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新生,舊故

轉天何茶又去了一趟戲劇社,這次勢必要找到照片中那個林苗苗。

“外聯部,外聯部……啊!就是這兒了。”

何茶邊走邊念叨,邊念叨邊看這些門牌,終于在二樓走廊的盡頭找到了戲劇社外聯部的辦公室。

他先是伸出手,禮貌地敲了敲門。

‘叩叩叩‘

門一開,是個雙馬尾的女生站在門口,穿着一身黑色洛麗塔。乍一瞧确實和照片中有些相像,而且仔細一看,那股面熟的勁又上來了。

何茶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她,但又一時半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見過。

女生見他半天不吭聲,開口打破尴尬。

“你好,有什麽事嗎?”

“你好,請問林苗苗在嗎?”何茶沒直接問她,而是決定側面敲擊。

女生聽完笑了笑,不答反問:“找她有什麽事嗎?”

女生的聲音清脆好聽,不由得讓何茶覺得似曾相識。

他蹙眉眯眼,試探性地問了一下:“同學,我們是不是……之前見過?”

女生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緩緩點頭:“是見過,社團納新的時候,我不小心撞了你一下。”

何茶慢慢回想,繼而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噢!”

那時候确實是有個背畫板的女生撞了他一下來着。

所以林苗苗就是她?

何茶忸怩地撓撓額角,想着應該怎麽開口才合适。

忽然打身後一道成熟淩厲的聲音傳來。

“這位同學,我是外聯部的部長林苗苗,你有什麽事嗎?”

何茶猝然一怔,然後轉過身,看着和‘洛麗塔’一模一樣的臉直接原地愣住。

“你是林苗苗?那她……”何茶把目光轉向門口的女生,頓時啞然。

戲劇社主任辦公室。

主任孟予琦正抱着本《莎士比亞戲劇選集》專心地閱讀着。

幹淨整潔的辦公桌上,只放了一臺電腦顯示器和幾本摞好的文件。

‘田螺姑娘’童話回首把這幾本藍色文件夾拿起,熟練地放在書櫃的夾層裏。

“老師,下周話劇比賽流程和學生會可調派人員名單全部都在這了。”

童話和孟予琦認識的時間久些,知道這些文件她壓根不看,索性直接幫她收進書架裏面。

“不用那麽麻煩。”孟予琦推了下鼻子上架着的近視鏡:“擱這兒就行。”

說罷,用手指頭敲了敲桌面。

童話照做,然後在她辦公桌旁邊站立,也不言語。

約莫兩三分鐘,孟予琦終于産生了一種被人監視着的不适感,擡眼瞥了他一下。

“老師。”童話出了聲。

孟予琦把眼鏡摘掉,椅子轉向他,伸手攬過那幾本文件開始翻閱。

“不在教室裏的時候,你可以不用叫我老師。”

這話她說了很多次了。

童話淡淡回答:“這是表示對您的尊敬。”

這話他也回過不少次了。

“可我總覺得你把我叫老了。”孟予琦小聲嘀咕。

這副低聲狡辯的模樣跟某人真是如出一轍。

童話這麽想着,猶豫了兩下,開口問道:“你和那誰,再沒聯系過?”

“誰?”孟予琦下意識問道:“啊,前男友啊。”

她點點頭,語氣不鹹不淡:“沒聯系,聯系方式都删了,和平分手,結束的也幹脆。”

說罷,手上又翻了一頁。

“是嗎,那我更沒理由不叫你老師了。”童話像是故意挑釁,說:“孟老師。”

孟予琦沒受他的挑釁,反而笑了笑:“不然,你還能叫嫂子?”

“我又沒說他是我哥。”童話不悅。

孟予琦沒與這小孩子氣過分講究,和他閑聊起來。

“我昨天才想起來,那天報名比賽的那個何茶,是不是就是在開學講座那次上熱門的學生?”

童話無奈:“是。”

“怎麽這副表情?”孟予琦打量他一遍,不禁揶揄:“是你部員?”

“是。”

孟予琦眉一挑,似乎沒想到自己能一擊命中。

忍不住要問:“怪事。按照以往,捅了這麽大婁子的麻煩生你還不得避而遠之,怎麽還反倒招進自己部門裏了?”

“老師說得您好像多了解我一樣。”童話收起情緒,正色道:“我的部員,不是麻煩。”

“他的能力是經過社長考核的,雖然有時候惹是生非,但大多數時候很懂得看人眼色。特別是專業上的東西,他不會不認真對待。”

孟予琦看了他半晌,沒忍住笑了一下。

“噗,你還蠻喜歡他的?”

童話無奈到翻三白眼:“老師。”

“小氣!不經逗。”孟予琦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雞皮疙瘩,囑咐他:“每周的大作業別忘了收,記得在群裏通知一下。”

“嗯。”童話點點頭轉身欲離開,剛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老師,下周三的課,我想請個假。”

“好。”孟予琦沒猶豫也沒問理由。

“謝謝老師。”童話微微垂首,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偏偏趕上辦公樓電梯出故障,修理師傅把施工标識牌往地上一豎,擡頭正巧撞上童話的視線,尴尬地咧嘴一笑,伸手指了旁邊的樓梯間。

“同學,電梯出了點問題現在還不能用,你辛苦辛苦走樓梯吧!”

童話淡笑,點頭回意:“您辛苦。”

然後轉身去走樓梯。

畢竟這棟樓一共有六層,童話下樓也不急不忙,全當散步了。

不知下到了幾層,童話聽見身後有人似乎在叫自己。

“學長?童話學長!”

童話一轉身,見郝帥滿臉帶笑的走過來。

“您又來找孟老師?”

“嗯。”童話輕點了下頭,看向他手裏的道具劍。

“你們今天排練的,好像和昨天不一樣?”

昨天看見那位好像穿着的是一身現代軍裝?不對,今天也是……

“額……”郝帥撓撓頭:“我們劇本一直都是古代題材的。”

“是嗎?那是我誤會了。”童話嗓音柔和且低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好聽。

“你先專心排練吧!學生會那邊不缺人手,也省的兩邊跑。”童話突然想到了什麽,問他:“下周的話劇比賽,你也報名了吧?”

郝帥點頭。

童話笑了笑:“好好準備。”

“謝謝學長。”

郝帥看着童話離開的背影,遲來的疑惑湧上心頭。

“那個話劇比賽,他為什麽要說‘也’?”

“帥帥!怎麽拎了把玩具刀橫在路中間?打劫可不是你這麽打的!”耳側突然傳來何茶欠兮兮的聲音,郝帥幾乎是下意識彈跳開的。

等他定睛一看:“何茶?”

“吓我一跳!你什麽時候來的?還有這不是刀,是劍!”說着,舉了舉手裏的道具劍。

昨天雖然幫他拿着照片問東問西,但郝帥卻是在晚上回了寝室後聽他詳細解釋了一通才了解事情來龍去脈的,今天一大早起來沒見何茶,還以為他和學委一樣去圖書館自習了。

回過神來仔細一瞧,何茶身後還跟着個女生,樣子文文弱弱。

“嗯?苗苗……”姐字沒說出口,郝帥狐疑地眯起眼睛,再次确認了一下:長得很像,氣質卻完全不同。

頓時感覺事情并不簡單。

郝帥無聲地指了指何茶身後的女生,用嘴型問:這是……?

“噢!介紹一下,這位是即将加入冰點樂團的第二個成員,林汩汩同學。掌聲!”何茶說完自己先給自己捧了個場。

“你好。”林汩汩配合的笑着點頭。

“啊?你好你好。”郝帥也暈頭轉向的跟着拍手,并用眼神詢問何茶。

“過程有點複雜,等之後再和你慢慢說。”何茶拍拍郝帥的肩,又轉頭向林汩汩介紹。

“這是我室友,也是戲劇社表演組未來的臺柱子。”

郝帥正對妹子施以禮貌微笑,聽見何茶後一句介紹,笑容頓時有點虛。

回頭看了看走廊的另一頭,小聲避嫌:“雖然你這麽說我很開心,但你這是在捧殺我。”

“不打擾你繼續耍大刀了,我們先走了。”何茶說罷,繞開郝帥,帶着林汩汩離開。

“這不是刀,是劍!”郝帥彈了劍身一下,還抽空跟林汩汩擺了擺手。

何茶沒回頭:“那就繼續耍賤!”

郝帥“嘁”了一下,原本對他的調侃并沒往心裏去,可誰想到會被正巧結伴出來的組員聽見,他們看向郝帥手裏的劍,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另一頭。

何茶和林汩汩兩人,離開了戲劇社後就直奔冰點樂團的排練廳。

雖然事先給許七發了信息,但是打開門一見到人,許七還是二話不說先是給人鞠了個大躬。

“非常不好意思!把你的報名表弄髒了。”

林汩汩也沒有很生氣,只是抿着嘴角笑了笑。

“沒關系。”

依舊慣例,倆人并排站在舞臺中間,正中間擺了一個立式話筒,讓林汩汩坐在臺下正對着話筒的位置。

“同學你好,我叫許七,是冰點樂團的團長,今年大四。這是何茶,藝術院表演專業的大一新生,暫時是團裏的吉他手兼主唱。”

許七平時人雖然有些唯唯諾諾,但談論起音樂相關的事情,便渾身充滿了自信。

“我也是藝術院的,主修的錄音專業,擅長作詞作曲編曲我都可以。像臺上這些比較常見的管弦樂器,我基本都能來,所以隊裏有哪個位置空缺,我也可以立馬補上。”

許七說完退後一步讓出話筒,卻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回去補充道:“除了主唱的位置。”

然後又乖乖退回原位。

“這個我作證,隊長是真的唱不了。”何茶接過話茬:“不是說難聽,也說不上是跑調,可就是一開口,那聲音就讓人覺得心疼。”

何茶說的起勁,一旁的許七也沒阻止,只管跟着尬笑。

“請問。”林汩汩默默舉起手,然後指了指臺中間的話筒。

“是不是我也要介紹一下我自己。”

話一出,臺上兩人相視一眼。

“當然!”

于是片刻之後——

林汩汩站在臺上,習慣性用手指碰了碰話筒測試音量。因為沒有準備兩張椅子在臺下,所以何茶和許七索性就直接坐在地上。

沒等臺上人開口,先給了她一片掌聲。

“你們好,我叫林汩汩。今年大二,也是藝術院的,美術生。我在中學的時候接觸過樂隊,是做鍵盤手,但是沒有正式演出過,所以沒什麽舞臺經驗。”

林汩汩摸摸耳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何茶笑道:“在咱們團裏經驗第二,磨合第一。”

許七跟着點點頭:“對!”

“謝謝!請多指教!”林汩汩鞠躬,正準備下臺。

“等一下!”何茶忽然出聲,然後撐着地板站起來,跳上臺子。

“我們樂團有個傳統,可以拿來做迎新晚會上的重磅節目。希望你可以配合一下,順便給我們也露兩手。”何茶說着,指了指身後的音樂鍵盤,小聲提醒:“上面有譜子。”

“可以!”

林汩汩似乎也興致在線,小跑過去擺弄鍵盤。盡管她還并不知道這重磅節目是什麽。

“什麽重磅節目?”許七心說我怎麽不知道這個環節。

沒理他那句話,何茶下臺把燈光調暗,用不知從哪摸來的手電筒對準目标。

“有請今日的重量級表演者——七哥,為我們帶來……”話止,他回頭看向林汩汩。

得到求助視線的林汩汩低頭把譜子上的曲名說了出來。

“《新生,舊故》”

“?!”許七驚異的用手指自己:“我?”

何茶肯定的點點頭回應,之後背上吉他開始撥弦伴奏,鍵盤的旋律也慢慢與之融合。暈頭轉向的許七已經全然忘了自己是怎麽走上排練臺,并握緊麥克風唱歌的了。

歌聲浮動,像林汩汩這樣常年笑容挂面的人聽着也不禁蹙眉,

驀然回想起路上何茶跟她閑聊。

“有件事你得知道些。咱們團長的聲帶之前出了問題,受損有點嚴重。偶爾唱一兩首也要恢複幾天,太高強度的歌他唱不了,演出程度就更不行了,所以目前主唱的位置不是我來,就得辛苦你頂替。”

林汩汩理解的點點頭。

“但他還挺喜歡唱歌的,有事沒事都喜歡哼兩句。”何茶撓撓頭:“最近總哼的這首叫什麽名字忘了,我聽過他新做出的demo,就是你去報名的那天他得來的靈感。”

“說是要為樂團複出做準備,已經攢了有幾首了。”何茶看向她:“我看他好像挺喜歡那首歌的,要不你幫個忙?”

一曲結束,鍵盤手漸漸抽走了電子琴音,只留下許七嘶啞的嗓音伴着滄桑的吉他聲。一晃神之間,在曲子裏仿佛聽出了不再懷念過去的釋然感。

迎新結束後的掃除,許七以天色已晚為由先送走了林汩汩,剩自己和何茶一起值日。

正幹着活,許七一把抓住何茶胳膊,何茶驚了一下,看向不慎抖落在地的垃圾,又重新用掃把掃了起來。

不慌不忙的問:“怎麽了?天不早了要把我也送走?”

“不是,是忘了件事。”許七眉頭凝重:“剛才玩的高興過頭,忘記告訴她樂團之前出過事了。”

“哎呦。”何茶松了口氣,佯裝嫌棄地甩開胳膊:“還以為多大個事呢!來之前就告訴她了。”

聞言,許七眉心遽然舒展,甚至有些驚訝。

“你跟她說過了?”

“是啊,但是她們好像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何茶放下掃除工具,拎起水桶去倒水。

許七見狀,也跟了上去。

“所以她姐姐死活都不放人,非要打斷她的腿!不過好在我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她姐,并且跟她們保證這件事不久就會水落石出!這樣我才能把人完整的給你帶過來。”何茶又接了桶幹淨的水遞給許七。

“謝謝你,何茶。”許七說這句早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隊長,這話我都聽膩了。不客氣,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這些話我也說膩了。”何茶嗔了他一眼:“別跟我客套了成嗎?”

許七無奈笑了:“聽膩了也得說,必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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