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霍淩不想當

“今天,就先寫十篇大字吧。”

霍淩:“……”想想他那一手連自己都不一定看得下去的字,霍淩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什麽站得住腳的理由來撂挑子,只能乖乖的應了一聲,“……哦。”

讓小安子用婺源龍尾硯磨李墨,霍淩自己則用白玉雕麒麟的鎮紙壓澄心堂紙,再拿上一只散卓筆,站在桌案前,在一邊太傅王安成專注而嚴肅的盯視下,他總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能寫出一篇傳世名篇。

——莫名驕傲。

然而,理想很豐滿,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

王安成:“先将‘永’字寫二十遍。”

霍淩:“……哦。”

王安成撫着胡子,一臉嚴肅的盯着霍淩,時不時的出言矯正,一會兒說“這一筆用力過猛”,讓他“輕點,輕點,你這裏輕點”;一會兒又說霍淩的姿勢不對,甚至還親自上手幫他矯正姿勢……

幾次折騰下來,霍淩發現自己突然好像可能也許大概不會寫字……了?

“永”是什麽?不知道。

“字”是什麽?不知道。

拿着散卓筆,霍淩有些無所适從。

弱小,可憐,而又無助。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站在一邊的王安成,然而沉浸在“我一定要好好教導太子”情緒中的太傅,不但沒意識到霍淩的“無助”,甚至還自認為對方向他投來了贊賞的目光,越發将自己多年來的練字的經驗對霍淩“傾囊相授”。

“殿下,我相信您一定行的。”

霍淩:“……”你相信,我不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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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講道理的纨绔,才不會胡亂發脾氣,更何況這麽多年以來,霍淩再如何的不着調也仍舊懂得“尊師重道”的道理,加上太傅王安成也沒有做錯什麽……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的霍淩努力保持住微笑,拿着筆繼續練起了字。

下課出宮的時候,霍淩覺得廢掉的不止是他的手,還有他這個人。

一想到明天說不定還要練字,霍淩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尤其是回府看到自家王妃正悠閑的坐在葡萄架下,靠在躺椅上吃葡萄的時候。

早春時節能夠吃到葡萄,真的要感謝不知名的先人發明的“大棚技術”,以及……投胎投得好。

這樣想着,霍淩吸了吸鼻子,妄圖聞到托盤中葡萄的味道。

——雖然沒吃到葡萄,但他覺得這葡萄一定是酸的。

對發現了他的存在而準備請安的幾個侍女擺了擺手,沒讓她們出聲打擾到王妃,而霍淩則放輕了自己的腳步,慢慢走到了王妃柳玥的身後。

伸手捂住對方的眼睛,霍淩故意粗聲粗氣的問道,“猜猜我是誰?”

早就察覺到了霍淩的氣息,柳玥下意識的勾起了唇,面上卻非常配合的同霍淩玩起了游戲,“你是誰呀?”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霍淩:“……?”為什麽不按照正常邏輯來?他懵了下,又迅速的反應了過來,“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

“你猜……唔。”

不待柳玥将話接下去,霍淩直接吻上了自家王妃的唇,堵住了對方說話的所有可能性。

一邊的幾個侍女紅着臉,無聲的退了下去。

一吻結束,霍淩坐在躺椅上,一手抱着自家王妃,一手時不時的從一邊的托盤上拿上顆葡萄,喂給自家王妃一顆後,再喂給自己一顆。

恩,蠻甜的,再來一顆。

一顆接一顆的吃着葡萄,随着這拂過臉還帶着些許寒意的春風,霍淩的心情不但漸漸好了起來,就連困意都襲上了心頭。

正當霍淩欲睡未睡的時候,靠在他懷裏的王妃柳玥視線不經意間掃到了他袖角的墨跡,她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王爺,你今天進宮去幹什麽?有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嗎?說出來讓我高興一下。”

因為還未正式搬入東宮的緣故,柳玥對霍淩的稱呼仍舊是舊時的“王爺”,而霍淩也習慣這個稱呼,一開始被人叫殿下的時候,他雞皮疙瘩都起了好多次。

作為禦史的女兒,柳玥向來循規蹈矩,是都城千篇一律的閨秀美人。她一開始因為賜婚聖旨而不得不選擇認命嫁人,然而同霍淩成婚以後,柳玥才發現婚後的日子并沒有她想的那麽難過——霍淩這麽多年總被人罵不着調,卻從未被罵不規矩過。

——規矩?

——那是可以給別人看,卻不能用來為難自己的東西。

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柳玥漸漸擺脫了以往所謂的規矩對她的束縛。自從成了燕王妃,柳玥變得每次回娘家都要被爹媽痛心疾首一番,但是整個人卻變得越發鮮活,同霍淩之間的日子也過得越發紅火起來。

直到……霍淩成了太子。

看着在她稱得上是冒犯的試探下,表現得一如既往的霍淩,柳玥的笑意漸漸從眼底傾洩出來,甚至染上了眼角眉梢。

只要王爺還是她的阿淩,那她就無所畏懼。

一邊的霍淩一無所覺,仍舊一臉苦惱的同王妃柳玥抱怨着,說着皇帝陛下的狠心,談着自家母妃的不靠譜,以及對認真教導他卻不會看他臉色的太傅的無可奈何。

“如果不是看在他胡子都白了還被父皇忽悠來的份上,我一定要好好跟他吵一架。”霍淩突然直起身子,一臉生氣的冷哼了一聲,“我都那麽大了,為什麽還要學三歲小孩才學的東西。”

“生氣,哼。”

——因為你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柳玥!”

霍淩不高興的直呼他家王妃的大名,柳玥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将心中所想直接說了出來。

迎着霍淩“你跟我還是不是一夥的?”的視線,柳玥繃直了嘴角,壓下笑意的她一臉嚴肅,無比認真的安慰起了今天慘遭“練字折磨”的霍淩。

“王爺今天學習辛苦了,不如晚上我們吃鍋子?”

“……”目光虛了下,顧不上鬧脾氣,生怕慢一步就啥都沒有的霍淩連忙點了菜,“……要羊肉鍋。”

“可是,王爺你最近不是上火嗎?”

“我不管,我就要吃羊肉。”

“好好好,吃羊肉,我們晚上就吃羊肉鍋。”

在柳玥溫聲細語的安慰下,晚上還能吃羊肉鍋的霍淩炸起來的毛都被撫平了。哪怕第二天早起進宮學習,霍淩也仍舊保持住了精神抖擻的狀态。

結果,所有的精神抖擻,都倒塌在了“永”字的那一捺上。

“殿下,你的這一捺還是用力過重,使得整個字的結構都發生了變化。”太傅看着霍淩的目光中,滿是無可奈何。

心下嘆了口氣,王安成接着耐心而細致的指導霍淩該如何運筆,“殿下,你這裏應該這樣下筆……對,別太重……不不不,別那樣,輕一點。”

“輕點,輕點,再輕點兒……”

霍淩被折騰得滿頭大汗、面紅耳赤,而太傅王安成也好不到哪裏去。

明明都知道哪裏錯了,為什麽下一次還是能錯在同一個地方?擁有“小三元”的出身,生活中很少遇到真蠢貨的新任太傅王安成是真的無法理解,為什麽霍淩就是做不到他家三歲孫子都能做到的事情。

僅僅教導了霍淩兩天,王安成就突然明白,皇帝陛下當初那意味深長到讓他頭皮發麻的目光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心累,這個學生真的好難帶。

折騰了一上午,當霍淩将“永”這個字寫得終于能讓王安成覺得還行的時候,無論是霍淩還是王安成,心下都忍不住舒了一口氣。

“殿下,您今天學得很好。”昧着良心誇了霍淩一句,王安成輕咳了一聲,緊接着說道,“但是還需要多鞏固。”

霍淩:“……哦。”

被布置了寫十五篇大字的課業,霍淩連去給皇帝陛下和他母妃請安的力氣都沒有了,于是他非常任/性的選擇直接出宮,只可惜他又一次在半路上碰見了安得總管。

幾日不見,安得總管的肚子又變大了,然而嘴角的弧度卻一如初見,未曾有半點變化。

“殿下,陛下要見您。”

霍淩有氣無力的掩嘴打了個哈欠,垂着眼簾的問道,“見我幹什麽?”

安得總管沒有回答霍淩的問題,只是保持着躬身的動作,就那樣沉默地笑看着他,而安得總管帶來的人則不動聲色的呈包圍之勢,一邊跟安得說話一邊偷偷觀察周圍的霍淩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至于嘛?

發現溜不了後,霍淩非常識時務的跟着安得總管去了乾清宮。

一踏進殿,霍淩首先給坐在上首的皇帝陛下請了安。

“給父皇請安。”

“恩。”

背對着霍淩,坐在書案後的皇帝陛下哪怕霍淩給他請了安,也沒有轉過身來,而是繼續背對着他的表示道,“小五,東宮已經收拾好很久了。”

霍淩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那個,跟我有什麽關系嗎?”

坐上上首的皇帝沉默,努力忍住自己想要轉過身來罵霍淩的欲/望。意識到不能跟霍淩拐彎抹角的講話,習慣一句話留七分的皇帝陛下很不高興,非常的不高興,然而還是耐着性子的幹脆直接朝霍淩問道,“你什麽時候搬入東宮?”

身為太子,卻不在東宮,成何體統?

霍淩看不見背對着他的皇帝陛下的表情,但他仍舊從皇帝陛下的聲音察覺到,對方已經在暴怒的邊緣。

怎麽辦?他還想再在邊緣試探一下。

于是,霍淩坦然無畏的回答了皇帝陛下的問題,不見半點心虛,“父皇,您不是讓我擇日遷入東宮嗎?”

“……所以?”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皇帝陛下直接轉過身,看向下首的霍淩,“你想說什麽?”

“咳,既然是擇日,那自然是該選擇一個黃道吉日。”當初封他為太子的聖旨上可沒要求他必須哪天搬入東宮,那自然是他想什麽時候搬就什麽時候搬。

皇帝陛下面無表情的看着霍淩,無比平靜的接着問道,“那麽,告訴我,你想選什麽日子?”

霍淩摸了摸鼻子,咧嘴對皇帝一笑,“等我兒子出生。”理直氣壯的挺了挺胸,霍淩覺得自己這讓他未來兒子決定什麽時候吉利的想法很棒,畢竟,“新生兒帶來新氣象,比什麽都吉利。”

皇帝陛下:“……”

就他那成親五年連個影兒都沒有的王妃?

連問霍淩究竟是不是認真的都不想問,皇帝陛下直接換了一個問題,“萬一生了女兒怎麽辦?”他可沒忘記霍淩說的是兒子,跟他玩文字游戲?霍淩還嫩了點。

“那自然敢情好……咳咳咳,我是說那自然——”意識到不對,霍淩連忙改了口,“等下一胎?”

雖然霍淩玩文字游戲的功夫不到家,但是他卻有特殊的氣人方法。自從霍淩在皇帝陛下面前擁有了存在感,而皇帝也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有個兒子排行第五以後,皇帝便經常能夠感受到霍淩那濃烈到讓他時不時覺得大周要完的“孺慕之情”。

坐在上首的皇帝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

不行,還是忍不住。

對霍淩的“父愛”,只有一個字——

“滾。”

作者有話要說:  【不負任何責任的·小劇場】

吹風也能吹出困意的霍淩:想睡就睡,無所畏懼(驕傲臉)

王妃:天冷了,王爺要加件衣服嗎?

霍淩:……哦,行吧。

咳,如果今天評論能夠突破66,那我就發66個紅包,如果不能,那就……下次再來?【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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