匹敵。

“桃子！”眼看着桃夭手掌上法力凝聚，廣玉子急忙叫她，“你難道忘了你還有人要找嗎？若桃花妖嬈，那樣的景色你還沒有見過吧，不是說過找到那個人之前絕對不會死嗎？可是你要是殺了霜溪！所有人都不會放過你的！你可能……再也找不到你想見的那個人了。”

“若……桃花……”聽到廣玉子的話，桃夭果然頓了一下，眼睛中有星星般的渺小光芒閃過，她眨了眨眼，回頭看向廣玉子。

“對啊桃子。不是說他最重要嗎？不是說無論如何都要找他問明白嗎？對不對？”

“對。”桃夭突然笑了，眼中淚光閃爍，手臂一動，朝廣玉子走來。

她眼中的生機愈加濃厚，四處仙氣漸歸平靜，逐漸脫離了無窮力量的掌控。

廣玉子喜極而泣，真好，太好了，桃夭還是桃夭，就算身上湧進多少力量，她追逐的執念也從不曾變過，單着一點，她就比那些所謂仙人好了太多。

他笑着迎上去，卻見桃夭身後的霜溪此刻光芒大造，金光閃爍，似是凝聚了全身法力，原本美豔無比的面龐此刻只剩下濃濃的殺意，長劍高舉，是奪人性命的氣勢。

那一劍是雷霆萬鈞之力，廣玉子甚至來不及說話，霜溪便已經執劍來到桃夭面前。

耀眼的光芒四射，将兩人都攏進那光中。

廣玉子捂住臉。鼻涕眼淚嘩嘩的流。

桃夭，桃夭……不要死……

“我沒事，兔兒爺。”

廣玉子睜開眼，果然看到她站在他面前，笑容還是同以往相同的無心亦無肺。

“原來……萬象山中的人，都是這麽喜歡這麽背後捅人刀子。”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可是那聲音婉轉動聽如鈴铛，便是女人也很少擁有，廣玉子只是聽到聲音，就已經渾身僵硬顫抖，兩眼星芒閃動，又成了正宗的花癡樣子。

是玥狐九，他來了。

那樣媚眼如絲的風華，還有那樣無雙至上的魅惑，除了玥狐九，沒有其它人。

冰藍的狐火照亮了半邊天空，他堅硬地指甲變長，似是用了十分力氣才擋住霜溪的劍。

“該死的狐妖！”

霜溪沉聲，十指飛速解印，萬象山震動搖擺，幾個土石形成的錐子狀物體自地底出現。玥狐九飛快躲閃，藍色的身形很快分裂成九人，幻影浮現，不多時便在霜溪周圍圍了一圈，憑空漂浮。

“原來神仙都是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幾百年過去了，還是一點兒都沒有變，都是那麽一樣的……讓人惡心。”

“狐妖！休得猖狂！我萬象山乃仙家寶地，豈能由得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

玥狐九的幻影子在霜溪周圍四處飄動，九個影子做着同樣的事，說着同樣的話，眼角眉梢飛揚，是一模一樣的媚。

“所以說……我才讨厭你們神仙。”

霜溪也浮上半空，手中的劍在玥狐九的分|身上攔腰砍過，九個分|身都被攔腰斬斷，可是卻沒有一滴血流下來，那些分|身，仿佛是被什麽東西黏連着，詭異的擺動幾下，又很快連回一個新的整體。

霜溪眼中滿是不屑，冷冷掃過這些幻影，“原來是已經修成了九條尾巴的千年狐貍，幻術修到如此地步，還真耗費了相當長的年月，只可惜，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再不濟，我也是萬象山蘇挽塵的師妹。”

玥狐九的九個分|身一同妖嬈而笑，揚起的唇角宛若斑斓彩蝶，“我是有九條尾巴，不過……我沒有你想的活了那麽久，我不過才活了三百年多一點，托了別人的福才湊巧有了這麽九條尾巴，不過……就像你讓我不要小看你一樣，我也不是一支普通的狐貍，我啊，可是受到淨魂加護的狐貍。”

淨魂，又是淨魂。

桃夭握緊廣玉子的手，剛才她神志不清，只覺得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在體內，那個時候……霜溪好像就提過那個名字。

可能封印了淨魂的鎮妖石，可能封印淨魂的除魔劍，想要救出淨魂的魔君百手殷枯，想要救出淨魂的玥狐九，還有淨魂的劍，怕極卻又恨極淨魂的仙界衆仙，親手封印了淨魂的蘇挽塵。

一切的一切，都和那個叫做淨魂的神秘的人息息相關，在她身邊發生的所有，仿佛一個無形卻有着許多觸手的巨大的網，以淨魂為中心，将所有的人都聯系起來。

桃夭好奇了，淨魂，她仿佛覺得那個人還好好地在這個世上，俯瞰衆生，擺着一切盡在掌握的笑。

玥狐九的幻影突然間幻滅，破碎成點點冰藍色狐火，狐火間是猙獰的骷髅模樣，好像是承受過巨大煎熬的怨靈，正哀嚎着想要沖破束縛湧出來。

狐族向來幻術無雙，玥狐九也是一樣，狐族修行越深，身後的尾巴就會越多，大概每過一百年就會長出一條，一只像玥狐九一樣的九尾狐貍，就要辛辛苦苦的修行整整一千年。可狐族向來族人稀少，很多不過是長出了兩三條尾巴就會變成人們身上的皮草狐裘，真正修到九條尾巴的狐貍，幻術之精妙，就是遍尋六界也難逢敵手。

以心血所化火光為引，藍色火焰所燃之地，所有的一切都宛若新生，那是實體，卻也是幻境，是真正的由假生真，又由真生假，從心底最令人恐怖的深處顯露出來的悲歡喜怒。

霜溪修行不淺，在衆仙之中已是上乘，現在被玥狐九的九重幻象包圍，還是被拉進了幻境。

桃夭看着将霜溪圍在中間的藍色狐火，那牢籠一樣的形狀，将霜溪緊密包圍其中。

清風一樣的柔軟水袖拂過桃夭的臉，玥狐九溫婉笑着，伸長手臂将她擁進懷中。

他臉上的神态那麽溫柔，好像是為了尋她歷經千辛萬苦。

“阿夭，我好想你。你受苦了。”

玥狐九的懷抱有一種香香的味道，那是因為在百花叢中打過滾兒所以才會沾染上的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是大地的味道，是熟悉的讓人安心的味道。

“你……”

“噓。”玥狐九将手指附在桃夭唇上，用手掌輕輕捂住她的眼睛。

“這裏……”桃夭看向周圍，沒有階梯，也沒有霜溪，這裏開放着無數燦若彩雲的桃花，粉紅色的花瓣接連不斷的纏綿在一起，比雲朵更為柔軟，比冬天的被窩更加暖和。好聽的流水聲自遠處潺潺流來，無數彩蝶萦繞，好像是靈動的妖精，會歡笑，會說話。

真是歲月靜好的……宛若碧落的地方，這地方……只在桃夭的夢裏出現過。

野花盛開的青草地上，廣玉子躺在那裏，唇邊淌着口水，還沒有從玥狐九的媚術中醒過來。

懷中是一個白色的小狐貍，精巧的下巴搭在它交疊在一起的小小爪子上，額心的火焰圖案靈動，眼睛微微閉着，像是在做一個漫長的安心的美夢。

“熟悉嗎？”玥狐九的突然出現在桃夭面前，輕輕倚在桃花樹下，挑着眼角看她。

桃夭看看自己的懷中的小狐貍，又看看玥狐九，怎麽……會有兩個玥狐九？

“這是我的幻境。”玥狐九道，桃花樹下的軀體隐去，又在桃夭面前浮現。“這是曠界山，你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曠界山？”桃夭看向四面，這麽多……這麽美麗燦爛的桃花，她好像……真的見過。

将懷中的小狐貍放在地上，桃夭站起身來，腳下是窸窸窣窣的青草聲，空氣中漂浮着淡雅的桃花香，只是吸了一口，便溢滿了她的胸腔。就是這裏，就是這棵樹下，她觸碰到織娘白線時看到的蘇挽塵，就是站在這棵樹下。

她還記得蘇挽塵在笑，笑的驚詫芳華。

“那個時候，織娘的絲……應該已經勾出了你的一點記憶，不是嗎？”

“你怎麽知道？”

“她的法術和我狐族幻術相似，都是窺探人心然後分別而破的東西。”

“為什麽……要讓我看到這些……”桃夭咬着牙，聲音裏多了那麽一絲哽咽。

“你不想知道嗎？你，蘇挽塵，我，還有淨魂，你不想知道嗎？”

桃夭沒有說話，她想知道，瘋狂的想要知道，可是她又忽然間有些害怕，真的好嗎？知道了，真的會像她所想的那樣，沒有負擔的變好變完美嗎？

霜溪的話，就像是一柄刀子狠狠插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話是什麽意思，玥狐九的話又是什麽意思，她怎麽……全部都不知道了呢？

“小九兒，你真的知道我的過去嗎？”

“當然。”玥狐九有些眷戀的看着桃夭的臉，眼中飛速劃過一抹光，“阿夭，我一直在你身邊啊，只有我。就用那只小狐貍的模樣，安安靜靜呆在你懷裏，打盹兒、曬太陽、做夢、或者玩耍，你做什麽，我都在。”

“那我要找的人呢？是……蘇挽塵嗎？”

這一次玥狐九沒有說話，只是盯着桃夭的眼睛看了許久，最後身形隐去出現在遠方花叢邊，“我不想告訴你，這種事情，要自己想起來才對不是嗎？”

他又一次笑起來，這一次，他的笑容有了些悲涼。“阿夭，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讓你想起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好像已經知道了你是誰，你現在很快樂，就像是遇到他之前一樣的快樂，可是……比起這些，我更想讓你活着，所以我會讓你想起來。”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如果你将一切都想起來，可能再也看不到我了。我努力長成現在這好看的樣子，為的，就是讓你喜歡啊。”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閱讀

不明白分|身這兩個字為什麽也會被和諧……

不過一睜開眼就上了編推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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