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容君羨和白惟明到了客房。

歲積雲此處的宅子是歐式的,他們的卧室有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可俯瞰林景。但出于隐私保護,都用厚重的提花窗簾布遮蓋起來。家具以米白色為主,顏色低調,以突出印度手工編制羊毛地毯的五彩斑斓。

卧室中央放着一張雙人床,上面鋪着了冰藍色綢緞面的被子、枕頭,還有用毛巾折疊好的兩只小天鵝,天鵝與天鵝嘴對嘴,仿佛接吻。

白惟明只說:“這房間挺好的。”

容君羨卻說:“怎麽只安排了一個房間?”

“大約是客人太多了。”白惟明回答,“無法一一周全。”

容君羨想了想,又說:“無妨,我們又不是第一回 擠一張床了。”

這倒也是,二人倒真的不是頭一回同床共枕了。以至于現在容君羨也沒有一開始的別扭,倒是駕輕就熟的,洗完澡就倒頭大睡,倒是好眠得很。

白惟明則仍堅持着睡前噴上古龍水。

說不定哪天他就需要用這樣的氣味使人印象深刻呢?

白惟明蓋上被子,與容君羨一同入夢。

早晨起來,容君羨和白惟明洗漱完畢,閑聊了一陣,管家便來敲門。二人從門裏出來,随着管家到樓下用早餐。見餐廳裏坐着七八個人,其中容君羨只認識歲老爺、宣會長、秦四爺和秦小爺。

見了宣會長,容君羨也是一驚:“宣會長?”

宣會長見了容君羨,便說:“早上好,容先生。”

容君羨便答:“早上好。”

秦四爺卻笑了,說:“怎麽容君羨只和大公子打招呼,也不跟我們說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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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君羨正要說什麽,白惟明卻先張口:“他便是偏不與你說,又如何?”

秦四爺反而被噎着了。

秦小爺笑着拿起臺上放着的一根香蕉,說:“哥,食蕉啦。”

一般而言,叫人“食蕉”,并非真的想請對方吃水果,而是罵人,叫人閉嘴或不要多管閑事。

秦四爺笑道:“弟,你先食。”

歲爺笑:“你們兩兄弟一起食,分甘同味。”

這秦家兩兄弟便只好人手一只蕉,慢慢食了。

白惟明徑自拉着容君羨到了靠近歲積雲身邊的空位坐下,二人一同用餐。

歲積雲又問:“兩位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的。”白惟明答,“謝謝歲爺。”

容君羨也跟着說:“謝謝歲爺。”

歲積雲又問:“早餐還合口味?”

白惟明答:“很好吃,謝謝歲爺。”

容君羨也跟着說:“謝謝歲爺。”

旁邊一個好事者笑道:“真個夫唱婦随。”

容君羨只說:“這是用錯詞了吧!”

好事者卻問:“怎麽用錯了?”

白惟明便道:“我們又沒結婚,怎麽就夫婦了。便是婚後,兩個男人,也配不上一個‘婦’字。”

對方又笑:“雖然男人之間沒有夫婦之稱,卻有賓主之分。”

白惟明卻說:“別的人我不知道,但我和君羨之間無分這些,都是平等的。”

此言一出,四座都暗暗吃驚了——除了容君羨和宣會長。他倆對對話的含義仍無所察覺,低着頭吃着煎蛋。

“這可……”那好事者見白惟明如此維護容君羨,感嘆,“真叫人吃驚。”

白惟明随手抄起一只香蕉,丢了過去:“你也吃點兒。”

歲積雲則一笑,說:“好,那今天白先生能帶容先生來叫我們認識,也真是好的。我很開心。”

旁人也忙說:“對,真高興認識到容先生。”

說着,大家紛紛舉杯向容君羨致意。

容君羨和宣會長見衆人忽然舉杯,都吃了一驚,嘴巴咀嚼着煎蛋,還來不及咽下去,便匆忙“跟上節奏”,也把杯子舉起來。

待用完了早餐,白惟明又站起來,拉着容君羨說:“我家君羨還有工作,就先告辭了。”

“好、好,慢行。”衆人便說,“工作要緊。”

歲積雲又親自送着白惟明、容君羨二人到了門外,只說:“惟明啊,能看到你定下來,我也很替你高興。”

白惟明笑了:“這話說得,我如何不定了?”

歲積雲卻又笑:“那是,不定的是我。”

白惟明卻道:“歲爺是潇灑得很,叫人羨慕。”

歲積雲道:“請吧。”

白惟明便拉着容君羨,正要走開,又聽得歲積雲囑托:“看好你的人。”

白惟明卻有些不解,只叫容君羨先到車裏。單獨留在門前,白惟明只問歲積雲說:“不知道君羨是不是對歲爺有所得罪?”

歲積雲笑道:“我不過随口一句,你也太多心了。”

白惟明聽了這話,暗道:一定有問題。

但白惟明卻笑道:“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歲積雲聽了這話,暗道:他此刻必然不放心了。也怪我多口一句。

白惟明與歲積雲告別,便又回到車子裏,與容君羨一同回酒店,準備工作事宜。為了時尚秀表現得好,容君羨決計這幾天都節食。

團隊也早早就請好了營養師,為容君羨訂制了節食的食譜。容君羨一整天就吃雞蛋、蔬菜、水果,其他幾乎是油鹽不進。餓得每天都飄着走路,仿佛随時要升仙。

白惟明偶爾看着不忍,便說:“其實你餓了,也可以吃一點。”

容君羨笑道:“我一直覺得你挺專業的,但這一點上,于知務都比你專業嚴格!”

白惟明也沒想到自己有不如于知務的一天。

于知務确實很敬業,緊盯着容君羨的飲食,确保容君羨嚴格按照食譜執行節食計劃。容君羨躺在床上,眼冒金星,又埋怨道:“男明星尚且如此,女明星都是怎麽活下來的……”

于知務看了看手機,卻又焦急地說:“TORT的會場對面建了MS的會場,小道消息說他們請了杜漫淮壓軸。”

“那不就是和我唱對臺戲嗎?”容君羨會意過來。

于知務卻道:“真是陰魂不散。”

白惟明也拿起手機,時尚圈熟人也發了諜報來,只說:“這次杜漫淮穿衣尺度很大,恐怕會搶了你家君羨的頭條。”

白惟明倒是覺得好笑:沒想到杜漫淮這麽走投無路,還淪落到穿暴露衣服搏出位的地步。

但同一天打對臺,杜漫淮露得多,版面多,也是很正常的。

白惟明只嘆了口氣,說:“我們與MS這個品牌無仇無怨的,它無端請杜漫淮做什麽?”

于知務聽了,也拍着大腿說:“對啊!這可怎麽辦啊?”

白惟明又道:“只能說聲抱歉了。”

誰也不知道白惟明說的抱歉是什麽回事。

衆人卻是很緊張,都一個勁兒地問到底要不要讓容君羨也穿那件暴露的,好和杜漫淮争鋒。白惟明只道:“大冷天的,說這個做什麽!要是誰露的多,誰就贏,為什麽不去拍色情片?”

于知務卻道:“你看容老板節食、準備得那麽辛苦,要是到時候被杜漫淮搶了風頭,那不是辛苦白費?”

白惟明卻說:“不會的。”

于知務又問:“您怎麽确定不會?”

白惟明又說:“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白惟明态度堅決,衆人也無可奈何。畢竟現在團隊拍板的人是白惟明。

容君羨那邊依舊節食運動積極“備戰”。而杜漫淮那邊又何嘗不是?他甚至提早去國外做了一個醫美項目的打包套餐,務求自己看起來年輕水嫩。事實上,杜漫淮入行以來還是頭一次這麽認真做醫美,畢竟,他一直覺得自己不需要這個。然而,當他當面見過了容君羨的真人時,才知道自己還是需要這個的,尤其是他想比對方好看的時候。

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杜漫淮對自己夠狠,時尚秀那天确實是容光煥發,天仙下凡似的。陳禮秉見了杜漫淮那模樣,都稱贊說:“你太美了,簡直像回到了十八歲。”

杜漫淮忽然想起了十八歲的歲月,目光忽然變得冰冷:“我可不想回到十八歲。”

陳禮秉忽也露出愧欠之色,卻不提這話了,只說:“我開車送你去會場。”

天還沒亮,二人開着車到了會場,卻瞠目結舌。

建得美輪美奂的會場正在被挖掘機摧毀。

品牌公關急匆匆地跑來,只說:“你們來得正好……我正想要通知你們……”

杜漫淮口幹舌燥的,問:“發生什麽事了?”

品牌公關說:“不知怎的,今天城市管理的人跑來說我們臨時會場的搭建涉嫌違規,要進行強拆。”

杜漫淮原本就餓了好幾天,如今聽了這話,真是兩眼一抹黑,差點暈過去。陳禮秉忙扶住杜漫淮,又問品牌公關:“那大秀怎麽辦?你們有後備方案嗎?”

品牌公關說:“我們當然是有準備PLANB的,有一個後備會場。”

話音剛落,一個員工急忙跑來說:“後備會場也被拆了!”

所以白惟明說的,與MS這個品牌無怨無仇,感到有些抱歉。

MS時尚秀的會場被拆,只能延期舉行了。倒是TORT的大秀,如期進行,并進行得如火如荼。

容君羨穿着手工長西裝壓軸登臺,契合着紅與黑的主題。他身穿一身黑,黑西裝、黑手套、黑皮靴,頭發也是黑的,如同一支黑色鋼筆,冷酷又鋒利。待燈光變換,光線照到衣服上時,衣服的顏色又浮出一層玫瑰似的紅色,頭發也是如此。燈光閃爍之下,他身上服飾、發色時而暗紅時而暗黑,變幻之中帶着神秘感,倒是他的肌膚,一直看着都白得似沒有血色,有些病态,卻又莫名地契合這次演出的風格。

毫無意外地,他的這身打扮獲得了頭條待遇。也許是他确實表演良好,沒有枉費辛勞,但他也知道,必然也有公關團隊背後努力的原因。

但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一下舞臺,就開始找東西吃,嘴上念叨着麻辣燙烤串火鍋冰淇淋。

白惟明卻說:“你節食那麽些天,不能一下子吃這些,還是喝點粥吧。”

容君羨只坐在車廂裏哧溜哧溜地喝着熱粥。白惟明在旁邊問他冷不冷,容君羨說冷。他便給蓋了一件毯子。容君羨吃了完了粥,又說熱。白惟明便把毯子拿開。容君羨卻又說還是熱,白惟明便拿着小扇子給容君羨扇風。

容君羨笑道:“這天時哪來的小扇子……也難為你辛苦,空調開起來就好了。”

“這天時開空調,可不着涼。”白惟明說,“我這樣輕輕扇幾下便好了。”

容君羨也是疲憊,便合上眼睛休息。白惟明扶着容君羨的頭,往自己肩上靠着,一邊用手機發信息,替容君羨推掉會後的采訪。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起來。

白惟明見是個陌生號碼,便不接了。

沒想到,過一會兒又響了。

白惟明便接起來,問:“請問是誰?”

因電話已響過了兩遍,容君羨也醒了過來了,便擡頭,看着白惟明問:“誰的電話?”

白惟明眼皮微微翕動,随手把電話挂斷,只說:“詐騙電話,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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