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鹹魚又沒有什

兩個尚書都跟着霍淩走是不現實的，當着霍淩的面，一心為民的李公明和宮嶷兩人，一個表示“我不忍搶走你表現的機會”；另一個表示“你前頭走，我後面保你沒有後顧之憂”……在兩人的“互相謙讓”下，上首的皇帝陛下直接幫他們做了選擇。

——治理黃河方面明顯比宮嶷更有用的工部尚書李公明，直接脫穎而出。

“既然李愛卿都自告奮勇了，那我就将太子交給你了。”看着其實并未自告奮勇，但在他點名後馬上露出“深感榮幸”表情的李公明，皇帝陛下意味深長的說道，“太子不太成熟，一路上，你多擔待點兒。”希望回來的時候，他的愛卿還是那副老當益壯的模樣。

“明明是我帶他，怎麽變成他帶我了？”一邊的霍淩不高興的嘟囔出聲。

仿佛沒有聽到霍淩的抱怨，表情未變的李公明對上首的皇帝陛下躬身行禮，“老臣遵旨，定不負皇恩。”

确定下了人選，再讨論了一些瑣事後，安得總管鳴鞭三聲，退朝！

……

退朝後，霍淩本應該前往禦書房去上課，然而他最近一看到太傅王安成就腦殼疼——剛剛上朝的時候他都好幾次沒接對方話茬，于是他非常不厚道的放公孫珣一個人去面對王安成，自己則是以“收拾行李”為理由，直接請了假。

請了假，霍淩卻沒有回東宮，而是轉道去了玉漱宮蹭吃蹭喝——他母妃在“吃”上很有研究精神，出來的成品也非常的喜人。

端着一碗加了蜂蜜的杏仁豆腐，霍淩同葉貴妃并排坐在一起，欣賞着經過大宮女綠衣排練後，宮女和太監一起進行的“娘子軍智鬥土匪”表演，他順便将自己要出遠門的事情告知給了對方。

對親兒子要出遠門這件事，半點不見擔憂的葉貴妃随口應了一聲“哦”，甚至還嫌霍淩說話打擾到她注意力的擺了擺手，“知道了，你別煩我。”

“……哦。”

霍淩歪靠在椅子上，安靜的陪着葉貴妃看表演的同時，還順便讓一邊的綠萼再給他添了一碗杏仁豆腐。

直到霍淩吃飽喝足都準備告辭離去的時候，慢了半拍的葉貴妃才反應過來，連忙揪住腳步往外邁的霍淩的領子，“你說什麽？赈災關你什麽事？你行嗎？”

葉貴妃的手伸得太突然了，霍淩差點整個人的撲在對方腳下，幸虧他母妃抓得穩，不然他就真的要出醜了。

然而，霍淩半點都不想感激葉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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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脫開葉貴妃揪着他領子的手，他理了理自己被弄亂的衣領，不滿的瞪了葉貴妃一眼，“母妃，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而且，男人不能說不行，你不知道嗎？”

“還‘男人不能說不行’，”葉貴妃嗤笑出聲，直接用帶了纏絲玫瑰镂金指套的食指戳了戳霍淩的胸膛，“你覺得你行嗎？”

“我覺得我不行，但架不住父皇覺得我行。”徑直忽略葉貴妃的諷刺，霍淩聳了聳肩，半點不心虛，“所以，我行。”

意識到對方暫時不會放他走以後，非常自覺的霍淩不用葉貴妃提醒，就伸手一勾對方的肩膀，帶着他母妃往涼亭方向走，“走吧，我們去涼亭邊賞花邊說，別站在這裏聊，有點傻。”

葉貴妃瞪眼：“你說誰傻？”

“我傻，我傻，我最傻。”

霍淩的安撫很敷衍，然而葉貴妃卻偏偏吃這套，不但不用霍淩接着哄就開開心心的往前走，還出聲吩咐一邊的綠衣，“把我的東西拿過來。”

“諾。”

霍淩最終沒有同葉貴妃在涼亭聊天，因為半路上葉貴妃就嫌路太遠，而直接拉着霍淩一屁股坐到了路邊盛開的繁花中，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裙子會不會弄髒，也不在意被她一屁股坐下的花能有幾天好活。

被一扯袖子差點一個踉跄的霍淩：“……”行吧，這是他母妃，他還能說什麽呢？

被盛放的鮮花包圍，難得起了童心的葉貴妃伸手掐掉一朵她看上的花，直接遞給了霍淩。

接過花，霍淩受寵若驚之餘還有些不知所措，然而不等對送花給他的葉貴妃表示感激，看霍淩沒反應的葉貴妃就先推了他一把，“愣着幹什麽，給我插花呀。”說着，葉貴妃将臉湊到了霍淩面前。

一不小心自作多情的霍淩：“……哦。”乖乖的将花簪到了葉貴妃的發髻中，看着一身綠衣卻帶着大紅牡丹花的葉貴妃，他按了按自己差點沒忍住而抽搐起來的嘴角，不帶任何感情的将各種不要臉的誇獎之詞吐了出來，哄得葉貴妃喜笑顏開。

美人很美，美得霍淩甚至開始覺得，綠衣紅花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果然，臉好看，就什麽都好看。

這樣想着，霍淩在繼續誇獎葉貴妃的美“驚為天人”的時候，不免帶上了些許的真情實感。

葉貴妃被誇得心滿意足，看在她的蠢兒子如此上道的份上，她伸手接過綠衣按照其吩咐帶過來的木箱子，半點不心痛的将箱子往霍淩面前一遞，“既然你要出遠門，我也沒什麽好給你的了，給你點小東西，免得你一不小心惹了麻煩不說，還連累你表哥。”

說着，難得有了“兒行千裏母擔憂”的感懷，葉貴妃不舍的摸了摸霍淩的頭，“路上注意點兒，別給你表哥添麻煩。”

這濃烈的母愛，感動得讓霍淩忍不住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親生的，然而未免一不小心挨葉貴妃的揍，他沒将這番話說出來，而是一臉感動的表示，“母妃，您果然是我的好母妃。”說着這番話，霍淩手下卻不含糊，動作利索的打開了木箱。

箱子不重，東西也不多，但都是好東西。

能夠藏東西的空心發簪、可以裝藥粉的玉镯子、精致得讓人懷疑是真的鳥扭一下就可以拔/出小刀的翠鳥擺件……零零總總，全都是好東西。

但是——

看着半點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甚至還認為自己非常為他着想的葉貴妃，霍淩此刻就連靈魂都忍不住在顫抖，“母妃，您是認真的嗎？”

“不然呢？”

送出了好東西後有點後悔，葉貴妃抿了抿唇，卻終究沒有開口向霍淩要回來，“這都是我壓箱底的好東西，你就知足吧。”

霍淩：“……”無聲的嘆了口氣，霍淩拿出木箱中水頭特別好的玉镯子，往葉貴妃眼前亮了亮，“你覺得我能戴這個镯子嗎？”不等葉貴妃回答，霍淩拿起精致而又繁重看起來就肯定很貴的發簪，一臉認真的問道，“您告訴我，這支簪子，我能插到哪裏？”

“還有，這一身不用怕被刀劍砍的女裝，您覺得我……敢穿嗎？”穿了以後，他還有臉這種東西嗎？他真的是母妃親生的嗎？

葉貴妃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你不是向來不要臉嗎？怕什麽？”其實早就有些後悔的葉貴妃不等霍淩回答，直接将還在霍淩懷中的木箱子搶了回來，“既然你不要，那我就送你點別的東西吧。”

将木箱遞給一邊的綠衣，葉貴妃扯着霍淩的袖子站起來，随後拉着屁股上正好被花汁印出一朵牡丹花的兒子去了她的宮室，将她曾經女扮男裝時玩過的東西一股腦的給了霍淩。

“反正我都已經用不到了，與其積灰，不如都給你。”

上書“君子如風”扇子一合就能拔/出小刀的紙扇、翻個面就能當夜行衣用的白色男裝、可以發出暴雨梨花針的發冠……看着這些舊物，霍淩完全可以想象到，葉貴妃出閣前的生活有多精彩。

可惜，都過去了。

葉貴妃沒有半點感懷，也并不覺得現在的生活有什麽不好，她只是有些可惜手中的好東西沒有人繼承，不着調的蠢兒子不行，葉貴妃又怕吓到柔弱的兒媳……果然，她還是留給孫女好了。

這樣想着，她拍了拍霍淩的肩膀，看着他的目光中帶着滿滿的期待，“兒砸啊，你要努力了。”

“我相信你，你行的。”

雖然不知道葉貴妃何出此言，不過小動物的生存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什麽都不用說，微笑就好。

于是，保持微笑的霍淩帶着葉貴妃送的東西，還順便将那只翠鳥擺件順走以後，在葉貴妃“兒砸翅膀硬了，該學着飛一飛”的奇怪目光注視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玉漱宮。

目送着屁股上還印着一朵牡丹花的霍淩離去，直到對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以後，葉貴妃這才靠着一邊的大宮女綠萼肩膀，大笑出聲，“你看到了嗎？我的蠢兒子屁股上有一朵花！他屁股上居然有一朵花！哈哈哈！”

葉貴妃身邊的宮女并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笑，但是彼此之間對視一眼後，衆人默契的跟着葉貴妃一同笑了起來。

“對呀，好好笑。”

“那朵花……哈哈哈。”

“哈哈哈……”

——今天的玉漱宮衆人，也仍舊是葉貴妃身邊盡職盡責的捧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