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決定結束這場單向暗戀

幾天後，彎角咖啡廳。

“好歹……”

程兮曦輕輕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眼中微帶狡黠地看向何茶。

“我跑斷了腿去幫你打聽來這件事，稍微索取一點好處不算過分吧？”

何茶點頭，會心一笑：“我感謝都來不及，要不是……”

“行行行STOP！”程兮曦伸手止住他後面要說的話。

“不用啰裏啰嗦的客氣一大堆，我幫你，除了看在我家帥帥的份兒上，其實還有一點兒別的原因。”程兮曦捋了下鬓角，暧昧地笑了笑。

何茶被她這一笑，心裏莫名有點發毛：“什麽……別的原因。”

“我就問你幾個問題，不會很過分，你如實回答，怎麽樣？”程兮曦越笑越猥瑣。

看她這表情越發的不對，何茶不露痕跡地皺了下眉頭。

只是因為她是師大的學生，讓她以同校生的身份幫忙打聽一下當年的騷擾事件，不會把自己搭進去吧……

為了不耽誤時間，何茶也只有滿面挂笑，盡量滿足她要求的回報。

“好，你問吧！”

程兮曦聞言壞笑，暧昧地挑了挑眉：“帥哥單身嗎？”

“呃……啊？”何茶錯愕。

上來第一個問題就這麽隐私嗎？可話說回來，她不是有男朋友的嗎？

何茶一邊這麽想着，一邊把眼神投向旁邊的郝帥。

“不是……你看他幹嘛？”程兮曦窘然：“我不是給我自己問的，是幫朋友，幫朋友問的。”

程兮曦笑了笑，盡責推銷道：“我那個朋友真的特別優秀，他……”

“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何茶歉意地笑了笑。

程兮曦撓撓頭，看上去好像挺失落。

“啊……哦，這樣啊。”本來還想進一步了解了解的。

“啧。”

好不容易想當回媒婆，這麽想撮合的一對兒，偏偏倆人都不上道呢！

又小聲嘀咕了句：“可惜了這麽好看的小狼狗。”

一旁默默看着倆人的郝帥，清了清嗓，先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然後靠近程兮曦耳邊低聲問：“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朋友？”

程兮曦也不好明着解釋，就跟他打馬虎。

“就是……上次你們見過面的那個。”

郝帥皺着眉，重新靠回椅背，在腦海裏默默思索着是哪位女同學。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強人所難哈。”程兮曦讪讪沖何茶笑了下：“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之後，程兮曦又點了杯奶茶，把她知道的所有關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一字不落的跟何茶講了一遍。

大體上，與從郝帥和魏萊那聽來的故事差不多。唯一有出入的地方，是後來女生的态度。

“她說，當時記得自己進的确實是女更衣室，但是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程兮曦說。

何茶追問：“哪裏不對勁？”

“感覺不對。感覺不像是女生的換衣室。”

聞言，何茶蹙眉沉思。

程兮曦以為他是不相信，于是嘬了口奶茶，緩緩說。

“你知道的。女生的第六感很邪門……通常都是沒理由沒根據的。”

何茶沉思片刻，說：“她的意思是，更衣室的牌子被人換過？”

旁聽的郝帥驚得“啊？？”了一聲，把目光轉向程兮曦，後者聳聳肩，給了個模糊的答案。

“八成是吧！”

說罷，又用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示意劃重點。

“關鍵在于她說，挂在換衣室門口的男女牌子其實就是一張紙片，上面分別寫了個男和女，制作簡陋得很，乍一看都一個樣。”

“所以他們兩個才都确信自己沒走錯更衣室，其實是在女生進去之前就有人先換了牌子，在她進去之後又換回來的。”郝帥試着把這些線索連在一起。

又提出疑問：“那萬一是後臺的工作人員不小心挂反了牌子，後來發現了又偷偷改回去的呢？”

“不是。”

“不是！”

兩道反駁的聲音同時響起，把郝帥駁的一愣一愣的。

何茶解釋道：“如果是工作人員，一定會事先确認更衣室裏沒人才會那麽做。”

“也對。”郝帥點頭贊同，然後一拍手掌：“那不就說明，真的是有人在背後整他麽！”

程兮曦抿了口奶茶：“從目前情況來看，大概率會是這樣。”

何茶沉默了一會兒。

“我知道了。”

朗日當空，微風徐徐。

校園裏落滿樹葉的小路邊，放眼望去學校裏的人工湖，感受涼爽的輕風拂面，好不惬意。

童話坐在樹叢旁的秋千上，百無聊賴地看着湖對岸的圖書館大樓。一手托着線圈本，另一手食指輕輕在本子上有規律地一點一點。

他身邊的何茶正彎腰跟他彙報着什麽，人滔滔不絕地說了老半天，嗓子不幹也不渴。

“……所以，許七到底是不是像大家口中傳的那樣變态。這件事，還有待商榷。”何茶正色說完直起身，等待童話的回應。

聽完了何茶叽裏咕嚕說的一大堆，童話才緩緩擡起頭看他，沉默了幾秒。

“說完了？”

何茶點頭：“說完了。”

童話點點頭，垂眸看了眼時間，又斜睨了他一眼，眼神裏多了幾分疲憊。

“我要是沒記錯，五分鐘之前我是讓你彙報小組節日宣傳板報的工作進度。”

聞言，何茶眉峰不自覺的擡了擡，心虛的扯了兩下領口。

“可是在你剛剛說的內容裏，這些似乎一個字也沒提到？”繼而火氣上頭：“反而在東拉西扯些什麽呢？”

何茶撓撓耳朵，好像從他收到童話的短信，到他急忙趕過來學校這邊的人工湖，最後再到他強行打斷童話寫生為止，目的就是要彙報工作來着。

被童話這麽幹瞪着，何茶幹笑了幾聲救場：“我這不也是為新聞社做事嘛這不是！”

童話盯着他，沒說話。

何茶鼻子輕輕一吸。在作出解釋之前，回身左右看了看，繼而挑選了童話旁邊的秋千騎坐在上面，為了和他方便對視。又用大長腿在地上劃拉兩下，單方面拉近兩個秋千的距離。

童話蹙眉瞥他：“幹什麽？”

何茶無辜回他：“說事啊！”

然後道：“部長您想想看。許七學長要真是被冤枉的，那咱們新聞社就應該挺身而出。而且您再仔細想想，這麽個大冤案，要是塵封多年的真相被咱們給翻出來了，到時候肯定會在全校心中樹立一個正義的形象。”

童話對冤不冤情根本不關心：“新聞社不需要正義，只需要熱點。”

“這就是熱點。”何茶反駁。

“就算是，也不需要新聞社出面當這個好人。”

童話不緊不慢地掏出胸前口袋裏的筆在本子上畫了兩下。

“好事留給好人做，做新聞的就只管曝光真相就好了。”

然後又若有所思地擡眼看向何茶。

“還說是你打算……以權謀私？”

何茶果斷搖搖頭，舉拳表示：“這叫伸張正義。”

童話白了他一眼，口中緩緩飄出幾句。

“你們團長我不熟，當年的事我也不清楚。人是不是被冤枉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而且友情提示你，每期的校刊寫什麽內容都不歸我們宣傳部管，怎麽寫都是編輯部的事，就算你手伸得再長，也幹涉不了這些。”

“……”

何茶盯着童話低頭專心繪畫的樣子愣了一會兒。

又轉眸看向人工湖，沒過幾秒又回眸問道：“……那編輯部部長是？”

童話停下手上動作，靜止了幾秒，頓然懂了何茶的意圖。

于是輕嘆一口，帶着對何茶罕有的忍耐直視他。

“……你可能沒聽懂我的意思。就算你找到了真相，把現成的資料雙手呈給編輯部，他們也不會拿來寫。”

“！！？？為什麽？”

小心思當即被人點破，何茶既不服又疑惑。

童話滿不在意，堪堪答了一句：“因為他們的文章都是早就寫好的。”

“到了發表時間随便一發，之後就是其他部門的工作了。怎麽會因為你一個人的提議說變就變。”

何茶對此表示無語，小聲抱怨：“連編輯都這麽糊弄，怪不得社團涼呢……”

“你說什麽？”童話沒聽清。

“呃我說，他們可真……要強啊！”何茶心虛的磕磕巴巴，硬着頭皮強行誇了一遍。

童話沒接茬，面無表情地繼續埋頭在畫本上。

何茶一看話題中斷，又趕緊清了清嗓繼續找話。

“咳咳，那……他們寫出來的東西真的有人看嗎？”

“當然沒有。”童話果斷否定。

“？？？”何茶當即詫異問號臉。

表情似乎在說，這樣的編輯部不整改，留着過年？？

童話像是會讀心一樣，坦然回道：“不知道。雖然茜姐招的每個人都是有她自己的理由和想法。但編輯部從裏到外清一色的水貨……”

話至此，童話扭頭看向他：“包括你，我到現在都想不通為什麽要把你招進來。”

何茶想都沒想道：“那自然是我有別人都沒有的優點了！”

……時間靜止了幾秒。

“呵。”

童話眉頭輕輕挑起，嘴角輕笑了一下。又繼續低頭描線。

何茶：“……！”

……剛剛，自己是不是又被人嫌了？

等下，為什麽是‘又’被嫌了？

何茶先是一疑，轉而耷拉嘴角。

“……”自尊值-1。

趁着那邊正掉自尊值的時候，童話又悠悠出聲。

“或許你是，把宣傳部當成擺設了嗎？”

“編輯部再糊弄事也總歸能做到差不多，而且不管他們內容寫得有多爛，只要我們把校刊封面做的高端一點，然後在後面貼幾張校花校草的寫真集一發，只要掌握好人脈和渠道，就算校刊通篇都在流水賬我們也能有大把大把的資金到賬。”

童話說話間沒擡起頭，握筆在本子上勾畫線條的動作也沒停頓。

何茶不懂：“那為啥不幹脆轉型變娛樂周刊？”

“學校又不是娛樂圈，哪有那麽多新聞可寫？而且社聯有規定：出版物文字內容必須積極向上，體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弘揚中華傳統美德，凝聚社會共識。也會安排審核員定期抽查，給不合格的內容給予警告。”童話又補了句：“不過插圖就沒那麽嚴格，只要不太過度。”

“那……流水賬，就過審了？”何茶說得自己都感覺離譜。

童話聞言，不知怎麽笑了一下：“八成是因為，審核的人也不稀罕看吧。”

審核員不看無聊的文字流水賬，愛看後面的寫真集。可寫真集又不能單獨‘出道’，必須得依附文字內容一同出版才‘合法’。

奧……

所以，這種該叫……相輔相成嗎？

何茶摸下巴琢磨了幾下，悠悠道：“我好像明白，茜姐為什麽任由編輯部散漫也不管了。”

童話擡手輕合上畫本，把筆別回口袋上，端站起身看他。

“我也突然發覺到，茜姐為什麽要招你進來了。”

何茶正要發出疑惑，被童話打斷。

“有時間琢磨這些事情，你倒不如出去搜集一些新的素材。”

童話用本子輕拍了拍他的肩，別有深意道：“大一的新鮮勁兒，得好好利用起來。”

雖然沒懂啥意思，但何茶得了童話的命令，如同軍隊的士兵一樣猛然敬了個禮，大嗓門喊道。

“是！！保證完成任務！”

這一嗓門差點兒沒把剛走出兩步的童話頭發吓豎起來。

當即回身邊瞪，邊用氣音喝他：“喊什麽喊？沒毛病吧你！”

見狀，何茶呲牙一笑。

一同去新聞社辦公室的路上，童話開口問一句，何茶或許答一句，童話要是不說話，何茶也保持沉默。

“萬聖節的宣傳活動辦的怎麽樣了？”童話問。

“……”何茶沒答。

童話瞥了一眼：“不會是……還沒開始吧？”

“嗯？阿……開始了開始了。”何茶終于答複：“已經在籌備新的板塊了。”

“那就好。”童話點點頭，後又陷入了沉默。

何茶跟在童話旁邊走着，心思重重的朝他看了一眼又一眼，有好幾次想開口卻沒說出來。

“你要問就問。”童話說得平靜。

何茶聞言腳步一頓，他先是對童話笑了一下，然後緩緩問出一句。

“部長，你怎麽知道許七是我的團長？我明明沒跟你提過加入樂團的事。”

童話坦言：“因為我看過你的資料。”

“？！”何茶驚異。

“別誤會——”童話無情打斷他的猜想：“新聞社和其他興趣類社團不一樣，我們是需要值班的組織。根據社聯的規定，每個入社的部員後續加入其他組織或社團，都會記錄成一份檔案交給他相應的部長。”

童話聳肩一嘆：“所以我知道這些，并不奇怪。”

“襖。”

何茶點頭，表面看上去，算是接受了。

童話不語，餘光瞥了他一眼。以為他還在對許七的事在意。

“以後的事有你忙的，現在就愁眉苦臉的像什麽樣子？不會就學，不懂就問，在這裏沒有永遠的集體，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滿腦子只想着怎麽談戀愛……”童話頓了下：“或是什麽別的小事，吃虧的是你自己。”

何茶斜眸看他：似乎在用消極的語氣說了一句積極的話。

而對此，他并不否認。

高中以前，何茶一直是人群裏的背景板。童北北，那是他的白月光。

是直到第一年高三發生的那場變故，讓他覺得，那大概是上天在可憐他，給了他一個徹徹底底改變自己的機會。

一個改頭換面的機會。

暗戀童話的這段時間來，日子都是稀裏糊塗的過，所以還真是應了那句：耽誤學習的不是早戀，是暗戀。

重來一次的高三時光讓何茶徹底想明白，想清楚了自己存在的價值和奮鬥的意義。

他想盡力改變自己的現狀，就必須把心中白月光從第一順位的神壇上拽下來。

首先，就是要結束這場無休止的暗戀……

現在，何茶腳步慢了下來，緩緩停駐。

他看童話的背影，似乎是發覺身邊人掉隊，也駐足回看過來，表情像是在問：為什麽不走了？

陽光下，童話眉眼濃秀。何茶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看見了那個賽場跑道上，一眼就瞥見自己的少年。

在他忍不住退縮之前，在他要堅持之前……

“童話。”

何茶叫了他一聲，耳邊猶然還響着那句‘你要是滿腦子只想着怎麽談戀愛……或是什麽別的小事，吃虧的是你自己。’

童話抱着本子歪頭，沒等來他下一句，卻看着他朝自己邁步走來，直到眼前。

何茶微微一彎腰，做到視線與其平視。目光堪堪在童話的臉上轉了一周後，突然的笑了。

風吹過他額前的碎發，目光與之交彙的一瞬間，這個陽光般的少年在熠熠發光，讓人移不開眼。

他決定，結束這場憋死人的單向暗戀……

“漂亮學長，為什麽愣愣的看着我，我有這麽好看？”何茶嘴角的笑意不減。

目标……是徹底攻略。

何茶笑着輕聲道：“謝謝，你也好看。”

話落，童話眼睫飛快的顫了一下，腳上不自覺退了半步。

出奇的沒有開口回怼何茶，而是迅速轉身，抱着畫本走得飛快。

熱鬧的操場上，沒人注意到一個落單的男孩，上一秒還在微微俯身，下一秒忽然松了口氣仰頭坐在地上。捂着心髒大口喘粗氣，從口袋裏掏出自己握得出汗的手，擡頭望向前方小小的身影，越走越快，越來越遠。

然而……視線望不及那身影透紅的耳根。

那天陽光正好，誰都不知道，他的笑，亂了他一整拍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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