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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極大,不知有沒有招惹什麽閑人。安離跟在歐念芙身後出了門,果斷發覺,有一事是必然的。因了葉榛選定了這間包間比較靠裏,也較為安靜。那人發聲的地點選得也好,沒驚動什麽閑人,卻是準确的驚動了歐念芙和安離。

那人的那一聲喚,是含着哭腔的“葉榛!”

安離幾乎能夠清楚看見葉榛的衣角,和他完美無可挑剔的側臉。女人的身影被葉榛擋住,只約摸看得見,她穿了條酒紅色的長裙。

她的聲音頗是急切,好像生怕葉榛會擡腳離開似的。

“葉榛,我喜歡你!”

“……”

“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相信我!”

“嗯……”

葉榛那一聲若有似無的“嗯”傳入耳中時,安離心下一涼,倒不是因了葉榛的應答。而是在葉榛話音落地那一刻,她的婆婆緩慢地轉過臉,瞧了她一眼。那眼神擺明了“我的兒子怎麽會看上你這麽一個女人”的趕腳。

安離甚有自覺的自我反省,難道是她哪裏做得不好了?她明明什麽都沒做呀!還是說,她應該做點什麽才對!安離暗暗琢磨,上去賞那女人一巴掌怎麽樣?轉瞬又迅速否決。這樣的話,實在是忒沒教養。再者說了,這種事,本就該葉榛自個處理,與她何幹?

腦子轉了一個圈,想明白後,安離繼續心安理得的站在歐念芙身邊聽戲。

“葉榛,從我第一天見你,我就喜歡你。那時,我還只是個小職員,你已經是設計部的總監。”

“你做了五年的總監,而我,也終于從小職員做到你的秘書。”

“你不知道,我知道我被調到你身邊做秘書那一天,我有多開心,感覺……好像天上掉了餡餅,我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它會突然就飛走了。”

“我不敢讓你知道,我怎麽敢?葉榛,這是我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叫你的名字了。我喜歡你,終于能夠見了天日。”

那人的嗓音裏帶了濃重的哭腔,還有小心翼翼的軟弱,和怯懦。讓人實在無法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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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離聽着聽着,也已經知道了表白的這位正式前兩天做闌尾手術的那位劉琦,劉秘書。現在,劉琦大抵已是滿臉淚痕。安離忍不住想,她和婆婆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但婆婆依舊優雅的站着,擺明了偷聽也是光明正大的姿态。安離只好繼續陪站。只是,心底的那麽一丢丢莫名的酸澀是怎麽回事?

……

劉秘書如泣如訴如數家珍似的,表白了至少有十分鐘。饒是安離穿一雙舒适的平底鞋也有些站不住了。略堅持了一會兒,終于如願聽到葉榛低沉平緩的聲音。

“首先,我已經結婚了。我很愛我的妻子。”

“其次,即便沒有她,我也不會喜歡你。不是你不好,只是人各有志。”

“最後,喜歡我是你的事,你既然已經說出口,想來也算了了心願,知道我不會接受。我已經耐心聽完你的告白,我希望這種事,不要再有第二次。我不希望我的妻子聽見。另外,從明天起,你若是還願意留在公司,我會将你調去別的部門。如果你要辭職,公司也會照例給你發放補償金。”

安離聽罷這話,心底的小安離果斷揮舞爪子鼓掌,她家老公果然霸氣威武!等等!你什麽時候打心底裏默認他是你老公了?算了!安離默默哼唧了一聲,人家本來就是! 安離克制住心底的澎湃洶湧,故作淡定的瞧着葉榛一步一步走到眼前來。

葉榛攬過她的腰身,寵溺一笑,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她,“滿意嗎?”

安離悄悄垂了垂下巴,唇角勾啊勾的,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一頓飯的時間,安離都是歡欣且愉悅的,至于歐念芙囑托了什麽,她也都一一聽着。飯後,歐念芙拒絕了葉榛要送她回酒店的意思,獨自離開。但長輩在前,安離吃得并不多,滿打滿算也不過三成飽。

回到家,葉榛就下廚為安離準備吃的。雞蛋面送到安離跟前的時候,安離正擺弄電腦,研究五行八卦,以及排兵布陣。

葉榛好奇的湊過去,沒明白安離研究這些做什麽。

安離接過葉榛手中的碗放在一旁,果斷伸出一只手,沖葉榛勾啊勾的。

葉榛不明所以的瞧她一眼,安離見他半天沒明白過來,不由哼唧,“錢呢?”

葉榛坐下來,打她身後,環住她依舊纖瘦的腰身。“明天,明天就把戶頭裏的錢全部轉到你賬上。”

“真的?”安離果斷兩眼放光。

“你想做什麽?”葉榛将腦袋擱在安離肩上。

安離端了碗,扒了一口面,咕哝,“我想給小舞買一塊地。”

“要買多大的?”

安離歪着腦袋想了想,不以為然的念念有詞,“應該不用太大,能建一座迷宮就行。”

葉榛嘴角一抽,“老婆,你是要用我的全部身家給她買那一塊地嗎?”

“當然不是了!”安離滿意的咬一口荷包蛋,“那得看你有多少身家了?多了,我們就買大一點的。少了,就小一點就行啦!”

你說得輕松!葉榛默默哼哼,憑什麽別的女人要讓他來破財啊!然而,末了,還是抱着安離的小腰,重重的嘆一口氣,“好,都聽你的!”他當然不是在乎錢的問題,就算全都沒了,也可以再賺。他只是……為什麽他的老婆心心念念都是別的女人?這種醋?對!這種醋都還不是酸的,都不知道怎麽吃?他吃一個女人的醋,一點都不符合邏輯好嗎?

安離回過身安撫他,“回頭你向雲霆要回來不就行了。”整個過程,她也就出個心意,外加內裏策劃。

葉榛心頭的陰霾,果斷無影無蹤。他就知道,他的老婆還是為他着想的。只是安離想買,大概是小舞想要。然而……

“她要一塊地做什麽?”他實在想不出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要一塊地做什麽。

☆、不能吃的醋

“這是小舞的夢想!”安離鄭重其事的開口,“從前我們去游樂場玩的時候,小舞總是看不上那些迷宮的設計,忒簡單。小舞說,如果是她來設計,建造,一定會每天限制人數,且找到出口會非常難。對了,她還要借助五行八卦的原理,到時,能夠限時通過的人可以不收費。”

葉榛默了默,這種事,的确該雲霆來做。追女人不下點血本怎麽行?

“他們現在不是在國外嗎?你先幫忙看一下地皮,付了帳,回頭讓雲霆還你就是了。”

“那你呢?”葉榛将腦袋繼續擱在安離肩上,蹭啊蹭的。

“我?”安離一頓,正經回答,“我現在不用上班,正好負責設計,研究一下五行八卦什麽的。到時也省了小舞許多力氣。”

“我說你要怎麽補償我?”葉榛不滿的哼哼。

“哦?”安離一轉眼就望見葉榛滿眼渴望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笑。但他一雙眼睛圓滾滾巴巴的瞧着她,安離極是艱難的忍住笑意,這才緩緩道,“等我把孩子生下來,身材恢複之後,一定好好補償你。”頓了頓,又是特意補充,“予取予求。”

“真的?”葉榛眉梢一揚。

“嗯。”安離含笑重重點頭。

葉榛凝着安離的眉眼,愈發覺得,生活如此,當真是夫複何求!

這一晚,葉榛鬧了鬧安離,卻沒有當真非要如何。他怎麽能拿孩子開玩笑?

……

兩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安離過着她自以為相安無事的夫妻生活,葉榛對她是始終如一的寵溺。

據說,劉琦那天之後,就辭了職。葉榛招了新的秘書,是男是女安離也從未問過。

安離與婆婆的相處,也算是不好不壞。當真是應了葉榛那句話,歐念芙雖然不大喜歡她,但還是顧着她附中的寶貝孫子。而且,歐念芙出現在他們身邊的時間并不多,安離拿捏得準對待長輩的禮貌和尊重,兩個月來也不曾鬧出什麽矛盾。

倒是宋懷遠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聯絡着,平均下來十天半個月的可能會有一個問候電話,或是短信息。他偶爾沒事還會一趟趟的往城郊跑,說是前一段時間在那裏買了一套房,順道。

安離承着他的這份情,也只好這麽斷斷續續的聯系着。

唯一的差錯,大抵就是小舞的事。雲霆兩個月來,都在用同一個借口。諸如,有新的線索了。或是,她現在是安全的。

安離信了沒今天,就不再信他。雲霆這才勉強說了實話,

小舞原來是被人綁架了。但很奇怪,綁架她的這個人,會定時給雲霆傳送小舞的視頻。她找專家分析過,小舞的精神狀态還算正常。最關鍵的卻是,當時小舞出國辦的是旅游簽證,時間一早過了,現在卻被人延了期。雲霆猜測,多半是他生意場上得罪的人,似乎是想要等待一個特定的時機。如此,暫時并不會傷害小舞。

安離氣急,又是懊惱。早知如此,她就不該盼着,雲霆去追小舞。小舞吊死了那一棵歪脖子樹又如何?好歹那棵樹沒招惹什麽是非。

誠然,徐長風代表了小舞年幼時期不成熟的審美。然而,在聽說徐長風回國的那一瞬,安離還是果斷不淡定了。

小舞隔着千萬裏,漂洋過海想要飛到他的身邊。結果,他說回來就回來了。還能更潇灑一點嗎?

安離托了好久不聯系的同學,才輾轉聯系上徐長風。

安離踢着布鞋,氣定神閑的到達咖啡廳的時候,徐長風已經等候多時。安離一推開玻璃門,便有一道黑色身影急急地站起身。凳子向後移動的刺啦聲尤為刺耳,安離瞧過去,一眼就望見徐長風眼中的驚豔,亦或驚喜。總之不同尋常。

安離一直不上班,穿着也是稀松平常。天氣日漸轉冷,她今日套了件寬松的毛衣,酒紅色的包包也是斜斜的挎着。她沒有化妝,連唇蜜都沒有塗抹。外面微風輕揚,她紮了低低的馬尾。安離着實想不出徐長風驚豔的理由。

“真的是你?”徐長風霍地站起來。

安離嘴角一抽,微笑着迎過去,“你認得我?”在安離的記憶中,她與徐長風好像從未正面相對過。按着徐長風的模樣,好似相識多年。

徐長風坐下來,鎮定許多,只是眉梢微揚,看得出仍是高興的姿态。他緩緩一笑,“我當然認得你,你是高陽的朋友。”

安離心下一動,他如此說,是否意味着他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小舞的地位。

“你現在真漂亮!”徐長風由衷的誇贊。

安離默了默,保持着面上的禮貌和疏離。“多謝!”

徐長風仿佛是她不信似的,擡手不自覺地推了推鼻上的黑框眼鏡,自顧自的補充,“大概是我見識淺薄,還從未見過哪個女人同時擁有少女和少婦兩種感覺,很別樣,又很有韻味。”

他的話,差一步就是輕佻。但終是差了一步,所以依舊是贊美。安離果斷微笑着回應,“你眼光真好,我已經結婚兩個多月了。”

“你結婚了?”徐長風驚異地開口。

大抵許多人聽見別人結婚了,應該是先恭喜,然後再表示驚異。可徐長風第一時間就表示了驚異,那模樣倒似是有些惋惜似的。

安離勉強一笑,“你很詫異?”

“沒……”徐長風頓了頓,不自覺地抿抿唇,似有些緊張。末了,卻又幹巴巴的說道,“只是覺得……你還年輕。”

安離微微一笑,凝着眼前這張平淡無奇的臉。

在她深遠的記憶當中,徐長風成績優異,亦是學生會的幹事,貌似也不乏女生喜歡。可當日,徐長風好在還是小麥色的肌膚,黑框眼鏡襯得也是斯文。安離默了默,也許葉榛是對的。本就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的審美和小舞的審美,都不大正常。徐長風現在曬得有些黑,連原先的那些個斯文都不見了蹤影。

安離從未與徐長風單獨相處過,雖然很驚訝他竟會認得她,但這都不是重點,她實在沒心情同他迂回。

安離想了想,還是果斷開口,“小舞去美國了,你見過她嗎?”據雲霆說,小舞那天本是要給徐長風送一份愛心便當,結果一直都沒有回來。也不知,小舞失蹤,是在見徐長風之後,還是之前。“什麽?”徐長風濃眉緊蹙,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什麽時候去的美國?”

“你不知道?”安離反問,心下涼飕飕的,不知該慶幸,還是遺憾。

徐長風凝着安離,不确信的開口,“她去美國……是有什麽事嗎?”

安離怔了怔,不由失笑道,“她想見你。”安離說罷便起身要走,不願再多說。

手腕猛地被人握住,“你什麽意思?”徐長風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似審視,又似質問。

安離睨一眼他的手,她皮膚白皙,他曬得黑了,顏色差別極是分明。

“她去美國,是為了見我?”徐長風見她沒有反應,手上握得更緊,說出口的話卻是愈發的不确信。“那她現在在哪?”

“既然她不曾見到你,那就算了。”安離無奈地嘆息,“如果有可能,還是讓她親自對你說吧!”那些埋藏在時光裏,一往情深的秘密,倘或藉由別的口,只怕會少了許多味道。

徐長風愣怔許久,緊握着她的手腕,正要松開。安離亦是松了一口氣,卻是轉眼望見最不該遇見的人。

她正正經經的婆婆,歐念芙。

歐念芙涼涼的瞥了她一眼,便轉身離去,仿佛陌生人。

安離心下一慌,原本什麽都沒有,在歐念芙的目光下,只怕什麽都有了。不論到時葉榛知曉後,是否信她。她都不該這樣被人誤會。

安離急急地就要甩脫徐長風的手,他卻是猝然回過神來,以着比她更加急切地姿态開口追問,“安離,你說清楚,小舞她……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安離眼巴巴的看着歐念芙上了一輛靠在路邊的黑色轎車,心知,便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索性坐下來,拎着剩餘不多的耐性,“徐長風,你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太遲了!”

“她有什麽事?和你有關嗎?”熟視無睹了整整六年,這會兒又做了情深幾許的姿态,讓誰看呢?

“什麽意思?”

“徐長風!”安離倏然放大了聲貝,“你弄疼我了。”

徐長風依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幾乎能将人生生頂出一個窟窿來,愣了好一會兒才遲緩的松開手。安離迎上他的視線,冷冷開口,“好!你要知道,那我便告訴你。”

“高二那年,小舞就喜歡你。”

“她以六年暗戀換你自在無憂,不被攪擾,默默相望。”

☆、孩子

“你去了美國,好啊!她也去,反正她是孤兒了,在這世上也是了無牽挂。”

“另外,在她給你送愛心便當的那天失蹤。”

“徐長風,我就不信這麽多年來,你從不知有這麽一個傻姑娘一直喜歡着你。”說罷,安離毫不客氣的甩手便走了。

徐長風聞言,腳步一個踉跄,勉強扶住桌子,這才失魂落魄的坐下來。

失蹤了?怎麽會失蹤了呢?原來那天,并不是他的錯覺。他恍惚間看到她的身影,原來都是真的。

……

那一晚,葉榛難得回家的時間晚了些,安離沒多想,自個收拾了便睡下了。葉榛洗漱幹淨,便躺在她身旁,手指不規矩的鬧她。

安離這段時間頗有些嗜睡,雖然他不在的時候她已經困得打盹,但一有意識,曉得他回家了,她便沉沉的睡過去。這會兒,安離迷蒙着眼,有些抗拒。

“葉榛,別……不要鬧了,好困!”安離含混不清的咕哝。

“今天都做什麽了?”葉榛極輕易便想起下班前收到的那份匿名快遞,聲音不由沉了幾分。

安離腦子不大清醒,只不悅的哼唧,“和平常一樣,嗯……見了徐長風,不過……”安離頓了頓,清醒一些,便問他,“雲霆有小舞的消息了嗎?”

“沒有。”葉榛心思一沉,聲音亦是沉靜的厲害。

安離不免有些失望,但倦意席卷而來,頃刻又是沉沉的睡去。

葉榛眸光複雜的凝着懷中女人的睡顏,他終究還是要傷了她嗎?

……

晚上九點。安離拖着下巴,不停地打盹。可葉榛始終并沒有電話打來,說他今天不回家,她便這麽死死地等着。

自打那天他鬧過她一回之後,葉榛便常常回來的很晚。她總是困得厲害,卻還是要撐着力氣,曉得他回來了,才能夠安心睡過去。只是如此,便沒有幾分精神同他說說話。後來,安離深感,長此以往,不利于婚姻和諧,便設了鬧鈴,想要早晨能夠早點醒來,結果還是自然醒。手機上的鬧鈴也被他關掉。

安離困倦的厲害,有些撐不住,只好不停地滴眼藥水。

葉榛回家的時候,一眼便望見安離一雙紅紅的眼睛,不由上前一步頗有些緊張的問她,“你的眼睛怎麽了?”

“沒什麽。”安離無謂的笑笑,“我都好幾天沒有和你好好說說話了,我本來想喝咖啡的,”安離說着,不由摸了摸肚子,“怕對孩子不好,只好滴眼藥水了。”

“你這是……依賴我?”葉榛緊蹙的眉頭瞬間舒展開,眸間一喜,卻又迅速掩去。

安離小臉一紅,垂了垂腦袋,轉念又想,依賴自己老公又沒什麽好丢臉的。随即,仰起頭,振振有詞道,“對啊,有問題嗎?”

葉榛眉目一垂,嗓音卻是沉了幾分,“我知道了,以後我會盡量早點回來。好了,你先睡吧,我洗過澡就過去。”他說罷,便自顧自向浴室走去。

“葉榛!”安離倏然叫住他,凝着他的背影不解的問,“你怎麽了?”他對她的态度,幾乎可以用冷淡來形容。她不是傻子,不會連這個都不能察覺。

葉榛身形一僵,“早些睡吧!”

“你厭倦我了?”安離陡然開口,走到他面前。她不是願意藏着掖着的人,尤其,是她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沒有。”葉榛垂眸,眸中清冷卻是輕易落入她的視線。

“你喜歡別的女人了?”安離下意識追問。

“沒有。”

“那是為什麽?”

“你在質問我?”葉榛倏然擡眼,對上她的視線。

安離一頓,瞬息間開始反省,她在質問他嗎?她為什麽要質問他呢?不是說好了相安無事嗎?

然而,還沒等她反省完,葉榛已是清冷着開口,“你一定要知道嗎?”

安離頓了頓,便堅定的望向他。管他呢?身為妻子,追問一下原因,不是人之常情嗎?

“好!那我就讓你知道!”

葉榛從公文包抽出幾張照片甩在她面前。

安離愣愣的看着,正是前幾日,徐長風緊握着她手腕的照片。拍照的人選得角度極好,徐長風那會兒情深意切,眸間又是急切,她的神情卻是無奈的。不知情的人看了,以為他們是鬧了別扭的情侶也極有可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是小舞喜歡的人,是小舞喜歡了六年的人。安離,我不想問,你們兩個拉拉扯扯是怎麽回事?也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同時背叛了我和小舞兩個人。我只想問你……”葉榛一字一頓的開口,聲音冰涼凄冷。安離開了口,便要解釋。葉榛卻是沒耐性聽下去,從公文裏,拎出另一張紙遞給她,便緩緩開口,“你只要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安離愣愣的看着報告單下方的總結,懷孕十二周。

十二周?

她的大腦瞬間陷入短暫的空白,愣怔許久,又開始飛速旋轉。十二周!十二周不就是三個月,她結婚的時間也不過才兩個多月。這孩子怎麽可能……

安離倏然擡起頭,緊握着他的手臂,眸光灼灼,“葉榛,你懷疑我?”頓了頓,又是猛地搖頭,“不不,葉榛,你怎麽能懷疑孩子不是你的?那天……那天晚上,你明明知道的……”她明明是第一次,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葉榛一指一指的掰開她的手指,一字一頓的開口,“早點睡吧!”說着,便頭也不回的拐角的房間。沒一會兒,便有嘩嘩的水聲傳來。

“你不信我……”安離低低呢喃,轉瞬又是勾翹了唇角,仿佛冷哼一般,只覺得莫名的可笑。信?她拿什麽來要求他相信她?這樣基本的常識她還是有的,那玩意明明破了還是可以補的。

況且,葉榛待她溫柔體貼,情深幾許。她連一聲喜歡都無法說出口,如何要求他在這樣的“真相”面前,仍舊選擇相信她?

安離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猝然,靈光一閃,慌忙緊握着手機不停地撥弄。到最後,卻也不過兩種可能。如若不是醫生填寫錯誤,便是機器出錯了。

安離走到浴室外面,擡手便要敲門。想了想,還是在外面等葉榛出來。

只是,如果安離知道之後種種,想來便是應該立時闖進去。可她這一等,等到的卻是宋懷遠的電話。

安離緊握着手機的手機,輕輕的發顫。宋懷遠的聲音在耳邊響徹,那麽的不真實。

他說,“阿姨生病了,安離,你來一趟吧!”

宋懷遠的聲音平靜的像是唠家常,可是,宋懷遠在這時打來,已經說明了一切。

安離着急忙慌的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了半分分寸。小舞常說,安離待人處事總隔着一層薄薄的膜,膜的質地看似極其柔軟,其實異常富有彈性。說白了,不過是她的性子平淡,為人淡定。即便是有什麽緊要的事,落在她這裏,也不過彈棉花一般柔軟無謂。

其實,不過是未曾趕上當真緊要的事罷了。

安離沖過去便要看一眼林萍同志的情形,仍是被宋懷遠攔住,才安安生生的在樓道的長椅上坐下。

安離瞧着老安眼眸猩紅的模樣,淚水不由分說便嘩嘩的落下。她真想賞自己幾個耳光。林萍同志的病,竟還是經由宋懷遠,她才知曉。她到底是有多不孝呢?

末了,卻是老安靠過來,輕輕攬了她的肩膀,啞着嗓音安慰,“小離呀,你也不必自責,你媽的病也有些日子了,是她自己不想讓你知道。”

“原先,她盼着你結婚,好讓你有個依靠。她也就能放心的去了。”

“後來想說吧,又想着讓你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這麽一拖,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了。”

安離泣不成聲,張了張唇,艱難地啓口,“我媽她到底是什麽病啊?”

老安眼眸一黯,嗓音低沉沙啞,“胃癌……晚期。”

“爸……”

……

葉榛趕到的時候,林萍同志已經出了手術室,老安在裏面守着,安離蹲在門口。倏然一雙黑色皮鞋在眼前頓住的時候,安離下意識的擡起頭,眸中仍有淚光閃閃。

安離倉促的站起身,“葉……”

然而,不及開口,葉榛已是錯過她,顧自進了病房。

安離隔着微開的房門,清澈的望見葉榛對她父母的微笑,以及他們之間親切的交談。安離死死地咬住下唇,她該知足了吧!事已至此,葉榛仍舊能夠溫和地對待她的父母,即便是一場戲,他做得也是足夠了。

葉榛推門出來的時候,安離凝見他的笑意在面向她那一刻,化作冬日裏的寒霜。安離突然就失了解釋的勇氣,張了張嘴,卻是清淺的道了聲,“謝謝!”

葉榛身形一僵,終究是不曾瞧她一眼,便大步離去。

……

☆、六年相思

“安離!”

“啊?”安離下意識應了,一轉身便望見宋懷遠站在不遠處。他一身白,白色針織衫搭配白色長褲,青春明媚。乍然映入眼簾,仿佛身後平添了一團光暈。

安離怔怔的凝着宋懷遠微笑着大步走來的模樣,手指在身後悄悄緊扣,才沒有甚沒出息的落下淚來。

宋懷遠走近她,微微躬身,雙手輕柔的握住她的肩膀,一本正經的開口,“安離,看在我這麽得力的份上,要不要重新考慮考慮我?”

安離凝着他特意做出嚴肅的模樣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宋懷遠這才滿意的直起身,笑意明媚溫暖。

然而,安離的笑聲不大卻足以入耳。隐在拐角的身影,眉目一松,下一瞬,卻又一身戾氣,手指緊握成拳。

……

安離手機響起的時候,林萍同志還未曾醒過來。安離瞥一眼上面顯示的名字,臉色暗了暗,甚沒好氣地挂了電話。

老安擡頭看她一眼,張了張嘴,到底是什麽都沒說。安離鮮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時候,但好在夫妻和順,老安想着,安離多半是有別的煩心事,也就沒有多問。

白殼子的手機在桌面上安穩了不過五秒鐘,便又迅速嗡嗡地震了起來。

安離頗有些煩躁的站起身,走到病房外面接了電話,“有事?”

她話裏的不厭其煩只差明擺擺的告訴電話另一端的那人,偏生那人沒有半分自覺,不過微頓了一下,便又直接開口,“安離,我在S大,你可以過來一趟嗎?”

他的語氣平淡無謂,聽不出半分波瀾。可愈是如此,安離念起仍舊沒有消息的小舞,愈是氣惱,“徐長風,你以為我也是小舞,随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嗎?”

安離心知,她這樣的脾性,極少發火。現在極有可能是遷怒了。可她心中憋悶的難受,委屈和內疚裹成一個雪球,越滾越大。偏生徐長風挑好了時間撞上來,安離遷怒遷得一點壓力都沒有。

“我……”徐長風一滞,“是小舞的事。”

……

安離趕到的時候,徐長風依舊是形容凄慘。他坐在大學城的一間小咖啡館裏,面前零零散散的堆放着幾十張明信片。

安離定定的瞧着上面熟悉的字跡,和明明白白的落款,驚訝地合不攏嘴。記憶若要深究,其實并不遙遠,小舞的玩笑話仿佛還在耳邊。

她問她,“你寄到學校的收發室,他能收到嗎?”

小舞揚了揚腦袋,頗有些得意。“就是知道他不能收到,所以更加放心,大膽。”

安離記得,那時她白她一眼,你還可以再無聊一點馬?

然而,安離記得那時小舞的神情,小腦袋傲嬌的揚着,眸子亮閃閃的,做賊也做得極是嚣張,還有些竊喜,無謂。她以為那不過是小舞的玩笑話,沒想到,她當真如此做了。

徐長風一雙眸子毫無焦距的落在明信片上,她零散的字句,一句一句在他腦海中回蕩。

“徐長風,你還好嗎?我很好,我……很想你。”

“徐長風,你還是單身嗎?工作還順利嗎?你說,如果我能忘了你,那該多好!”

……

“徐長風,我決定出國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勇氣站到你面前。”

……

“嗨,明天我就要奔赴大洋彼岸了。好像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我喜歡你!”

那是最近的日期,最後一張明信片上,小舞筆下的感嘆號,印跡極重,看得出反複描摹的痕跡。

安離凝着徐長風失魂落魄的模樣,終是沒能如想象那般幸災樂禍的問他一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你……喜歡小舞?”安離遲疑的開口。

徐長風痛苦的閉上眼,額頭緊蹙,“我不知道。”

良久,他方才又睜開眼,眸子猩紅。他別開眼,悵惘的看着窗外,年輕的學生人來人往,天色暗沉如墨,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高中的時候,我就注意過她。她和別的女生不同,平常走路最愛垂着頭。後來我知道,那不過是她年幼時的自卑而已。可我那時對她,也不過是注意而已。她并非我喜歡類型。”

少年人喜歡的女生類型,極容易歸類,但絕然不是小舞那時的姿态。

“後來上了大學,我在校園裏見到她,也并沒覺得什麽。後來常常遇見,于是我就想,我和她,還真是有緣。”

徐長風說着,突然轉過頭,定定的瞧着安離,“安離,我不是沒有想過同她開口,請她做我的女朋友。”徐長風說着,唇邊不覺間含了笑,“那時,我和她在一個社團,我又剛好在失戀期,她對我很好。我突然就明了了她對我的心思。就想着,拿下她多半是十拿九穩,誰想到……”頓了頓,他失笑道,“那時趕上聖誕,她抱了一大堆禮物打我面前經過,我心裏發悶。後來一拖,我身邊就有了別的人。”

安離聽着,只恨恨地咬牙。你能稍微不那麽耐不住寂寞嗎?若是小舞知道,她和徐長風竟是這般錯過,不知該如何想。

徐長風瞧一眼安離的臉色,倒似是知曉她所思所想一班。“其實,我後來動過好幾回心思,總想着手牽手在一起的人是她會怎麽樣?想着,她對我笑,對我撒嬌,會是什麽情形?可是每一次,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或是我看見她之後突然改了主意。或是,我日漸覺得,我們兩個并不合适。小舞她……配得上更好的。”

安離默默哼了哼,有自知!

“出國的事,我猶豫了很久。事業還是她,我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到最後,雖然我還是選擇了出國,但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徹底明白了。她于我而言,與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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