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三

“路遠，你還是八百、跳遠？”體育委員笑呵呵走過來，路遠高中連續兩年都是稱霸這兩個項目的王者，所以他一上來就直接問道。

“嗯。”

待等他打下兩個勾，又轉身問道，“祝蓁意，你呢？”

“都還沒幾個人報名啊!”祝蓁意擡頭在那張紙上掃了一眼，男生處倒是洋洋灑灑地打滿了勾，女生處才不過五個。

“剛剛先統計的男生，女生才開始呢!”體委笑着解釋道，“這麽多讓你選呢!”

“是好多啊，呵呵！”秀眉微颦，思襯了幾秒，“要不你先去其他人那兒吧，我還不知道報什麽呢!”

“噢那我……”

“等他一圈問完再回來，你就後悔了!”路遠打斷了他的話，偏頭示意糾結中的少女趕緊做決定。

她雙手托着下巴，“這樣啊，那我報仰卧起坐和……定點投籃吧!”

待體委走了後，路遠屈指敲着書桌，輕笑道：“定點投籃？”

“笑什麽笑，怎麽了？”祝蓁意聽出他話裏含着的笑意，瞪眼嗔怒道。

“這個看起來比較輕松嘛！”仰卧起坐是在體院館裏進行，而定點投籃不過五分鐘的事，要是大熱天的去跑步，她實在是怕自己中暑呀！

“輕松不輕松，簡單不簡單，”話語微頓，路遠勾唇笑得一臉意味深遠，“我都怕你掌握不了。”

其實祝蓁意并不是很喜歡球類運動，不過這也不代表她不會，“路遠，不要小瞧我。”

“行行行，你中考時那個定點投籃，是真的……”

“你閉嘴!”祝蓁意立即打斷他的話，誰沒點過去呢是吧!

想當年中考體育有一選項是三十秒內完成定點三個投籃和運球。而練了整整兩年的祝蓁意，都練不到滿分。最後體育老師也只能給她換了一個測試項目。

“那時候我是沒手感。”她一本正經地給自己找理由，“現在多這麽多年過去，我人可高了，力氣也大了不少，所以肯定可以投中的啦!”

路遠聞言淡笑，倒是沒再去打擊她莫名而來的自信心，“是。”

南洋的天變得令人猝不及防，中午下課前還是蔚藍的天空，不過二十分鐘，就飄滿了烏雲。

餐廳外是下得極大的雨，激烈地敲打在窗上，而幾片飄零的落葉被風卷得四處飄散。

“看我多聰明，幸好出來的時候提醒你帶傘，不然雨下得這麽大，肯定要淋濕了!”

今天楊桃請假沒來，午飯就只有祝蓁意和路遠兩人。

“咳咳，嗯。”眼前少女一臉“快表揚我”的表情惹得他忍俊不禁，“好了，那走了!”

“你笑什麽!”這麽多年相處下來，祝蓁意對他的面部表情變化是很清楚的，“嗯，這麽大的雨，直接回教室吧!”

“等等。”放完餐盤，她轉身看到餐廳門口的高挑背影，停住在原地。

路遠跟在她身後，停下腳步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蹙眉道：“嗯？”

天上烏雲遮住耀陽，墨池般的視線裏那抹藍色特別顯眼。

他們倆都認出來了，是安禛昕。

“他……好像沒帶傘。”門前的藍衣少年手中空無一物。

陰沉沉的天氣，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嗯？”路遠心裏沒由來的煩躁。她這是打算雨中送傘？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腸了？

“反正我們有兩頂，對吧？”少女拿了書包裏的傘，笑着問道，“我借給他了？不然這麽大的雨，肯定要淋濕啊!”

少年蹙眉，對上女孩滿眼的請求之意，終究是無奈應下。

望着她的背影，笑着喃喃自語道：“我該拿你怎麽辦啊？”

只是，直覺告訴他，那人似乎是故意掐着時間，站在那裏。

“安禛昕，你要傘嘛？我們有多的。”祝蓁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遞上自己淺藍色的遮陽傘。又生怕他不信，還指了指幾米遠的冷峻少年。

他看向那不遠處人，眸裏盡意味不明。悄然無聲地轉回頭，女孩離得他太近，低頭只見着那小小的腦袋。

“謝謝。”他沒有拒絕，反而是坦然接過那頂小清新的花傘。幾分猶豫過後，伸手揉了揉少女柔軟的發心，問道“一起嗎？”

“啊？”祝蓁意似乎是被他的動作驚吓到，在原地出神了幾秒。

“不用了，我和路遠一起回教室。”她那頂傘過小，下面躲了個高高的安禛昕怕是已經嗆得慌，若再擠一個人，怕是兩人都要成落湯雞了。

“嗯。”安禛昕的性子也沒有讓他過多客氣，不強求她一起走。

“謝謝了。”只是，轉身前的那抹視線相對，讓他在那人眼中似是看到了……怒意？

頂樓是餐廳一半是露天，一半是室內。學校裏雖未說明學生不可用，但也都默契地統一為老師專用餐廳。

與此時因大雨磅礴而顯得凄涼的室外不同，室內裝飾優雅溫馨，頗有些西餐廳的味道。

兩側玻璃搭成的護欄約莫半人高，安恒就坐在靠外門邊的位置上靜靜用餐，周圍時不時得有不少女老師的視線飄過來，不過當事人無動于衷。

或許是某種感應，他微微偏頭時，視線裏熟悉的背影一前一後出現。

餐廳外都是穿着藍白校服的學生，唯他氣質清冷出衆，只是那花色雨傘，更添幾分情意。

而看到落後幾米的一男一女，他勾唇輕輕笑了笑。女孩的瘦弱背影很熟悉，像早年的那人，只是比她又多了活潑青春的氣息。

反倒是安禛昕，那孤冷的性格，反而更像。

走遠了些，他的視線恰巧能看到傘下兩個腦袋并在一起，看見祝蓁意身邊時時低着頭的大男孩，又想起那日他眸光明亮時說的話。

開學第一天，祝蓁意走後安恒叫來了路遠，只是他還未開口，少年就小心翼翼道：“安老師，祝蓁意之前缺考的事情，您能不能不和她提啊？”

他與傳聞不同，安恒心道。

剛到學校時，從年級主任那裏聽到的第一個學生名字就是路遠。

他還記得那天楊老師痛心疾首：“要是路遠肯好好學，肯定是是年紀前三名的啊！他啊，就是倔，還不愛說話，用現在的詞來講，就是高冷。”

安恒當時只以為說的是路遠遞交白卷的事和他偏差的性格。後來才知道，那次考試原來是另有情況，那個少年其實也不同于旁人看他的性格。

耳邊嘈雜的雨滴聲讓他拉回神思，安恒心中一嘆：少年的他們，總是更容易産生無名的情愫。

只是，此時與那時不同。

此情與彼情，亦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