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膽敢殺我

等到青幔軟軟落地,那些個飛羽衛的士兵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弓箭箭支散落在旁,殿內衆人還是有些驚魂未定。

政平殿的大門已經關上,一時間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何事,是以沒有立刻來沖門,等到安定下來,謝氏兄弟就站在大門口,一腳抵在門上,恐怕這裏也不是那麽容易被沖開。

他們的面容冷靜,有着不符合他們年齡的沉穩。

靈雨朝雨兩人站到了謝玉的身旁,又恢複那副安分守己恭謹聽話的婢女模樣。

……然而剛剛她們倆“大發神威”的模樣許多人都親眼見到了,這會兒再怎麽安分也沒什麽說服力好麽?

謝玉手中的匕首指着魏平濤,衆人心下感到安定了許多,沒了弓箭手的威脅,有些人立刻跳出來大罵魏平濤,但絕大部分人都是沉默。

這會兒看似一時平安,實則根本沒有脫險,一路上過來看到的戒備森嚴絕不只是表象,只是這會兒政平殿的門被關上,消息沒能傳到外面而已,仁王魏平濤為這一天絕對已經準備許久,他的大軍安排在外面,距離徹底平安還早得很。

是以魏平濤非但并不慌亂,反而目帶欣賞地看着謝玉,“想不到還是個女巾帼,只可惜嫁了個金玉其外的丈夫,這會兒反倒要躲在你的身後。”

魏瑾瑜:“……”

擦,謝玉一直比他強好嗎?你這是沒看到她在江南有多麽兇悍,人稱“江南王”是說笑的嗎?

……若是在京中直接娶了這麽個妻子大約會很心塞,然而在江南他曾經是玉陽,全然依賴着謝玉生活,是以這會兒這樣的場景他站在謝玉身後居然很淡定,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更沒有什麽自尊心受到傷害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習慣了。

謝玉強大到根本不需要他來保護,她并不需要自己站在她的前方,更需要的是自己默默的乖乖的不惹事吧?

某種程度上而言,魏瑾瑜真的是通透到聰明的那種人。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謝玉笑盈盈道。

魏平濤挑起了眉,淡定道:“門外都是我的人,即便你們幹掉這些個弓箭手,也沒辦法逃得出皇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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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玉卻比他還要從容,“我只想知道一件事,若是你死了,外面的士兵有多少再願意下手傷害這些大人物?”

若是他死了……

魏平濤平靜道:“至少我的親信将士和禁衛韓将軍絕不會放過傷害我的人。”

“啊,真是可憐,竟然只有一個韓将軍嗎?”謝文淵也輕笑,“我還以為你已經徹底掌握了禁軍呢,原來禁軍的李統領和其餘兩位将軍都還沒有投靠你啊。”

韓韞只是三支禁軍其中一支的首領,總統領李瑞明只對君王忠誠,其餘兩位實則并不是魏平濤的親信,只能說好似牆頭草一般,很有些左右搖擺。

直到謝文淵說話,衆人才将視線投向那個站在大門口用腳抵住大門的少年。

謝文淵翻過年也不過才十五歲,他和謝文博長得雖像,其實卻很容易分辨,因為兩個人的精神面貌其實看着就不大一樣,謝文淵看似溫文一些,謝文博卻要比謝文淵稍稍高大一些,樣貌也更英武,這會兒他不說話,只是帶着微嘲的笑容站着,就足以引人注目。

必須要說,這對兄弟絕對在整個政平殿裏都算優秀的,這裏年輕的達官顯貴并不算少,年宴是一種殊榮,各家被看重的兒孫偶爾會帶一兩個來并不是奇事,尤其是一些有心娶公主的,恰好是一個光明正大相看的機會。

比如姜相家的嫡孫姜闵之,便有心娶祿安公主,這才被他的祖父帶了來,可惜從一開始弓箭手出來到現在,一直吓得縮在祖父身後兩個屁都不敢放,之前亂箭齊飛之時更是駭得坐倒在地上,這會兒還有點顫顫巍巍的模樣。

姜相真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瞥了一眼已經鎮定下來甚至還帶着點微笑的魏老夫人。

再然後,是控制着魏平濤的謝玉。

這謝家,還真是想不到。

聽到謝文淵的話,魏平濤冷哼了一聲,“那又如何?只要能為我所用,将來他們自然會臣服于我。”

謝玉柔聲道:“你以為你還有這個機會?”

“為何沒有?”魏平濤反問,“敢問謝家小姐,我魏平濤可曾得罪過你們?若不是我,與謝家有大仇的三皇子與張致上位,對于謝家來說才是真正的災難,說起來,我當是你謝家的恩人才是。”

“恩人?”謝玉笑出聲來,“仁王你做了多年的準備,早已經羽翼漸豐,卻眼見着奸相張致霍亂朝綱,看着三皇子殘害忠良,甚至是殺死先帝,那個時候你在哪兒?怕是正興奮地冷眼旁觀,等待着最好的時機吧?”

說穿了政治就是那麽殘酷。

“明明那時候你已經有了能力去阻止三皇子和張致,可是你是怎麽做的,你在等,等他們禍害了我大123言情山,等着這天下百姓蒙難受苦,等到看着時機成熟,等到能讓自己得那仁義的虛名,才發動平穩局勢,幹掉了張致——那首犯三皇子卻關了起來,還假惺惺地要表示仁德饒了他的性命?”謝玉一字一句道:“卻不知你自己聲稱是謝家的恩人,臉紅不紅?還有沒有所謂的羞恥心?”

魏平濤努力深呼吸了一下,才沒惱羞成怒,畢竟這會兒那把尖銳的匕首還指着他。

但其實,他并沒有将這威脅看得太重,畢竟這匕首是拿在一個女人的手中,他甚至認為自己只要揮一下手就能将這匕首打掉,只是他更顧忌這殿內的其他人。

如今沒了弓箭手,他勢單力薄,即便有幾個大臣是他的人,但一看就知道武力值比不過那眼神猶如猛虎的謝氏兄弟,以及謝玉身邊這兩個不同尋常的婢女。

魏平濤自問還是很識時務的。

“這樣僵持着也不是辦法,”姜相終于上前一步,說道,“仁王本沒有殺人之心,大家也不必驚慌,國不可一日無君總是對的,若不是仁王,也有旁人,太子薨逝,皇子無德,也是事情。”

一旁的太子妃冷笑道:“不管是何人做皇帝,害死民德的魏平濤絕對不行。”

這下姜相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确實,如果魏平濤是害死太子的兇手,讓他登位到底是說不通的。

“魏平濤這樣狼子野心假仁假義的人決不能為君!”梁栖老爺子也大聲道。

謝玉微笑道:“這些事可以以後再說,現在大家想的大抵是如何盡快回家過年吧?”

政平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沒錯,大家想的是……要如何回家過年,而不是被困在這政平殿裏。

即便是他們抓住了仁王魏平濤,外面的禁衛可還在呢。

正因為如此,魏平濤才不怕。

謝玉卻看向魏平濤,“我不知道你哪來的篤定,覺得我不敢殺你。”

魏平濤露出一個自認潇灑的笑容,“殺人這等糟烏事,何必髒了夫人的手。”

謝玉歪着頭想了想,最早小看他的人現在都在哪兒?

比如卷了她母親的妝奁逃跑的卷碧凝翠,都沒跑得出江南就被她抓到了,奪回了屬于劉氏的東西,沒有了錢財,她們徹底絕了希望,一個嫁了富戶當小妾,一個被農家買去當了媳婦,兩個大戶人家出來原本還頗有點兒心氣的丫鬟很快就成了魚眼珠子。

比如鄭春一,還沒來得及小看她就死在了她的手下。

又比如附近某個山大王,自以為可以同她抗衡,結果被謝氏兄弟帶着幾個玉陽十二塢的人把他們從山頭到山尾撸了一遍,那位山匪頭子直接給送進了英雄鎮在當年的英雄會上被打了個半死,立刻老實了。

髒了她的手……嗎?

如果是這種方式,恐怕她的手早就髒了。

謝玉微笑着,手輕輕一動,直指的匕首橫過,寬大的衣袖猶如行雲流水,優雅到叫人目眩,從容到令人迷惑。

“锵”的一聲,是匕首入鞘的輕響。

魏平濤的嚴重猶自帶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看着謝玉那美麗的面容和分外冰冷的眼神,忽然覺得未曾看清這個女人。她是美,但是太危險,然而她的美麗掩蓋了這種危險,容易讓人掉以輕心。

謝玉的衣角飄起,轉首平靜地走了下來,魏瑾瑜伸出了手,謝玉微微一笑,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即便這是一只殺過人的手。

她的身後,魏平濤的脖頸漸漸浮現一抹細細的血線,他瞪着眼睛,手忙腳亂地去捂住脖子,卻在這時,鮮血噴湧而出!

一時間,政平殿內寂靜無聲。

不僅僅是魏平濤沒有想到,在場幾乎所有人都不曾想到,謝玉真的有膽子去殺魏平濤,且動手動得這樣幹脆利落優雅從容。

只除了謝氏兄弟、靈雨朝雨姐妹,和——

魏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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