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〇陸捌難能溫柔
落英紛紛,從兩人之間落下,不一會兒鋪上了薄薄一層。陷入這一陣難言的沉默裏,花滿樓有些不安,他本就看不見,以前也沒覺得看不見有什麽不好,今日才知道,這樣的想法又何嘗沒有一部分自己的逞強呢。他看不見上官飛燕,也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這種感情真是玄妙,無關相貌或其他,或許從她走進他小樓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花滿樓,你……”其實這時候戳穿并不是最合适的時機,于凜凜如今還能夠冷酷地判斷,霍休事件還未能全部解決,将花滿樓推遠并非是最好的方法。她想了許多,但花滿樓這樣的男子,他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讓人推翻原本的計劃,他的心太過柔軟,反而讓她不忍傷害。在這樣的如風清雅的男性面前,饒是臉皮厚如于凜凜,也不由有些羞愧。不過,恰恰因為羞愧,所以,長痛不如短痛。
“你是不是喜歡我。”她調整了一下聲線,與平日溫軟卻帶着倔意的音色不同,如今卻是全然的冰涼冷漠,好像他的喜歡與她而言只是件漠不關心、了無趣味的玩意兒。
花滿樓目不能視,耳朵比常人還要敏感,他在聽見她忽然冷下來的聲音時,熨帖溫熱的心口仿佛被當頭一兜冷水澆下,驟然泛起冷來。
但他還是鎮定自若地點了點頭:“是,我喜歡你。”即便在預知的傷害前,他還是這樣毫無遺留地直接捧出了他的心,只因他本就是這樣的男人。
于凜凜卻毫無憐惜的意思,她淡淡地望他一眼,眉如遠山,眸似雪峰:“可我不喜歡你。花滿樓。”
她丢下這句話,兩袖清風地與他擦肩而過,卻被花滿樓忽然抓住了手腕,雖然是抓,但動作卻十分輕柔,仿佛在顧忌着什麽似的。即便被她用這樣殘酷的話對待,花滿樓的聲音卻依舊充滿了憐惜。
“肩膀還在流血嗎?我替你包紮吧。”他方才聞到了血腥味,這才覺得大驚失色,不想那冷酷的西門吹雪上前幾步迅速幫她點穴止血了,讓他覺得安心了的同時,又覺得有些沮喪,畢竟西門吹雪的動作太不同尋常。
于凜凜頭也不回地抽回自己的手:“花滿樓,并不是我要你喜歡我的,所以,別仗着喜歡我就随便接近我。”她像個豎起了全身刺的刺猬,拒絕所有人的靠近,還要将關心她的人刺傷。于凜凜走的幹脆決然,心頭卻有些澀澀的,肩膀是有點疼,但那又怎樣,她總是一個人的。
庭院裏徒留下花滿樓獨自一人,落英依舊紛紛,那男人孤零零站着,仿佛天地間只餘下他一人。于凜凜徐徐走遠,連頭都沒回,仿佛那邊的花滿樓已不再值得她多看一眼。
一枚紅透了的桃花徐徐落在花滿樓鬓間,那鮮豔的顏色愈發襯得他面色蒼白,搖搖欲墜,他眸子墨黑如點漆,卻映不出任何色彩,那一霎,失落盈滿他整個心懷。他從未這樣恨過自己是個瞎子,桃花落在他發間,落在他肩頭,但他就像沒有察覺似的,癡癡站在那兒,好像已不能動了。
他癡癡地看着景色,石秀雪躲在草叢卻癡癡地望着他。此刻的她,心中充滿了憤世嫉俗的情緒。她愛着的他不愛她,而他愛着的她,也不愛他。他這麽好的人,憑什麽!
或許,這世上的感情,本就無法用好不好來解釋。
于凜凜回來時,陸小鳳驚訝地望着她獨自一人的身影,于凜凜察覺到他的目光,涼涼地瞥他一眼,淡淡道:“花滿樓還在那兒,你去帶他回來。”說完她直直地走向西門吹雪,沖他伸手:“我的劍。”
她目光很冷,有如一道冰箭,西門吹雪的目光從她雪白的面容移到她肩頭的血跡上。之前她肩膀被劍鋒擦到,登時血流如注,他雖是點穴給她暫時止血,卻也失血較多,如今她唇色都是白的,西門吹雪冰冷凜冽的眉目登時稍軟,聲音雖冷,卻有些不易察覺的僵硬和別扭:“坐下,我替你治療。”
于凜凜漠然看了一眼肩膀,随口拒絕:“不需要。”
“所以,你就要用這種敷衍的态度去複仇,即便被霍休殺掉,也不過是一句‘技不如人’?”西門吹雪冷冷道,目光如電地望向她。
于凜凜霍然擡頭,目光驚訝,他怎麽猜到她會獨自去找霍休?都敏俊的能力融合得差不多了,之前她之所以絕望,是因為她從都敏俊那裏得到的能力着實雞肋,雖然是聽着很酷炫的【瞬間移動】,卻沒想到有那麽長一段時間的眩暈,于是她不敢貿然行動打草驚蛇,畢竟霍休這老頭為人敏銳,若是她突然出現可能會吓他一跳,但時間長了,只怕他會發現她,所以她才不得不策劃這麽一場戲,讓陸小鳳推斷出一系列事實。
不過,她仍是不甘心,對于自己得到的這麽叼炸天的能力卻壓根無用武之地,她怎麽會甘心。于是,她有過再嘗試,卻驚喜地發現,随着使用次數的增加,眩暈時間在勻速的減小,雖然速度很慢,但确實有在減少!這麽一段時間以來,直到她的眩暈時間變成了十秒,卻再也無法更進一步。
看來這就是這個技能的極限了。她思索着,卻也已經有了怎麽保住十秒鐘自己的命,以及怎麽在這暈眩的十秒後迅速地殺了霍休。
她本來打算告別陸小鳳獨自離開的,而聰明的陸小鳳在她辭行的時候,自然會猜出她的目的,卻沒想到她還沒有辭行,西門吹雪卻一語就道出了她的目的,這怎能讓她不疑惑。
西門吹雪看她這模樣,冷冷嘲諷道:“找死倆字都寫在臉上了。”
于凜凜眯起眼睛:“屆時誰死還不一定。”
“呵,當初冷靜地說還敵不過我而不肯拔劍,怎麽,現在是被仇恨沖昏頭腦準備輕松尋死?”他口吻冷漠,目光仿佛将她看穿一般刺眼。
于凜凜心中惱怒起來,卻并不是因為他戳穿了她,畢竟她可不是為了尋死,而是為了更好地活着才要幹掉霍休。但是,對方言語中那種頗為看不起她的意味,還是讓她差點熱血上湧。
但她畢竟是于凜凜,她很快壓下胸口沸騰的熱血,冷冷道:“我想這和你無關罷!”
西門吹雪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少女會說出如此尖利的話語,但他很快回過神,慢吞吞道:“既然和我無關,這劍便也沒必要還你罷。”
“你……!簡直有病!”于凜凜終于忍耐不住罵了一句,眉峰颦起,視線尖銳。
西門吹雪卻忽然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于凜凜還沒抽出來,他就冷冷道:“你不想要你的劍了?”
陸小鳳将花滿樓帶回來後看見的就是這個場景,他古怪地看了兩人一眼,抽了抽唇角。
兄逮,真沒你這麽追女孩的好嗎。他自诩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說成了情聖,那至少技術是妥妥兒的,如今看見西門吹雪這麽笨拙的渣技術,不由想笑,忍笑到快顫抖時,又想起自己身邊這兄逮也是被深深傷害的一枚,不由下意識看向花滿樓。
恩,除了臉色有點白,嘴唇有點白,精神有點不濟,看着像是神游天外似的,整體還是不錯的,沒什麽古怪……才怪啊!!
陸小鳳深深地理解了“紅顏禍水”這個詞。
最後在西門吹雪的威脅下,于凜凜的肩膀被他治療了一番,西門吹雪除了劍術之外,醫術确實了得。對此,于凜凜惡意猜測,是因為他劍術還很渣的時候,估計經常受傷自己給自己包紮的吧。
雖然于凜凜這般惡意猜測,不過西門吹雪對待她的肩膀卻很嚴肅認真,低垂着臉,以無可挑剔的專業态度将她的傷口處理得完美無瑕。孫秀清站的遠遠的,視線卻忍不住往兩人的方向瞟。
西門吹雪手指修長白皙,常年握劍的手上有幾個老繭,卻依舊不損那手的俊美,他正小心細致地幫少女包紮,微垂着的眼睫遮住了眸中潋滟的波光,大概是下意識的掩飾,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态度有多麽認真,手法又是多麽輕柔。西門吹雪雖然擅醫術,但卻并不是個溫柔的醫生,強硬地要給于凜凜處理傷口已經違背了他的人設,而毒舌的面孔下溫柔的心,更是将他整個人設崩毀無疑。
孫秀清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蜷成了一團。
于凜凜卻絲毫沒有發現他情緒的意思,包紮好後她就奪過了自己的劍,還是握着武器的感覺比較好。她動了動胳膊,發現包紮卻并不影響動作而有些許驚訝,西門吹雪可不像是這麽細心的人,可能他自己受傷之後還想練劍,所以才學會了這種不影響動作的高難度包紮技能吧。
由此可見,情商低這種事情,就算你用心做也絕對沒法收到相應的回報的呢。陸小鳳已經完全不想吐槽了。
花滿樓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神色愈發黯然,他如此聰慧敏銳的人,比西門吹雪還早一步察覺到他的心情了,情敵之間本就有微妙的感應,西門吹雪對待于凜凜的異常看在別人眼裏,可他自己恐怕是最後一個發現的。
于凜凜向陸小鳳辭別要走,本是沉默的花滿樓卻道:“我們也要去找霍休,不如一起。”
于凜凜本以為她丢下那麽殘忍的話後,他應當會有所退縮,沒想到花滿樓卻神色如常,甚至還微微笑着,若不是面上一閃而逝的那抹害怕被拒絕,簡直就和之前一般無二了。
還真是隐藏情緒的高手。于凜凜剛準備拒絕,獨孤一鶴卻搶過了她的話頭:“是啊,你好歹是小王子唯一剩下的血脈了,我們一同去,勝算也更大,怎能讓你一人涉險。”
陸小鳳也跟着幫腔:“你一個人去,只怕反而會被霍休控制,如果另一個你……”他話沒說完就停住了,于凜凜卻聽出了他的隐藏意思,無疑是霍休熟悉另一個她,會發現她的秘密。即使不是如此,霍休對于“背叛了的她”,也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随便你們。”于凜凜丢下這麽一句便先一步離開。
“師父,”孫秀清開口了,“只怕她不想別人插手,貿然插手似乎不太合适。”
“唉,她若對上霍休,只怕沒法全身而退啊。”獨孤一鶴望着她的背影,眸光複雜。
馬秀真聽見三師妹的話,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師妹還是那樣的性子,但她的話……怎麽覺得,好像有點惡意……馬秀真皺了皺眉,應該是錯覺吧,師妹怎麽會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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