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

陽光溫暖的午後，那條長長的山路，雨後青草的味道，還有身上那個輕輕的女孩，都是後來他難以忘懷的起點。

大雨過後，太陽終于舍得從雲朵後面鑽出半個身子。

地面仍舊是濕漉漉的，幸好不是走在泥濘的土地，俊朗的少年一步一步往前，穩而快。

午後景色很美好，只是耳邊如果沒有這鬼哭狼嚎的歌聲，可能他的內心會更加美好。

“小意，你能別唱了嗎？”走了一路，雖然身上的人輕，雙臂卻仍舊略微酸痛。

少年停下腳步甩了甩額間若有若無的汗，偏頭朝背上的人說道，語氣頗是無奈。

“哼，我知道啦！”背上那個叫“小意”的女孩似是不悅，最終還是乖巧應下。

見少年的動作，小腦袋稍稍向前，小心翼翼詢問：“阿遠哥哥，我是不是很重？”

“還好。”小小少年故作深沉，似是思考良久才答道。

不過，背上的女孩對這個回答顯然很不滿意。

“你是不是傻，要是女孩子問你‘重不重’，你一定要回答‘不重’。”小小臉蛋上的精致五官擰在一起，她一本正經道。

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的回應，她不安分地動了動身子，又言：“不然沒有女孩子會喜歡你的，知道嗎？”

“知道啦！”女孩軟軟糯糯的聲音撓得他心裏發癢，猶猶豫豫地回應道，

“其實……她們不喜歡也沒關系。”

“那你不是一個人很可憐。”一只手緊緊摟着他的脖子防止掉下，一只手升高摸摸少年的腦袋，“算了，你那麽可憐，那還是我喜歡你好了。”

“嗯。”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他輕輕地應下，答案随風飄向遠方，久久不會消散。

烏雲密布的天空電閃雷鳴，陰沉沉的天氣給人重重的壓迫感，而別墅裏燈火通明。

“我不要!你們放開我啊!我不要啊!”

燈影朦胧，祝蓁意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只是那金碧輝煌的房子和凄涼冷清的雨景成鮮明的對比。

她拼了命地想睜開眼，看清眼前是誰在和她拉扯。可耳邊只有雷聲，她只感覺那冰冷的雨滴不斷地打在她身上。

又冷又痛。

“啪!”卧室的門被推開，黑暗中唯獨少女如貓咪般窩成一團在床中央。

聽到女兒的夢話，祝琳邊上前邊急切地叫着她的名字，在床邊輕輕搖了搖女孩的手臂想讓她從夢裏醒來。

“轟隆隆！”

窗外豆大的雨滴激烈地敲打在落地窗上，盡管窗簾已經被拉上，一道道閃電仍舊透進屋內。

這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若不是祝琳想到打雷下雨天，女兒一個人黑燈瞎火的可能會害怕，恐怕她也是不會知道女兒陷入了噩夢。

“小意，怎麽樣了？”方正剛剛從醫院回來，今天因為一場手術拖到了午夜，剛回到家就聽到女兒房間裏有動靜，忙過去看，順手端了杯溫水放在床頭櫃上。

“沒事，就是一個夢。”祝蓁意揉了揉眼，明亮的燈光讓她有些不能忍受。

她感覺到自己滿身都是汗水，像是真的淋過了雨一般，夢裏的那個場景讓她心存忌憚。

“媽媽留下來和你睡！”祝琳心疼地揉揉女孩，說道。

“我沒事的啦，爸媽，你們去睡吧！”女孩笑着反過來安慰父母，“不就是一個夢嘛！”

她知道那是一個夢，卻仍舊膽戰心驚，因為夢裏她看不清其他人，卻唯獨看到媽媽。

祝琳讓剛值班結束的方正趕緊去睡，自己則是留在女兒身邊，摟着她輕聲道：“乖，睡吧！媽媽在，不用怕的。”

“嗯。”祝蓁意閉上了眼眸，耳畔媽媽輕微的呼吸聲讓她安心不少，可是夢裏的場景仍舊在腦海中不斷閃過。

自從初中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類似的夢了。

幼時，她只是以為那時因為她害怕打雷，可這個夢重複的次數多了，她就很想看明白夢裏究竟是發生了什麽。可她在夢裏，每每什麽也看不清，只感覺到心裏莫名地隐隐作痛。

朝聞鳴啼，帶着暖意的晨光透過窗簾斜斜地灑進屋裏，床上的小人兒被鬧鐘驚醒，怔愣片刻才赤足下床匆忙去洗漱。

“小意，要不今天上午請個假在家好好休息吧!”祝琳看着女兒眼底暗淡的青色，知道昨晚她沒睡安穩，從心底心疼女兒。

“媽，我沒事的。”祝蓁意剛坐下，就聽到媽媽擔心的話語，輕聲道，“快期末了，課可不能落下。”

“你呀，不要太拼，要注意自己身體。”

“唉，知道啦！”

“慢慢吃，媽待會兒送你去吧!”祝琳看女兒吃得狼吞虎咽，在她碗裏又添了些薄粥，柔聲道。

“不用了，媽。”祝蓁意喝完了粥，吃着半片吐司，順帶拿出密封袋又裝了兩片吐司在裏面，邊吃邊背起書包。

“路遠還在樓下等我，我先走了昂!”少女穿好鞋站在玄關處，背着包偏頭吻上旁邊的母親，“mua，媽媽晚上再見！”

“路上小心啊!”祝琳無奈笑笑，拿起落在桌上的一串鑰匙囑咐道，“鑰匙別忘記了!”

“知道啦!”女孩笑着接過後又放進了櫃子裏，“我今天懶得騎車了。”

直到女兒進了電梯，祝琳才是關上了門。

“意意，你下次就不能再快一點嗎？這周可是年級主任值周，我可不想被他抓遲到呀!”

祝蓁意剛出了單元門，就看到穿着藍白松垮校服的少年一臉慵懶地坐在單車上，眉清目秀。

恰巧清晨的陽光剛好撒落在他的背上，風華正茂，朝氣蓬勃。

當然，如果自動忽略他口中那些抱怨聲，這一定是一副很美好的畫面。

“知道了啦，我下次會早點的。”祝蓁意笑嘻嘻地伸出三根手指“認真”做保證。

不過路遠也只能無奈一笑，因為每次都是這樣保證，而下一次仍舊慢吞吞的。

“給，早餐哈!”路遠父母這個月都随團在外演出，家裏沒人做早餐，“牛奶在我書包裏。”。

祝蓁意坐上後座，拍拍他的肩，“走吧！今天好累，我懶得騎車了，你帶我去吧!”

“還有半個小時。”路遠低頭看了看腕表，回首道“那你坐穩了昂!”

女孩抓上他的衣角，沒精打采地點點頭，“知道啦，啰嗦鬼!”

祝蓁意心裏默默吐槽：路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啰嗦了!

自己成績下滑了他要說，看課外書他不但要說還要沒收，晚上熬夜被他知道又要一番教導……

真的，她覺得路遠比自己媽媽都會唠叨。想不明白，路叔叔是鋼琴家，盛阿姨是演唱家，兩個氣質高雅的人怎麽會生出這樣一個話唠呢？

“你昨晚又熬夜了？”少年車騎得飛快，風“呼呼”的在耳畔傳來。

“啊？”祝蓁意正垂着頭半昏半醒，“沒有啊！”

路遠輕笑了一聲，道：“你的黑眼圈都可以和大熊貓媲美了。”

“哼！”祝蓁意松開他的衣角，擡手就在他後背拍上一掌。

但未料到自行車恰巧騎到坑坑窪窪地段，速度又快，車身搖搖晃晃很不穩。

她單單一只手抓了衣角根本穩不住身體，情急之下為了不掉下去下意識地一把環上了身前少年的腰。

“路遠，你慢一點！”車子還在搖晃，祝蓁意不得已雙手摟住他的腰，嗔怪道。

擡眸看了看四周，環境有些凄涼，這條路還在修，問道：“怎麽走這邊？你是不是故意的！”

“知道啦！”路遠感受到腰間環着的手臂，嘴角微揚一本正經道，“快到點了，這條路近。”

“真的？”少女捋了捋被吹亂的劉海，質問道。

“嗯。”睜眼說瞎話的本領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