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人生若只如初見

第一次見到蘇奕北，梁傾十六歲。

臨水一中是臨水市最好的學校，開學一向最早，補課一向最多，為了方便管理，就連本市的學生也必須住校。師大附中的排名僅次于臨水一中，梁傾就是以師大附中第一名的中考成績考進來的，卻早就聽說有不少學生是一中的初中部直升上來的，彼此之間早已熟悉，向來不善于交際的她心裏不免有些擔心。

開學第一天梁傾背着書包趕往教室時已經快遲到了，然而當她停在自己班的門口時，看着嘈雜的教室以及空空無人的講臺心裏才舒了口氣。已經到了不少同學，大家都有說有笑的，很快就從陌生變熟悉了。但是這裏的熱鬧卻讓梁傾有點不能自适，環視一圈，只有一個漂亮到獨特的女生安靜地坐在靠窗的座位，她正在看書，斑駁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照射着女生散下的長發和幹淨的校服。無論之後的歲月怎樣殘酷地洗刷她的記憶，梁傾都不會忘記，在那一刻陽光下的女生溫柔且美好。

“同學，請問這裏有人坐嗎？”走近時梁傾明顯感覺到了女生與生俱來的距離感，有點怯生地開口。

“沒有。”女生只擡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低頭看書。

梁傾坐下後收拾了一下東西，又企圖尋找話題，轉頭看向旁邊的女生，“我叫梁傾，師大附中畢業的，你是哪個初中的啊？”

“就是這個學校初中部。”女生沒有看她，只回答了一句。

正當兩人沉默時，班主任拿着東西進來了，身後還跟着兩個男生，穿着一樣的衣服，背着同樣的書包，連出衆的面容模樣都像得驚人。因為教室裏剩下的座位沒有同桌了，所以兩人只好分開坐。那個略高一些的坐在了梁傾的後面，還有一個頭發偏栗色的坐在了她的斜後方，中間隔了一條過道。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讓大家安靜一下，便開始了自我介紹，“同學們好，我叫路其琛，是你們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說罷在黑板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寫下的楷體剛勁有力，“我的名字出自《詩經》裏的‘憬彼淮夷，來獻其琛’。每個人的名字都有一定的出處，希望大家下面做自我介紹時也可以說一下自己名字的由來。”

同學們一個一個上去說，輪到了身邊的女生，她雲淡風輕地走上講臺，大方地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面帶微笑，“我叫許攸寧。也是出自《詩經》，‘君子攸寧’的攸寧。”說完這句話，她以旁人看不見的速度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路其琛。

路其琛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臺上的女生，眉頭緊皺。

輪到後面坐着的男生，他冷冷地走上前，“蘇廷南。”他清俊的眉目間還帶着像是與生俱來的傲慢和疏離。

還沒等梁傾對這個男生的名字和他冷淡的态度想出個所以然來，她就被講臺上的另一個聲音吸引了。

“我叫蘇奕北，蘇廷南是我哥哥，我們是雙胞胎。”眼前的男生有着同樣清俊的五官，但相比較之下并不是完全一樣，頭發也偏栗色些。他的臉上帶着孩子般炫耀的笑容，梁傾就在那一瞬間開始在意這個叫蘇奕北的男生。

後來梁傾才知道，蘇廷南和蘇奕北雖然是雙胞胎，但是長相并不是一模一樣，連性格也是天差地別，一個孤傲冷淡，一個溫暖熱情。這些事情都是前桌一個叫做林淺淺的女生告訴她的，林淺淺和他們都是臨水一中的初中部直升上來的，所以學校裏的很多事情她都很了解。當然，她沒有放過另一個臨水一中的話題人物——許攸寧，她以前一直過着公主般的生活，當我們看到有人提着一只限量款的愛馬仕包包大呼小叫時，人家的眼裏只會流露出不屑。不過中考過後她爸爸的公司破産了，還欠了債，連人帶錢都走了，只留下她和她媽媽一起過日子。即使如今這樣的處境，她都依舊保持以往的驕傲，養尊處優的心境她也難以改變，喝的是進口咖啡，用的是大牌化妝品，在我們這樣一個伸手向父母要錢的年齡，她已經可以自己出去兼職滿足自己的零花錢了。在臨水一中，無論初中部高中部都知道許攸寧這個名人，她的圈子很大，無論家境，全憑外表和氣質就有一群追求她的男生，她從不接受，然而全校女生都對她很客氣，但大多數人的客氣裏更多的都是讨厭，因為她擁有一切別人眼裏望塵莫及的東西。即使梁傾的家庭背景在臨水一中甚至是臨水市也算是中上等了，但聽到這些還是忍不住唏噓，之前也無意間聽爸爸提起過許家的危機，卻沒想到傳說中的許攸寧竟然就是她。林淺淺說這些時候梁傾都會在認真地聽，她想要融進這個班級這個學校，就必須對大家都有一定的了解，也因此她和林淺淺的關系漸漸好起來。

“你終于醒了啊。”梁傾剛恢複意識就聽見了許攸寧的聲音，“剛才拉練的時候你低血糖昏倒了。”

她這麽一說梁傾才略微有些記憶，當時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意識就開始模糊了，感覺自己被擡上了一個結實的背上，之後眼前一黑便什麽也不知道了，當時站在一旁的是路其琛，那應該是班主任把她送來吧。梁傾不好意思地看着站在許攸寧旁邊的路其琛，“謝謝老師！我……我好了就可以繼續訓練了。”

“噗哧”，門口傳來一個男生的聲音清朗的帶着笑意的聲音，“你謝錯人了同學。”

路其琛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蘇奕北，“其實是蘇奕北同學把你背來醫務室的，我也是随着一起來的。不過還真是沒見過像你這麽急着軍訓的女生，上午的拉練已經結束了，你就好好休息吧。”說完帶着蘇奕北先走了，男生離開時還伸長胳膊揮了揮手。

梁傾一直盯着蘇奕北離去的背影沒緩過神來，等回過頭才發現許攸寧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不自覺地紅了臉。那是蘇奕北第一次跟她說話，卻莫名地讓她對這個男生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許攸寧告訴她，當時正在站軍姿，梁傾突然倒下把所有人都吓壞了，還沒等教官說什麽，站在梁傾後面的蘇奕北急忙就背着她來醫務室，許攸寧也跟着一起來了。

梁傾本就面容姣好，眉清目秀的臉蛋加上清純的馬尾，第一眼看上去雖不如許攸寧那樣驚豔，卻還是那種會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女生，再加上和許攸寧同進同出，所以她剛一進校沒多久就引來了不少關注。之後不知道為什麽軍訓的事情竟然在全年級都傳開了，這讓梁傾一下子更出了名。

“就是那個站軍姿的時候昏倒的女生，她就是三班的梁傾。”

“我知道她，師大附中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的。”

“看不出來她成績這麽好啊，長得也不錯。”

“成績好怎麽了，長得也沒我們班徐婷好看，憑什麽讓蘇奕北背她？”

梁傾正在洗手間的隔間裏打算推門出去，突然聽到外面有女生在議論她，又覺得這樣貿然出去不太好，索性想等人走了再出去。卻聽見另一個聲音冷冷地從隔壁的隔間傳來，“就憑你只會在背後嚼舌根。”

“你……”

“算了，她是許攸寧，還是別惹她的好。”

幾個女生相互推攘着走了，等外面沒了聲音，梁傾才推開門出去，卻看見許攸寧正在門口等她。

“謝謝你幫我說話。”

“我只是看不慣她們背後講人。”

梁傾和許攸寧一起走回訓練場的時候，幾個男生正被教官拉出來做引體向上，蘇奕北也在其中，看到走近的梁傾便停了下來，沖她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好啦？”

“嗯……”梁傾又不自覺地紅了臉，“那個，謝謝你了！”

衆人的目光也随着蘇奕北的話而集中到了梁傾的身上，暧昧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走，中間還夾雜着小聲的議論聲。

“看什麽看！繼續訓練！”教官沖人群吼了一聲，然後又轉過來看着梁傾和許攸寧，“好了就歸隊！”

這天晚上梁傾剛回到宿舍沒多久，就聽見廣播裏傳來宿管老師的聲音，“高一三班的梁傾，有人找你，請到樓下的值班室來一趟。”

到了值班室一看，發現是蘇奕北，“剛讓林宸去超市幫我帶的吃的，誰知道他給我帶了一堆甜食，我不吃。”他提着一大袋東西遞給梁傾，“喏，給你。”

梁傾一看，裏面全是巧克力和各種各樣的零食，“這……”

“你不是低血糖麽，趕快拿着，我還要回宿舍洗澡呢。”蘇奕北故意擺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梁傾無奈，只好接過袋子，“那謝謝你了，明天早上給你錢。”

“別，反正都是我不吃的。”蘇奕北轉身就跑向了男生宿舍。

梁傾裝作沒有看到宿管老師的眼神，紅着臉一路小跑回到了宿舍，許攸寧看到她手裏的東西，笑了笑也沒說話，梁傾有些尴尬地解釋道，“蘇奕北說他不吃就給我了。”

“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是他特地買給你的。”許攸寧去洗澡之前丢下了這麽一句話，讓梁傾愣在那裏，臉更紅了。

軍訓最後一天的彙報演出，蘇奕北作為體育委走在他們班方陣前面舉旗，第一次看到平日裏嬉皮笑臉的他有如此認真的時候。作為班長的梁傾則要走在方陣和舉旗人的中間，那是一個很突兀的位置，讓梁傾有些怯場，生怕表演不好。然而當她看見那個穿着迷彩服挺拔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在自己的正前方，她突然覺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