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咖啡廳裏的音樂緩緩地流淌着，客人們低聲交談。顧媛将方糖一塊一塊放進咖啡裏，然後拿着小勺慢慢地攪拌，仿佛這是世上唯一值得關注的事。

坐在對面的林子琳臉色不好看，皺着眉瞅她旁若無人的加工那杯可能快成毒藥的咖啡。

顧媛的耐性向來很好，一個宅習慣的人，自然也習慣保持安靜與沉默，對面的人不開口，她就能當自己是個啞巴。

“顧小姐就不好奇我找你出來要說什麽嗎？”到底還是林子琳沒能沉住氣。

眼皮都沒擡一下，她淡淡地開口，“我在等林小姐你說啊。”

“你知不知道最近龍騰的情況不太好？”

林子琳的目光忍不住帶了些責備。“你既然跟喬總在一起，為什麽都不關心他的事？”

“他不需要。”

“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留在他的身邊。”

“難道林小姐就配了嗎？”顧媛很有求知欲地問。

“當然，”林子琳驕傲地揚了揚下巴，帶着幾分得意之色地說：“只要喬總娶我，我們林氏就是他最大的後援。”

顧媛恍然大悟，“哦，原來讓他賣身啊。”

“你胡說什麽？”

她一臉不解，“我有胡說嗎？明明何就是這個意思呀，要學長娶你，你們家才會幫他，這不就是拿他自己做交易嗎？也就是變相的賣身。”

林子琳用力地将手裏的咖啡杯放回桌上。

顧媛慢條斯理地繼續攪拌自己的咖啡，怡然自得的神情強烈刺激了對面的人。

好不容易才壓下自己的怒火，林子琳道：“既然你沒能力幫他，就別賴在他身邊否則你等于是毀了他。”

她面露沉吟之色，沒搭話。

林子琳再接再厲，“如果你只是要錢，我可以給你。”

顧媛瞥了她一眼，垂眸。錢啊——從她周歲起，每個月都有大筆金額不小的零用錢彙進她的戶頭，後來大哥也加入彙款行列，她從小的時候就是個富婆了呢。她也許擔心過別的事，可從小到大還真沒擔心過錢的事。

見她不吭聲，林子琳不由得冷笑一聲，“你纏着他不放，不就是圖他的錢嗎？還有歐執行長，不是也被你勾到手裏？”

聽到她提到歐陽，顧媛忍不住蹙緊眉頭。她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個人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引起的。

“我跟歐陽沒有關系。”她的神情冷了下來。

林子琳怔了下，馬上接着道：“那是你的事，我只問你現在放不放手？”

“什麽？”她明知故問。

“從喬總身邊離開，我會給你一筆錢。”

顧媛皺着眉想了下，“分手費的話，還是學長給我比較名正言順。”

“你——”

“我拿何的錢不太合适，畢竟我不是同性戀，真拿了你的錢，對我名聲也不太好。”她一臉誠摯地說。

聞言，林子琳氣得直發抖。

“呵……”倒是旁邊聽到的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林子琳神情一驚，慢慢地回過頭去，就看到後面盆栽遮掩的雅座後，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一臉微笑地看過來，看的卻不是她。

顧媛偷偷翻了個白眼。

“林小姐。”

“喬總——”她有些驚慌失措。

喬皓南面色一整，客套冷淡地說：“我的私事就不勞何費心了。”

“我……我先走了。”此時此刻林子琳沒辦法再待下去，只好離開。

她一走，他就堂而皇之地坐到她原來的位子上。

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顧媛端起杯子啜了口咖啡，臉色頓時五味雜陳。

真是太特別的味道了！

喬皓南毫無同情心地笑開，招來服務生拿杯開水來。

幾口水下肚，總算稀釋了那無法形容的味道，解救了她的味蕾。

“媛媛。”身子往桌上一探，橫過半張桌面，喬皓南的表情帶了點莫測高深。

“幹什麽？”顧媛頭皮一陣發麻。

他抓過她的一只手把玩着，漫不經心地問她，“你腦子裏除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外，還能有點別的嗎？”迷戀BL，涉獵GL，專職畫BL圖稿，她的愛好實在讓他無語。

顧媛馬上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委屈了？”

她，然後趴到桌上，湊近了他小聲地說：“我腦子裏也有你啊，果然是亂七八糟呢。”最後她換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喬皓南啼笑皆非地看着她。

“走吧，看你喝咖啡簡直是受刑，以後跟人約茶藝館吧。”他伸手捏捏她的鼻子，率先起身，到櫃臺結賬。

顧媛不滿地揉着自己的鼻子，拎了包包跟上。

兩人除了咖啡廳，并未急着去提車，而是沿着路慢慢走着。

“公司狀況真的很困難嗎？”她忍不住有些擔心。

扭頭看了她一眼，喬皓南握住她的手，然後摟過她的肩将人半攬在懷裏，絲毫不在意路人的側目。

“那是我要煩惱的事，你不用理。”所有的事都安排妥當了，現在的困境不過是個假象，不過，她的擔心還是讓他很高興的。

“可……”總覺得麻煩事她帶來的，有點罪惡感呢。

“真要過意不去的話，就嫁給我吧。”

“那你不是要傾家蕩産？”話一出口，她馬上就捂住嘴。

他哭笑不得的睨了她一眼，最後只能搖，嘆道：“對我有點信心不好嗎？”

“我只是覺得何這個時候找上門來，大概也是有些內幕消息的。”好歹林子琳也是何氏企業的千金，商場上的風吹草動極有可能馬上得到第一手消息。“你別怕我擔心而不肯說實話。”

收緊了手，他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口，低笑道：“放心，總不會餓着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

“真沒良心。”

“我多聽話啊，你說往東我就不往西。”她無辜的笑。

“那叫你嫁給我，你怎麽不聽？”

“這個問題太過嚴肅，還是需要慎重考慮的。”

“……”

兩個人笑着越走越遠，看在旁人眼裏就是一對幸福情侶。

陳秘書在一邊看傻了眼，怎麽也想不到上司口中的‘貴客’一上來就一拳掄在上司那張俊臉上，他都替他疼了。

“這一拳是我替媛媛揍得。”顧青華陰沉着臉甩甩自己的右手，大有再來一記的意思。

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喬皓南若無其事地笑了下。“她知道你來A市了嗎？”

“先打完你再通知她。”他可不想妹妹心軟饒了這個臭男人。

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又惹到這位未來大舅子，但是他也不會笨到去踩他的地雷，“中午叫她一起出來吃頓飯吧。”

“我比較喜歡吃媛媛做的飯。”

“那我打電話跟她說。”

“不用，我自己打。”顧青華臉色很不好看，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更欠揍了。

喬皓南也不強求，“顧先生今天來龍騰是有合作的意思嗎？”

他非常幹脆地回答，“聽說你公司狀況最近不太樂觀，我專程過來欣賞你的落魄的。”

陳秘書的臉色微變。

唇線輕揚，喬皓南語氣輕快地說：“恐怕要讓顧先生失望了。”

“我不介意雪上加霜的。”

“真的？”他問得極不正經，甚至還有些調侃。

陳秘書有些狐疑地打量頂頭上司跟這位背景顯赫的顧先生。瞧樣子像是舊識，看氣氛卻着實詭異。

“先給我解釋一下這個。”顧青華從特助手裏拿過一張光碟甩給他。

喬皓南臉色微變，“到我辦公室談吧。”

顧青華點點頭，對特助吩咐，“你在外面坐一會。”

不出喬皓南所料，那張光碟的內容果然就是顧媛曾經讓他看過的。

辦公室裏的氣氛很低。

未來大舅子的臉色很臭。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在空氣中。

“我當時生病住院，那天睡得很沉。”最後，喬皓南一字一字地吐出來。

顧青華面色不見松動。“媛媛知道嗎？”

“她知道，也拿給我看過。”若不是他後來病情惡化，只怕這事是有得解釋了，每每想到，他都不禁冒出一頭冷汗。

“即便你是被人設計，但是大意至此也不值得原諒。”顧青華冷冰冰地說。

喬皓南沉默地垂下眼，悄悄握緊拳頭。

“這次她相信了你，不表示她次次都相信你，會原諒你。”他聲音微頓，“而且，我不希望媛媛受到任何傷害。”

“我也不希望。”

“你們——”顧青華的聲音突然有些壓抑的怒氣，“住在一起？”

“是。”他有些尴尬的點頭。

“媛媛從來不會想太複雜的事，但我希望你能考慮得全面一點。”

喬皓南了解的點頭，“我求過婚，可她還有遲疑。”對于這事他自己也有些抓狂，總不能敲昏了人拖去登記。

顧青華面露沉吟。

他耐性地等。

“媛媛有心結，她嚴重缺乏安全感。”過了好一會，顧青華吐出這兩句話。

喬皓南點頭，這個他知道。

“她從小過繼給舅舅家，舅舅跟舅媽在她四歲時就因飛機失事過世，六歲時，我母親也因病過世，外公身體也一直不是很好。外公過世後，我就發現她總是有意無意跟人保持距離，我知道她害怕失去，不過多牽扯，就不用怕失去時會難過。”

他抿緊了唇。原來是這樣！

“我不要求你能一直對她好，”未來大舅子的眼神狠利了起來，“但一旦你對不起她，我不會放過你。”

喬皓南認真地說：“我知道誓言并不能保證什麽，我會以自己的行動來證明我愛她的心。”

“那樣最好。”

“但她不肯嫁給我。”他有些沮喪。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既然來了，她就一定會嫁給你。”

他眼神一亮。

顧青華看着他的眼神卻相當不友善。“如果不是擔心她未婚先有，我是不會這麽幫你的。”

喬皓南別開了眼。被準大舅子這麽當面說，的确是令人有些 不自在。

“大哥！”顧媛驚喜地看着出現在門外的人。

“不請我進去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