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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走了運得了勢,她的日子就難過了。

所以,劉荷花才咬了咬牙,強壓下心裏的恨意,退而求其次。而黃老太絕對是個行動派,這幾天裏,除了伺候她閨女外,其他時間都用在了走街串巷中。

還真就讓她找着了合适的人家,真是天遂人意啊。這孫家家底豐厚不假,可也不是大富大貴,又沒有收稅的親戚做官的朋友,不怕那死丫頭有朝一日得了勢。再說了,那孫家的獨子是個傻子,孫家還能怎麽得勢?這一份家底将來也只能糟蹋光罷了,等到大富大財兄弟兩個長大了,說不準也能分一杯羹。

就算分不了,可這彩禮卻是實打實的要送進門不是?

前後一盤算,劉荷花立刻就點頭拍板,讓她娘去找那個中人尤婆子。孫家也是在為香火一事發愁,兩下一合計,立刻就來相看了。

甚至,她還想好了該怎麽去哄苗翠花——死丫頭打小就沒享受過,進了那孫家門吃香的喝辣的,由不得死丫頭不動心。

“我看難哩。”聽完女兒的話,坐在床邊上的黃老太搖了搖頭,一張老臉還是陰沉着,因為板得太久了,臉上的褶子竟然少了幾根。

啧啧,看來不茍言笑果真是祛皺的最佳方法。

劉荷花一挑眉,将懷裏吃飽了奶水的大財擱下,不慌不忙的問:“咋,你還怕這事兒成不了?”

黃老太搖頭,咂巴着嘴道:“你是沒看見,死丫頭犟着呢,孫家的人氣得跟什麽似的。”

“那怕啥?只要他們家真想娶,還用得着管死丫頭樂意不樂意?到時往花轎裏頭一塞,進了門拜了堂,這事兒不就成了麽。昨兒我跟富貴透過氣了,瞧他那意思,是有點不樂意,可倒也動了心,等今兒我再跟他說說,包管他點頭。”說着,劉荷花咬着牙齒冷笑起來,“她那死鬼老娘是個傻子,她還能多機靈?就算這倆月長了點心眼,還能精得過我?”

“那是,那是……”黃老太連連點頭,又踟蹰了起來,“那……你看多娣她……”

提起鄭多娣,劉荷花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輕哼了一聲道:“不就是想找個城裏的女婿麽,你也不打量打量,就她那德性,能找多好的?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啥意思,把她留下給我幫忙也成,死丫頭現在潑辣起來,正好要個人壓她一壓。”不等她母親開口,她又說道,“那你也得說說她,讓她給我收斂點兒,別鬧得忒過了,這幾天沒人管她,她還真當自己是什麽人物了?再一個,就是她那懶骨頭,別以為我不出門就不知道了,成天不是出門亂跑,就是坐院子裏玩……”

“哐當”一聲,劉荷花還沒說出口的話全被門給砸回了肚子裏頭。

門是被人突然推開,或者說,踹開的。只見那門重重的撞到了牆上,然後又彈回去晃了幾下,卻不見有人進門。

拍拍受驚的小心肝,劉荷花大着膽子呵斥:“誰啊?不知道敲門啊?”

“我這不是敲了嘛,這麽大動靜都聽不見,你耳聾了?”

從門外傳進來的是苗翠花的聲音,可劉荷花就納悶了,這死丫頭吃了熊心豹子膽麽,怎麽就敢這麽做了。要知道,苗翠花先前幾次跟她過不去,可都是偷偷的呢。

劉荷花心裏還在犯嘀咕,黃老太卻已經忍不住了,站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果然見苗翠花站在門口呢,一臉的嚣張簡直要刺瞎了她的眼。

“死丫頭,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黃老太鐵青着臉揚起了巴掌。

可那巴掌沒能落下去,因為,在巴掌的必經之路上,一把雪亮的菜刀正立在那裏,這一巴掌落下去,指定五個手指頭就沒了。

苗翠花笑眯眯的看着黃老太:“打啊,你趕緊打,打完了我送你去醫館。”

那菜刀的刀刃閃了一閃,閃得黃老太心肝直哆嗦,忍不住退後一步,抖抖索索的指着苗翠花低吼:“你,你想幹啥?你不要命了?快點,快點收起來!”

“我晚上打算剁肉餡包餃子,把刀收起來還怎麽剁餡兒?”苗翠花一搖手裏的菜刀,非但沒有收起來,反而提着就往屋裏走。

劉荷花在小套間裏,看不見外頭人,只能聽見動靜,忍不住問:“娘,吵吵啥呢?”

“死丫頭,死丫頭……她,她她要殺人!”

黃老太被苗翠花逼得步步後退,被門檻一絆,差點一屁股坐下去,跌跌撞撞的躲進了裏屋。

這一刻,她深恨小門上挂的是門簾子,而沒有裝門。

見黃老太這樣進來,劉荷花吓了一跳,連忙追問:“到底咋了,死丫頭又作啥妖呢?”說着,她拔尖了聲音沖外頭喊,“你可別給我亂來,你爹這就要回來,再胡鬧,信不信他把你扔大街上去!”

“喲,要真是那樣,我可謝你了啊。”苗翠花發誓,這句話她是發自肺腑的。

随着“刺啦”一聲響,那條藍色老粗布做的門簾子被雪亮的菜刀劃開一大道口子,而劉荷花終于瞧見了手持菜刀的苗翠花。

“娘啊,我聽說有那當官的就愛吃不滿月的小娃娃,說是肉香哩,咱也把大財給煮了試試?”苗翠花笑容滿面,手中菜刀閃着饑餓的光。

劉荷花渾身一個激靈,連忙把大財抱在懷裏,連爬帶滾的縮到了床腳,抖着聲音道:“你,你別亂來……你……有話好好說,你爹這可就回來了。”見苗翠花連臉上的笑容都沒變一變,她吞了口口水,放軟了聲音說,“翠花,你這是幹啥,咱有啥話不能好好說,用得着動手麽?你一個姑娘家,要是真幹了啥天理不容的事兒,就算你不管自己的前程了,可翠峰還小哩,你得替他想想啊。”

矮油,你還挺會談判的嘛。苗翠花挑了挑眉,往門框上一靠,腳往另一邊門框上一蹬,就這麽吊兒郎當的看着那娘倆,怪笑着問:“聽說,你們想把我給賣了?”

☆、42 砸

苗翠花往門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甩着手裏的菜刀,問一句:“聽說,你們想把我給賣了?”

劉荷花和黃老太一愣,相視一眼,随後她就打起了笑臉,沖苗翠花擺着手道:“這是哪兒的話,娘哪能賣你呢。你先把刀擱下,咱好好說。”

“擱下?擱下咱就說不成了。”苗翠花冷笑,她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如果手裏沒了武器,劉荷花和黃老太娘倆想抓住她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麽。

那菜刀晃啊晃,始終沒離了苗翠花的手。

那只手本來應該握着花枝,可現在握着的是菜刀。一個十二歲的小小少女,似乎應該是悠閑的,可是,如果連日後都談不上,眼前的悠閑有什麽用?

劉荷花圓睜着眼睛,心裏頭一次生出了恐懼。

這個總是畏畏縮縮的繼女,對她絲毫不敢違背的繼女,似乎變了許多。

只是,這一絲畏懼剛從心底升起,就讓她惱怒起來。

她竟然怕這個死丫頭,簡直是豈有此理!這個死丫頭有什麽好怕的,連齊香玉那個死賤人都能讓她擠走,這個齊香玉生的賤種能把她怎麽樣?真是好笑,她怎麽會怕苗翠花。

可事實是,她确确實實害怕了。

“劉荷花啊,你是不是以為只要能哄住我那爹,你就能随便折騰我姐弟倆呢?你是睡覺睡多了做夢醒不過來吧?”苗翠花的嘴角翹啊翹,她已經将劉荷花臉上那不停變換的表情盡數收入眼底,在原主的記憶中,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劉荷花呢。

看着那把菜刀,劉荷花吞了口口水,強自鎮定下來,撐着笑臉道:“翠花,你別犯糊塗,有話好好說。娘到底是哪兒招惹你了,你直接說,拿個刀幹啥?”

“你只要喘一口氣,就是在招惹我,想不招惹我也簡單,去到西街劉掌櫃那邊給你自個兒定一口棺材來。放心,錢我替你掏。”苗翠花嘴裏說着,視線落到了旁邊的梳妝臺上。

他們家只是一般小市民階層,不算窮困,但也算不上富裕,家中所用的陳設家具也都是常見的貨色。不過,這張梳妝臺确實不一般。

那精細的雕工和沉重的木料就不提了,如果苗翠花沒記錯的話,這是苗富貴特地請了人為劉荷花打的,為了打這張梳妝臺,全家……哦,不對,是她和翠峰勒緊了腰帶,在接下來的兩年裏頭都沒有置辦過衣裳,連鞋都是穿劉荷花和苗大福淘換下來的。

在那張梳張臺上,擺着的是劉荷花為數不多的幾樣首飾。不得不說,劉荷花的首飾雖然不多,但在常人家中,應該算是精品。

輕舔了舔唇,苗翠花上前一步,手起刀落。

不虧她挑了一把最沉重的,這一刀下去,桌上的妝盒就給劈了個稀碎,裏頭果然是劉荷花僅有的一套金頭面。

“娘,你這首飾挺值錢吧?”抓起散落在桌上的發釵,苗翠花微微一笑,在劉荷花驚怒的目光中,她直接将那金釵給扭成了一個委屈的弧度,然後才笑嘻嘻的說,“果然是真金的,軟和。”

不等劉荷花反應過來,她伸手抓過一邊的步搖,三兩下把上頭挂着的珠子扯了下來,一揚手撒了個滿屋。

劉荷花終于忍不住了,不顧苗翠花手上的菜刀,厲聲尖叫:“苗翠花,你鬧夠了沒有!”

“鬧夠?”苗翠花眨巴眨巴眼睛,很老實的搖頭,“沒鬧夠。”

話音剛落,她手裏的菜刀就打橫揮了過去。

這張打造的精巧,花費了不少銀錢的梳妝臺,注定是活不過今天了。想來今天過後,它的最好歸宿就是廚房的爐竈。

噼裏啪啦的打砸聲,簡直是每一下都打在劉荷花的心上啊。

“瘋了,真是瘋了……”黃老太氣得嘴皮子直哆嗦,可她也不敢上前啊,那菜刀不長眼,萬一苗翠花砍得高興,照着她胳膊也來一刀怎麽辦?

苗翠花砸的是真高興,反正這屋不歸她住,糟蹋成什麽樣最後也不歸她來收拾。這屋裏頭每一件家具,每一樣擺設,都是苗富貴和劉荷花的寶貝,既然如此,她有啥不舍得的?再不給這對真愛留一點紀念,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劉荷花,你不是要把我賣給孫家那個傻兒子麽?你說我要是這麽砸了孫家,人家是找我賠呢,還是找你賠呢?”

聽苗翠花這麽說,劉荷花和黃老太終于明白她到底是為什麽來的了。

看看已經是一片狼藉的房間,聽聽苗大財那聲嘶力竭的哭喊,劉荷花只覺得自己心口一陣陣突突的跳,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去跟苗翠花拼命了。

可她不能,她只能放軟了聲音繼續哄勸:“翠花,你別急,你先把刀擱下,聽我跟你說。”

苗翠花沖劉荷花揚揚下巴,她還真想知道這女人能拿什麽話來哄她。

“我知道你不待見我,可是真心為你想的。翠花你不知道,人家孫家要啥有啥,日子可比咱家過的好多了。你也別聽人亂說,他們家兒子不傻,就是不愛說話,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眼紅他們家,在外頭造謠呢。”說這話的時候,劉荷花幾乎将身下的床單揪碎。她就納了悶了,先前連她都不知道這個孫家,死丫頭肯定更不知道,怎麽才一會兒工夫,死丫頭就知道孫家有個傻兒子?呸,肯定是有人舌頭長學給死丫頭了。

“喲,照你這麽說,人家家大業大的,就這麽一個寶貝獨生兒子,不找個門當戶對的姑娘,跑來找咱家?”苗翠花沖劉荷花翻了個白眼,指指自己臉蛋道,“我這麽漂亮,你咋不送我進宮,說不準混個娘娘做哩。”

黃老太抿着唇,趁着兩人說話的工夫,她小心的向前磨蹭着……

苗翠花一揚手中菜刀:“姓黃的,信不信你再過來,我就剁了你手指頭?手指頭沒了可就是沒了,哪怕我爹事後打死我,你那手指頭也裝不上去。”

頓時,黃老太僵在了那裏。她還真不敢去試試,她可沒忘了,這死丫頭前段時間剛撞過牆,狠着呢。

看着噤若寒蟬的兩人,苗翠花忍不住想要伸懶腰了。

舒爽,真舒爽,這娘倆這些天在那裏一唱一和,搞得她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犯惡心,今天終于可以發洩一下了。

不過,怎麽少了個鄭多娣?話說那妹子在跟她分開後,又繼續找帥哥發花癡去了麽。

“快點富貴叔,翠花要殺人哩。”

靠,原來是搬救兵去了。

☆、43 如你所願

苗富貴的心直抽抽。

他剛才出去買東西去了,畢竟還有幾天就要辦滿月酒,要置辦的東西不少。在回來的路上,他就遇上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鄭多娣。

“翠花,翠花她要殺人啦!”

當聽到鄭多娣氣喘籲籲的說出這話時,苗富貴是懷疑的,他覺得,苗翠花再怎麽胡鬧,也不敢真起了那殺人的心思。而且吧,他總覺得鄭多娣的性子有點咋咋呼呼的,天知道她這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說什麽翠花要殺人,還提着刀之類的話,想來也就是那死丫頭又跟荷花胡鬧了。頂多,這次鬧得厲害點罷了。

所以,苗富貴雖然加快了腳步,但并沒有真就急得仿佛馬上要出人命一般。甚至,到了家,他還是先進了廚房,把買來的東西擱下,然後才出來的。

然後,他就覺得不對勁了,屋裏頭怎麽就熱鬧的跟打砸東西似的?

廢話,那可不是在打砸東西麽!

“你……苗翠花,你想死,你想死了是不是!”看到花容失色的老婆,扯着嗓子直嚎的兒子,苗富貴氣得連話都說不順了。

這個死丫頭,是真要殺人啊!

“我活得好好的,想死幹嘛?”苗翠花很幹脆的甩了苗富貴一個白眼。

在今天之前,她對苗富貴的反感總是壓在心底的,即使不爽,也是低下頭默默的吐槽。但今天,她決定集中爆發一次。

“和面都不洗手,賣出去那樣的包子也不怕惡心着人!說什麽豬肉大蔥的包子,一斤豬肉你要配多少大蔥?你咋不直接說你賣的是大蔥餡兒的包子,豬肉是佐料?守着個大肚子進門的媳婦,你這爹當得很高興啊,雖說你是早就跟她勾搭在一起了,可當初你倆還沒過了明路呢,你知道她中間沒跟過別的男人?你知道大福指定就是你的種?一個能跟有婦之夫勾搭上的女人,你還指望她能多賢良淑德?你們的情分?我呸,那是賤!都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這話真特麽一點都不假,雖說我是個閨女你不當回事兒,可翠峰實打實的是你親兒子,你怎麽養的?你也不怕我娘從地底下爬出來找你!就你這種人,怪不得半輩子了還是個擺攤賣包子的,你這輩子也就這點兒出息了!我看你以後怎麽養這兩個兒子,也帶着他們賣包子?倒是省事哩。”

放開了嗓門,苗翠花是罵了個酣暢淋漓。

苗富貴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幾次想要開口呵斥苗翠花,讓這個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的死丫頭閉嘴,可他不敢。

那把菜刀,現在已經對準了床上的劉荷花和苗大財,只要苗翠花一個不小心,過幾天的滿月酒就不用辦了。

劉荷花摟着苗大財,用帕子擦着眼睛哭訴起來:“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她話都說成那樣了,我們娘仨還有臉留在這家裏嗎?大福大財是誰的兒子,我是做娘的,我能不清楚嗎?翠花丫頭,你得講良心,你不能這麽毀我清白啊……”

懷着大福進門,這是她最為人诟病的一件事情,幸虧當初她掩飾的妥當,鄰居們也只在早産與足月之間犯嘀咕,并沒有哪個揪住不放的。可要是這死丫頭在外頭亂講的話,說不準當年的事兒又要被掀開了。

要不是齊香玉那個賤人硬拖着那一口氣不肯咽下,她也不用懷了大福才進門。不過,也虧得她懷了大福,不然那賤人還死不了。

劉荷花哭得可憐,苗翠花是聽得惡心。

你要是沒臉留在這裏,那就趕緊抱着兒子滾蛋啊,我又不攔着你。最不愛聽的就是那句“我是孩子的母親,孩子是誰的我當然知道”,靠的,空口白牙的就這麽一句話,就得給你兒子找個爹啊?那還要親子鑒定幹毛。

苗翠花不能不想到現代的那個新聞,一個女人帶了四個男人去醫院做親子鑒定,鑒定到底哪個是孩子親爹。

但最讓她無語的事,我怎麽毀你清白了?且不說我對你沒那興致吧,就算我真是眼瞎耳聾智障,兼被你下了藥,我也沒拿功能去毀你啊。

不過,苗翠花雖然不買賬,可苗富貴倒是很聽得進去的。

看着自己的老婆兒子委屈成那樣,被不懂事的女兒逼得半點活路都沒有,苗富貴只覺得自己的心都疼碎了。

“翠花,你給我過來,把刀擱下!”握緊了拳頭,苗富貴端出了父親的威嚴,“你看看你鬧的,你還把不把我當你爹了!”

“你?”苗翠花嗤笑一聲,很不衛生的往旁邊吐了口口水,吊兒郎當的說,“你以為我叫你一聲爹,我就真把你當我爹了?我沒事兒還愛叫老天爺呢,老天也不是我爺啊。你也不出去撒泡……哦,打盆水照照,你配當我爹麽?”

鄭多娣從進門來,就看傻了眼,她真不知道苗翠花是什麽膽子,竟然把表姨屋裏弄成這樣不算,還敢這麽跟親爹說話。但傻着傻着,她心裏就忽然偷樂起來,都鬧成這樣了,估計富貴叔要狠揍這死丫頭一頓了,說不準趕出家門去呢。

“我也不跟你廢話,你就跟我說一句,劉荷花和她娘要把我賣給孫家,你知不知道這事兒,你答不答應這事兒!”雖然知道答案是什麽,但苗翠花還想最後确認一次,看這個做父親的男人,心裏眼裏究竟裝了什麽。

聽苗翠花這麽問,苗富貴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緣由。可他心裏的怒火非但沒有消下去,反而更加高漲了。他是做爹的,閨女的婚姻還不都得由他做主?什麽時候輪到這死丫頭沖他大呼小叫挑三揀四了?可看看仍舊雪亮着的菜刀,他只能咬咬牙說:“你別胡說八道,哪兒是賣你,人家孫家是正兒八經的要下聘娶你回去做正頭娘子。你還小,啥都不懂,哪知道人家孫家家大業大的。這樣好的親事,打着燈籠都找不着。我是你爹,我還能害你?”

苗翠花撇嘴:“讓你閨女嫁一個傻子,你這爹當得真好。”

“你聽誰胡說八道呢,人家孫少爺好着呢。再說了,你用得着管那個?嫁過去只管享福不就行了。行了,我也知道你是啥心思了,把刀擱下給我過來,有話咱再好好說。”以後出門得把家裏的刀全都擱起來,不能讓死丫頭撈到一把。

“擱下刀,我還不得狠狠的挨揍?”苗翠花滿臉冷笑,“聽你那意思,也是打算把我賣給孫家,嫁給他們家那個傻兒子的。呵呵,既然如此,你就當沒我這個閨女好了,不是還有個多娣麽,你收她當你幹閨女嫁過去。”

鄭多娣愣了一愣,不知道怎麽就說到自己身上來了。可想到孫家那個傻兒子,她又不能不想到今天在白記見到的那位秀美公子,和後來看到的那個跟苗翠花說了一陣子話的英俊公子,以及藍記那位愛笑的少爺。

哪個也都比孫家的傻兒子強啊,她若是嫁,怎麽也要嫁那樣的公子少爺才行。哼,死丫頭鬧成這樣不願意嫁去孫家,指定是惦記着那幾位公子少爺呢。呸,小小年紀就想那麽多,不要臉。

“苗翠花,你鬧夠了沒有!信不信我打死你?!”終于,苗富貴沒了耐性,重重的一腳踹到了倒在地上的椅子上,扯着嗓子嘶吼,“給我滾!再鬧就給我滾出去,別跟我過!”

矮油,主動請我走?苗翠花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露出了燦爛至極的笑容:“如你所願。”

☆、44 收拾東西,咱該走喽

走,自然是要走的,不過怎麽走,卻是一個問題。

雖然手裏拿着刀,可苗翠花不認為自己能夠靠着這一把刀直接走過苗富貴把守着的門。她心裏很清楚,苗富貴現在不敢上前碰她,是因為她離劉荷花和苗大財太近,怕拉扯起來會誤傷了他的真愛。可她一旦主動走過去,苗富貴沒了後顧之憂,那還有什麽好顧慮的?

也看出了苗翠花現在的猶豫,苗富貴陰沉着臉,略放緩了語氣:“你現在把刀給我擱下,好好地走過來,剛才的事兒我還能跟你好好說說,你要是再胡鬧下去,就別怪我這個當爹的真趕你出門了。”

苗翠花撇嘴:“你要是真趕我出門,那我還得謝你哩。”

她臉上看着輕松,可心裏也有點兒急了,畢竟拖延的時間太久了,萬一苗富貴沒了耐性的話,恐怕她的下場就好看了。

唔……看來只有這條路了。

晃晃手裏的刀,讓想搞小動作的劉荷花繼續老實的蹲着,苗翠花清了清嗓子,沖窗外喊道:“翠峰啊,收拾收拾東西,等姐出來咱就走喽。”

苗富貴聞言,一愣,然後驚怒起來,瞪圓了眼睛呵問:“你啥意思,你上哪兒去?”

“你不是說我要是再鬧,就讓我滾麽,我這麽聽話孝順的閨女,哪能不聽你的話,我這就讓翠峰收拾收拾東西,跟我一起滾。”苗翠花咧嘴一笑,用刀背拍拍劉荷花的肩膀,“我倆都滾蛋,你就滿意了吧?”

“我……翠花你是不是誤會啥了,咱有話好好說……”

她那話沒法兒再說下去了,因為那把雪亮的菜刀很不爽的在眼前晃來晃去,根本沒打算跟她有話好好說。

不過一會兒工夫,外頭傳來了苗翠峰的聲音——

“姐,我到門口等你啊。”

姐說了,以防萬一,一旦她讓他收拾東西走人,他就先抱着東西去門口,省得走不了。

“苗翠峰,你上哪兒去,你給我回來!”一邊是被閨女用刀指着的媳婦和小兒子,一邊是準備離家出走的長子,分身乏術的苗富貴急得暴跳。

到底是心肝寶貝荷花妹要緊,他跳了幾下也沒追出門去,只死死盯住苗翠花咬牙。

“爹,你有大福跟大財他倆,不缺我這個兒子,我留在家裏除了礙眼,也沒別的用處,不如走了省心。”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小,顯然苗翠峰是漸漸走遠了。

苗富貴氣得渾身發抖,惡狠狠的瞪向苗翠花:“都是你教的他是不?你哄着他出去是要幹啥?”

“幹啥?還用廢話麽,當然是出去好好的過人過的日子,還說啥別怪你趕我出門,你當我真稀罕你這門啊?你是疼過我還是嬌過我?你也好意思說你是當爹的,你除了當初舒爽的時候用了點心以外,你還為我盡過心麽?我呸!放心,我們倆走了,你還有倆兒子呢,再說了,劉荷花又不是不能生,你們兩口子接着生去呗。”苗翠花說話的時候,一雙大眼在屋裏不住的掃視。

诶,這裏很不錯啊。

“嘩啦”一聲,那正中雕着荷花的窗棂子被一刀劈了個稀碎,再上下掏弄幾下,這窗子只能算是個洞了。

“那個,爹,不好意思哈,這窗戶你得重新裝了。”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苗翠花陪着笑将礙事的幾根木條兒也都用菜刀一掃而盡。

苗富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但已經晚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苗翠花從那洞開的窗戶鑽了出去。

呼,得感謝劉荷花的矯情,不然她想跑路還真不容易。

想當初這窗子也跟其他幾間屋子一樣,都是普通的小窗。可人家劉荷花說了,窗子太小,屋裏太悶不舒服,所以,怕媳婦會被悶出毛病來的苗富貴才将原來的小窗拆了,又請了泥水匠和木工來重新裝了大窗。

當然,工錢還是全家勒緊褲腰帶攢出來的——苗翠花和苗翠峰勒緊的除了褲腰帶,還有鞋帶襪帶衣帶,各種帶。

一落地,苗翠花差點“嗷”的一聲叫出來。

喵的,沒事先練習過就是不靠譜啊,這一屁股下來,全身的細胞都要散架了。也顧不上喊痛,她從地上翻身爬起來就往門口跑。

後邊,苗富貴已經将緊跟着出了門追上來。

哐!

砰砰!

咚!

顧不上瞄準了,苗翠花是看見啥抓啥,抓着啥砸啥。

“死丫頭,你是真想死了!信不信我整死你!”苗富貴怒火中燒,這個他養了十幾年的丫頭,竟然敢跟他這樣鬧,真是打得輕了。

“有種你就整死我,咱上大街上去,你不砍死我,你就跟我姓!”

在跑路的空當,苗翠花還忍不住為自己的體貼與善良感動——看啊,她給苗富貴留下了後路啊,反正她也姓苗,苗富貴跟她姓也是姓苗,根本不用改姓呢。

“你給我站住!你……啊……你給我站住!”

相較于苗翠花的一身輕松,苗富貴就比較辛苦了,他一邊追,一邊還要躲避各種各樣的暗器,诶,不對,這得算是明器啊。結果,直到苗翠花都出了巷子口了,他也沒能抓住苗翠花。

苗翠峰就等在巷子口,見苗翠花出來,他松了口氣,拉住苗翠花的手問:“姐,你沒事吧?”

“好的很,他們屋讓我給砸了,劉荷花吓得跟兔子一樣,連個屁都不敢放。”說起自己的豐功偉績,苗翠花眉飛色舞,一手抓起了擱在旁邊地上的包袱,轉過身沖跟上來了的苗富貴揮手,“想要我回家也成,你發誓這輩子都不禍害我們姐倆,再當我面把劉荷花抽上三五十個嘴巴子!”

抽劉荷花?苗富貴現在只想把苗翠花抽上三五十個嘴巴子。

聽見動靜的鄰居們也陸陸續續出來了,瞧見這爺仨在胡同口對峙,不由得又都皺起了眉。真是夠了,打從苗家添了個小的,這事兒就沒完沒了了。要不怎麽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呢,翠花先前多老實一孩子,現在也被逼的鬧起脾氣來了。

不得不說,原主為苗翠花鋪了一條很順溜的路,在所有人的眼中,苗翠花原本就是一老實懂事能幹勤快的孩子。能把一個老實孩子逼得撞牆,逼得大鬧,顯然那位後娘很有問題。

更別說劉桃花跟人跑了的事情現在已經傳開了,那傳言中可沒少了劉荷花的成分。你那個成天來找你的妹子,怎麽突然就跟男人跑了,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還是說這根本就是你教的?別跟我裝,你當初可是懷着大福進的門。

“叔,嬸,還有張奶奶,你們都別勸了,我要是再在這家裏呆着,不被我爹揍死,也得被我娘給賣出去了,還不如出去混口飯吃,說不準能活得長遠點。”見苗富貴礙于衆人在場不能上前來動手,苗翠花的心略放松了點,她就怕苗富貴會追上來,以至于她前功盡棄。

聽苗翠花又提起被賣的事兒,衆人都不快的看向了苗富貴,你這是非要把你閨女給逼死不可?一邊的趙家嬸子抿了抿唇,那孫家的事兒可真不是她說給人家翠花的,是香丫頭跑得快愛說話,她也沒轍是不是?

☆、45 離家

低頭一笑,擡起頭來,苗翠花已經是一臉的決絕,含淚對鄰居們說道:“我娘決計要賣我出去,讓姥娘去尋人家,已經找定了南城的孫家。那孫家開着鋪子,當然出得起彩禮,他們家只一個癡傻兒子,我爹他明知道是這樣,卻還是順着我娘。孫家的人都已經來相看過我了,我要是再不走,早晚得嫁給他家的傻兒子。要是我還留在這家裏,繼續礙我娘的眼,就算因為鬧上一場躲過這次,也不知道下次是什麽下場呢。”

也有人不知道孫家究竟是怎麽回事的,但左右一問一聽,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那是後娘,自然跟繼女不親,可你是親爹啊,有親爹把親閨女往火坑裏推的嗎?

一時間,衆人譴責的目光刺得苗富貴渾身不自在。

把閨女嫁給傻子混彩禮,這當然不好聽。雖然對孫家給出的彩禮很動心,可苗富貴卻還沒厚顏無恥到覺得這是一件多有面子的事情。所以,他也只能吭哧幾聲,結結巴巴的說:“誰說,說要把她嫁給孫家了,不知道她打哪兒聽來兩句閑話,就瞎想起來,還跟她娘吵鬧,把家裏鬧得亂七八糟……”

不等他說完,苗翠花嗤笑一聲問道:“那孫大娘跟咱有親戚?她是來咱家串門的,不是來相看我的?我娘哄我說嫁去孫家吃香喝辣的,都是屁話?”

苗富貴倒不知道孫家已經有人來了,畢竟劉荷花昨兒才跟他提的這事情,他還沒下定決心。直到這會兒苗翠花說出來,他才知道事情的根由在哪裏,眉頭不由得一皺:荷花也真是太心急了,橫豎孫家的人又不會跑了,哪用得着這麽急着讓孫家的人來相看。要是一氣瞞到成親那天,提前一兩天把家裏收拾好,讓人給翠花丫頭換好衣裳,第二天直接送上花轎,哪還會有這事兒?

打心底裏對劉荷花生出不滿來,對苗富貴來說,還是平生頭一次。很快,他就為劉荷花找到了借口。想來荷花還是太體貼了些,想與翠花事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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