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語密翻教醉淺

蘇廷南是在S大附近的一家叫做“迷醉”的酒吧裏找到的蘇奕北,他還記得剛才他問蘇奕北的舍友他人在哪裏,他們都一副了然的樣子,“你去迷醉看看吧,他不在宿舍就是在那。”

蘇奕北摟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生,正在和另一撥人喝酒,蘇廷南走到跟前打算把他拉出去,卻被他撥開了手。

“哥,這是你新的弟妹,韓熙。”蘇奕北微微有些醉意,把女生牽了過來介紹給蘇廷南。

“奕北,你怎麽變成這樣了。”蘇廷南皺眉,又再一次抓住他往外走,并加大了手上的力氣,“你這樣有意思嗎!”

蘇奕北笑了笑,笑聲中帶着嘲諷,剛準備開口說話,卻看見了遠遠走來一抹身影。幾個月不見,梁傾的頭發長長了,也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憔悴。

蘇廷南也回頭看見了走近的梁傾,“你怎麽來了?”

梁傾沒有說,她抑制不住的思念讓她鬼使神差地坐車來到了鄰市,她其實昨天就來了,一直等在蘇奕北宿舍的樓下,他卻徹夜未歸,直到今天看到蘇廷南,才跟着他來到了這裏。

梁傾看見了蘇奕北和韓熙牽在一起的手,刺痛了她的眼睛。韓熙沒有錯過梁傾臉上傷心和絕望的表情,輕笑一聲,“你就是梁傾?”

梁傾擡起眼,看着對面這個漂亮的女生,大波浪的卷發,精致的妝容,哪怕一颦一笑都是妩媚動人的。韓熙突然轉臉踮起腳尖親了一下蘇奕北,蘇奕北先是一愣,而後緊緊地擁住她,熱烈地回吻她,幸福在女生的笑容裏無限制地彌漫着。他們在擁吻,深深地,旁若無人地。

梁傾後退了幾步,她感覺到心裏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地撕裂,周圍人正在暧昧地起哄,交雜着吵鬧的音樂聲,那些此起彼伏的聲音就像是一把刀直接插入了她的心髒。她似乎聽見了自己心底的聲音:梁傾,這是你自找的。

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梁傾轉身跑出了迷醉,蘇廷南冷着臉追了出來,“梁傾,我送你回去吧。”

梁傾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是拼命地搖着頭,自顧自地走在馬路上。

蘇廷南嘆了口氣,只好在後面跟着她走。

回到臨水市之後,梁傾便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蘇廷南送她回到宿舍,對許攸寧解釋了一番,這才離開。蘇奕北對她的傷害,他這個做哥哥的想要盡力彌補,卻已經無濟于事了。

路哲成來看她的時候,看到了梁傾便是一副被抽光了所有靈魂的樣子,面容憔悴,眼神空洞,他在她的身上再也找不到當初那個活潑生氣的小姑娘的影子了。

“梁傾,你有必要這麽折騰自己嗎?”路哲成對她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行為感到很生氣。

梁傾一直沒說話,也不看他。

天色漸漸地暗了,一整片烏雲籠罩在天空中,冷風吹過,梁傾微微顫栗了一下,一如她此刻的心裏。

梁傾回宿舍的時候,看見一輛車正緩緩停在宿舍樓下,很久沒見到的許攸寧穿着Burberry最新款的風衣,手上提着幾個購物袋從車上下來。梁傾清楚地記得許攸寧之前指着雜志上的這件風衣跟梁傾表達了自己強烈想要買下的欲望,當然,她也記得許攸寧失望的神情,因為她媽媽就在前不久生了場重病,家裏所有的積蓄都被用來給她進行治療。當許攸寧波瀾不驚地說着這些事情的時候,梁傾心裏突然有些自責,這段時間以來自己一直沉浸在蘇奕北對她的傷害之中,她竟然沒有注意到許攸寧的情緒也有所變化。

她看見許攸寧對着駕駛座上的陌生男人妩媚地笑了笑,明眸流轉,然後轉身走向了宿舍樓。梁傾覺得這樣的許攸寧有些陌生,她一直都知道許攸寧是明豔動人的,現在看到心裏卻有些不舒服。

許攸寧也看到了不遠處的梁傾,她的笑容頓時尴尬在臉上,不過随即又變成了那個梁傾所熟悉的許攸寧,“梁傾,跟我回一下我宿舍,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梁傾默然地點了點頭,被許攸寧一路挽着走回了宿舍。

許攸寧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梁傾瞥見盒子上面赫然映着的金标,沒有說什麽。

“我第一眼看就覺得這個項鏈挺适合你的,送給你吧。”許攸寧把盒子遞給她,漫不經心地說道。

梁傾沒有接過盒子,認真地盯着許攸寧的眼睛,“剛才那個男人送你的?他是誰?”

尴尬地把盒子放在一邊,許攸寧躲避着她審視的目光,“最近認識的而已。”

“他,結沒結婚?”梁傾把自己的猜想問了出來,那個男人看起來已經到了中年,還有這樣的身份和資本,想必單身的可能微乎其微,之前學校裏也有過這樣的傳聞,她聽到了,卻不得不懷疑。

許攸寧沉默,自顧自地在收拾購物袋裏的東西。梁傾扳過她的身子,再一次直直地看進她的眼睛,她想要在許攸寧的眼睛裏找到一絲無辜,一絲澄澈,可是她沒有,她沒有找到。

梁傾只覺得眉心突突跳得厲害,最好的朋友給別人當了小三,自己卻後知後覺。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我媽媽治療需要錢,我們家的債還沒有還完,我學美術這些都需要錢。”許攸寧不可抑止地哭了,她從來沒有這麽顯露出自己的脆弱過,“我也不想的。”

“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啊。”梁傾還是不能理解她為什麽要走上這條路。

“你有那麽多錢嗎!你除了會為了蘇奕北哭哭鬧鬧你還會做什麽!哦,對了,你還有路哲成可以依靠,可是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幸運嗎。”說完,許攸寧就愣住了,有些話說出口就變了樣,她什麽時候對梁傾也這麽咄咄逼人了。

梁傾也僵住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看也不看許攸寧,說了一句“你好自為之”,便轉身走了。

自從那天之後,梁傾經常會看到那輛車停在宿舍樓下,而許攸寧也依舊和那個人繼續交往,梁傾心裏自責又為她擔心的同時,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只是她沒想到,細心如蘇廷南,當他發現許攸寧提着價格不菲的包以及總是閃躲的眼神時,再加上學校裏一些模糊的傳聞,他的心裏或多或少就明白了幾分。

“他給你多少錢?”蘇廷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許攸寧突然很是不知所措。

“我的事不用你管。”漠然的語氣,不帶任何表情。

“是不是我給你錢你就可以離開他?”

“蘇廷南,別幼稚了。”許攸寧的臉上充滿了諷刺,“我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看着蘇廷南離開的背影,許攸寧咬了咬嘴唇,盡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她的心裏竟是這樣的難過。

“小梁傾,我在你宿舍樓下等你。”接到路哲成的電話,梁傾很是意外,他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過自己了,自從那天在車上的對話之後。

梁傾打算拒絕,又聽見電話那頭威脅道,“你要是不下來我就在樓下喊你的名字。”

無賴,梁傾心裏暗罵了一聲,只好換一身衣服出了宿舍。

“我前段時間出差,給你帶的禮物。”路哲成拿出一個精致的綢緞袋子遞給梁傾,“看看喜不喜歡。”

梁傾解開袋口上系着的細緞子,拿出袋子裏的東西,是一塊色澤上等的玉佩,通透流英,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她的生肖便是卯兔。

“巧笑之磋,佩玉之傩。”路哲成悠悠地開口,像是流水一般。

這句話出自《詩經》,路哲成知道梁傾是熟讀《詩經》的,既然她能夠猜透自己的名字,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不出其然,梁傾驀地紅了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路哲成哈哈笑了幾聲,“小梁傾,我知道你喜歡。”

梁傾承認,這只玉佩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只晶瑩剔透的小兔子,幾乎是第一眼便讓她喜歡上了,可是她不願意再欠路哲成些什麽,即使是一份小禮物。

似乎是看透了她的猶豫和躊躇,路哲成拍了拍她的頭,“喜歡就收着吧,作為交換你陪我去吃頓飯就好。”

路哲成帶着梁傾到達凱悅裏間的時候,已經有一些人入座了,梁傾這才發現,幾乎都是跟路哲成差不多的人。“這些都是我朋友,不用緊張。”路哲成低頭在她耳邊低語。

“哲成,你遲到了等會兒要自罰三杯啊。”一個中年男人走來拍了拍路哲成的肩膀。

“老林,你沒看哲成第一次帶了小姑娘來嗎,就罰一杯好了。”旁邊有人也站了起來,顯然對梁傾很感興趣,“也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我們家梁傾怕生,你們收斂點。”路哲成攬着梁傾的肩,一副宣布主權的樣子。

一群人都發出了暧昧不明的笑聲,梁傾這才仔細地看過這些人,卻突然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許攸寧。再看那個被他們叫做老林的中年男人,難怪剛才見他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是她沒有想到他會是路哲成的朋友。同樣吃驚的還有路哲成,他是知道老林有家室的,許攸寧他也是認識的,可是在這個圈子裏對于這樣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更何況現在梁傾也在,雖說冷了臉,但至少禮數還是要有的。

這一頓飯三個人都吃得極為不舒服,許攸寧從一開始就如坐針氈,梁傾一直提着心,偷偷瞥了一眼路哲成,眼下她最擔心的莫過于路哲成的态度,而後者則表面上若無其事地與桌上的其他人喝酒寒暄,沒有一絲情緒。

直到結束後上了車,路哲成眉頭緊擰着,臉色冷若冰霜,不說話也不開車。

“我不知道你們是朋友。”梁傾小聲解釋,現在的路哲成讓她感到有點害怕。

路哲成轉頭看了看她,語氣硬梆梆的,“梁傾,我不怪你,可是你讓我以後怎麽面對老林的妻子和兒子。”

“我……”梁傾抿了抿嘴,雖然錯不在她,但是她也是理虧的。像是下定了決心,梁傾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了車。路哲成沒有攔她,也沒有再追上來,直到聽見身後車子揚長而去的聲音,梁傾才轉過身去,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回了學校。

許攸寧早早就回來了,一直在梁傾的宿舍門口等着她,遠遠地就跑了上去,“梁傾,路哲成是不是生你氣了?都怪我……”

“沒事,你也不知道他們是朋友。”梁傾有點累了,幾乎不想說話,“再說,我和他又有什麽關系。”

回到宿舍,梁傾再次拿出那個綢緞的小袋子,默默地看了幾秒,把它收進了抽屜裏。

之後的一段時間,路哲成就再也沒有主動找過她,梁傾以為,總算是斷了。這樣也好,她不能給他感情,那就讓他遠離她好了。

沒有了路哲成,梁傾的生活清靜了很多,她的生活依舊繼續,只是在很多個夜晚,她還是會夢到蘇奕北冷漠的神情和離去的背影,夢魇般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驚醒時發現枕上已經濕了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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