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容君羨緩緩睜開雙眼。

他轉了轉眼珠子,看到床邊有一個加濕器,孜孜不倦地蒸騰着洋溢着薰衣草精油香氣的水霧。目光穿過雲煙似的香霧,落在牆壁上的時鐘,指針緩緩轉動,猶如時光的流淌。

“啊——”容君羨嘗試直起身來,感到一陣暈眩。

“容老板,你醒啦!”欣喜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容君羨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小于,你怎麽在這兒?”容君羨轉過臉看到于知務。于知務傾身扶住容君羨,只說:“你生病那麽嚴重,我當然要來看你呀!”

“小助理呢?”容君羨問,“他在不就行了?”

“還說他呢!”于知務道,“他照顧得這麽不周全,白先生已經把他解雇了。”

容君羨迷迷糊糊,腦子裏懵懵懂懂的:“什麽?”

“白先生不知哪裏找來了一個專業團隊,排查過了一遍現場。”于知務絮絮地說,“在劇組化妝間裏的加濕器裏檢查出來了牡丹精油的殘留。”

“什麽?”容君羨吃了一驚,清醒了大半,仔細一想,卻搖頭,“牡丹精油?可我不是只對牡丹皮過敏嗎?我對牡丹花是沒事的。”

“你主要是對牡丹皮裏的丹皮酚過敏。提純萃取的精油裏也含有丹皮酚,這就是為什麽你只在片場過敏、回了房車休息就好了的原因。”

原來,南綠和石嘉懿在加濕器裏放了牡丹精油,為了怕露餡,還加了氣味比較霸道的薄荷和檸檬精油進去,讓人聞不出來有牡丹精油。事後,他倆也沒來得及處理這個加濕器。二來,他們又覺得,經過一整天,這些精油早就随着加濕器蒸幹淨了,就算不處理也不會被發現的,誰會想到這裏去?沒想到,白惟明竟不知帶來了什麽人,還把這個成分給檢驗出來了。

容君羨卻不太明白:“丹皮酚是什麽?”

“是牡丹皮裏的一種物質。也是讓你過敏的東西。”于知務回答,“丹皮酚本來是很好的藥物,能夠抗過敏的,因此在好幾款抗敏藥裏都有添加。無奈你對丹皮酚過敏,所以,你塗抹和服用了含有丹皮酚的抗敏藥之後,才鬧得這麽嚴重。”

容君羨卻皺眉:“那是巧合了?”

“我也不知道。但白先生似乎不認為是巧合。”于知務臉色凝重,“白先生已經報警了,說會查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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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君羨想了想,一驚:“白先生來了嗎?”

“來了啊。”于知務點頭。

容君羨忙說:“鏡子呢?”

“啊?”于知務不解。

容君羨摸了摸自己的臉,失措地說:“我的臉是不是發滿了疹子、醜陋不堪?”

于知務遞了一塊鏡子給容君羨,又說:“放心,你現在疹子都退了,已經恢複好看的樣子了。”

容君羨聽了不太不信,等鏡子遞到面前,看着鏡中人才松了一口氣,雖然說氣色欠佳,但終歸算不得醜陋。

于知務又說:“而且,白先生一直在床邊照顧你,你最醜的樣子他已經見過了。”

容君羨的臉色又僵了:“那他現在怎麽不在?是被我的醜樣給吓退了嗎?”

于知務哈哈大笑:“怎麽會啊?他還親手給你上藥呢!怎麽會嫌你?”

容君羨愣愣的,又說:“那他現在在哪兒?”

“剛剛警察來了,他就出去了。”于知務說,“他要出去才叫我來的。本來只是他守着你的。他可太不放心了,總覺得有人要害你,因此格外小心。”

容君羨卻狐疑地說:“誰要害我?雖然我人緣不好,但總不至于有人想要我的命吧!”

于知務也是眉頭大皺:“對啊,這得多大仇啊?您的得罪人功力是不是又升級了?”

容君羨想了想去,只說:“難道是石嘉懿嗎?”

“就是給你潑熱水的那個藝人?”于知務想到這人,連連搖頭,“我看他年紀輕輕的,沒想到這麽壞!”

石嘉懿與容君羨有過節,因此,事情敗露了也容易引到他的身上。

南綠見直升機和警察都來了,心裏也十分害怕,拉着石嘉懿商量,只說:“咱們現在對好說辭,都說自己不知道。但要是真的過不去了,這件事你可別拉扯上我!”

石嘉懿一驚:“什麽……你……那個藥可是你讓人送的!”

南綠也不想商量了,發狠說道:“你知道我爸爸是誰嗎?不想自找沒趣就閉嘴!”

石嘉懿讪讪閉嘴了。

南綠見石嘉懿忿忿不平的,便又軟下聲來:“只要你幫我過得了這一節,四通影業不會虧待你的。以後一定捧你。我做一哥,你做二哥。”

石嘉懿也是又悔又恨,卻已是無計可施了:我還真就是個“二”了!

南綠是四通影業老總的私生子。一出事了,他也立即打電話告訴了爸爸。爸爸立即教了南綠一套推脫的說辭,另一方面又叫了律師去,再敲打石嘉懿,叫他要“識大體”、“顧全大局”。

他又親自前來,陪着南綠和石嘉懿一起到了醫院裏,裝模作樣地說要探望容君羨。護士只說:“容先生正在休息,恐怕還不能見客。”

南綠和石嘉懿一臉憂心:“可沒大礙吧?”

——他們的關切可不是騙人的。他們如今是比誰都更怕容君羨出事。原本,他們只想惡作劇,讓容君羨吃吃苦頭,卻不曾想要害容君羨有性命之虞的。

剛好,警察從外頭過來,指着二人,說:“你們就是南綠和石嘉懿了,是吧?”

二人看到警察,皮立即就繃緊了:“呃……”

警察說:“那你們來做個筆錄吧。”

南綠那兒一口咬定了,只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警察又問:“那你為什麽要托工作人員給容君羨送藥?”

南綠便回答:“我聽說他過敏了,便給他送抗敏藥。這個藥我自己也在用的。”

警察說:“那你知道容君羨對丹皮酚過敏嗎?”

南綠忙說:“我當然不知道。”

“那個口服的抗敏藥物是你送的,對不對?”

“是的。”南綠回答。

警察又說:“那麽,那個塗抹的呢?”

南綠愣了愣,說:“塗抹的?我不知道。”

另一方面,石嘉懿也只說:“我是在裏面添加了精油,但這是因為我喜歡用精油。我不知道容君羨對這個精油過敏。”

警察又說:“你和容君羨有過節是嗎?你還曾經潑他熱水?”

“我不是故意的。”石嘉懿解釋,“我只是不小心,但我也真誠地跟他道歉,并獲得他的諒解了。我和容君羨不但冰釋前嫌了,還發了PO文公開言和的。”

警察一番盤查,也覺得石嘉懿和南綠的說辭沒什麽太大問題。他也與白惟明解釋了:“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警察辦案是要講證據的。現在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是故意的。而且,容君羨也沒有受重傷。所以,我們大概無法立案。”

白惟明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了,卻笑笑,問:“如果能證明他們是故意的,你有把握送他們去坐牢嗎?”

對方愣住了。

莫麗安在旁邊卻說:“大BOSS,其實何必這麽麻煩……石嘉懿和南綠不是普通人。他們是公衆人物,他們是明星。容君羨更不是普通人,更是大明星。這件事只要放風到媒體到那兒去,接着輿論炒一炒,保管石嘉懿和南綠以後都不敢見人,絕對被人噴到出門倒垃圾都要戴口罩。”

“網絡暴力不可取啊。”白惟明拍了拍莫麗安的肩膀。

莫麗安一怔:“啊?大BOSS的意思是,不能煽動輿論,我們應該走正義的程序?”

“不,我的意思是,輿論都是一陣陣的,網友今天噴完他們,明天換個熱搜,網友又噴別人去了。沒有人會被網友噴超過一周。”白惟明語重心長地說,“還是直接送他們去坐幾年牢最實際。”

大家都說容君羨不好惹,因為他脾氣火爆。

但其實最不好惹的都是看起來脾氣好的人。

比如白惟明。

白惟明捧着新鮮的百合花進了病房。容君羨正坐在床上,床邊則是石嘉懿、南綠還有四通影業的谷總裁。

見到這些人,白惟明皺眉,心想:于知務呢?叫他好好盯着也不會,怎叫蒼蠅飛進來了。

谷總站起來,笑道:“白先生,您就是君羨哥的公關經理吧?”

白惟明點點頭,将百合放到床邊,問容君羨:“小于呢?”

容君羨回答:“剛剛去拿檢查報告了。”

“他拿什麽報告?叫護士送進來便罷了。”白惟明一聽就覺得是“調虎離山”的借口,肯定是這個滿肚子壞水的谷總想的辦法,将于知務調離,好跑進來和容君羨說話。

南綠和石嘉懿在病床邊哭成淚人,知道的說他們來探病,不知道的以為他們來哭喪,淚流不止地哭嚎,一邊嘴裏念着:“我們真不知道你對丹皮過敏啊!我們該死啊!你要原諒我們啊!”

白惟明是知道容君羨的,看着脾氣硬,其實心腸軟。

容君羨便說:“罷了、罷了。怎麽哭得那麽大聲!不知道以為我死了!”

白惟明在床邊坐下,只說:“如果不是故意的,那當然就算了。”

南綠和石嘉懿連忙說:“我們确實不是故意的!”

白惟明便道:“可惜,我似乎找到了證據,證明你們是故意的。”

南綠和石嘉懿臉色一僵:“不會吧……怎麽可能?”

谷總便說:“對啊,是不是有誤會?”

容君羨聽了白惟明的話,頓時變得怒不可遏,只說:“白先生說的還能有假嗎?你們兩個混蛋!快給我滾!”

南綠和石嘉懿都愣住了。

這真是俗語有雲:若要人不知,不要太弱智。

石嘉懿和南綠漏的馬腳,相當低級。

聽聞了容君羨患病,白惟明匆匆離開了奇秀賽馬場,前來看護。宣會長也緊急趕來了。可惜他沒有直升機,現在才趕到。他拎着果籃到了病房門外,忽聽得裏頭人聲,只聽得白惟明說:“你們曾用自己的手機在網上搜索了‘容君羨 牡丹皮過敏’,并浏覽了《容君羨因過敏放棄代言國産之光牡丹花膏》《容君羨笑談牡丹花過敏經歷》等文章。豈能說不是故意?”

宣會長聽到這話,便倒吸一口涼氣:竟有這麽惡毒的事情?

谷總也聽到這話,倒吸一口氣:竟然有這麽弱智的操作?

确實,杜漫淮說了容君羨過敏之後,二人就上網搜索了相關資料,知道了容君羨是對牡丹皮過敏。南綠驚訝地說:“他對牡丹皮過敏?我記得我之前送了他一個藥膏,就是丹皮酚的。”

石嘉懿道:“真的嗎?怪不得他的皮膚時好時壞,說不定就是……”

南綠轉了轉眼珠,說:“我這兒還有一瓶牡丹精油呢……”

二人便合計,說要用這個來整容君羨。

現在卻敗露了。

宣會長站在門外,只聽着裏頭的話音

——“我……我不是啊……我不知道的……”

“還有,你們還查詢了‘含有丹皮酚的過敏藥有哪些’。”白惟明的語氣不緩不急的,“是吧?”

石嘉懿的聲音發抖:“這不關我的事。我可沒有送過敏藥。”

“石嘉懿!你還撇得真幹淨!”南綠的聲音變得尖銳。

石嘉懿發着抖說:“南綠,別的就算了。這是犯罪啊!我可不能為了你爸是老總就攬下來!”

白惟明的聲音越發明晰:“對,我差點忘了,南綠是谷總的私生子。”

谷總不覺高聲回答:“是,這是我兒子!今天我是非要保住他不可的!你要動他,是不可能的!除非四通影業倒閉!”

站在門外的宣會長心想:四通影業倒閉?這是什麽不可能的事嗎?聽起來似乎也不難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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