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歸離
“我歸家之時,就是你離別之日,勿念。”
破曉時分,紀鋒就被窗外千啭不窮的鳥鳴聲驚醒。
揉着晦暗朦胧的眼睛,紀鋒準備給欣芮一個結結實實的早安吻,但是右手邊早已空空如也。
亂了陣腳的他猛然起身,一臉愕然的盯着床頭的心形便利條。
工工整整的幼圓字體,仿佛在嘲笑他的後知後覺。
不管他在人前多麽運籌帷幄,成熟穩重,繞是面對滿室的阒然,也會變得無所适從。
是什麽在抽動他的心跳?
仿佛推開那扇門,哼唱着不着調的欣芮會來呵他癢癢;看他不耐,凝起神的時候,會忍不住湊在眉心親他一口,帶着甜香;她急匆匆的上班道別時,會在樓道裏會緊緊摟着他安撫,額頭微揚。
看着衣櫃旁,整理妥當的行李箱,斜挎包,還有帶着木蘭花香的戶外沖鋒衣。
滿室的熨帖竟讓他的喉間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想哆哆嗦嗦的拿着手機,想要叫欣芮回來。
可是,這不是他自己的選擇麽?
身體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伫立在原地,他哽咽着遮住眼前的光亮。
此刻,欣芮坐在大巴車上昏昏欲睡。
游人成群結隊,此起彼伏的話語聲;舉家歡欣,嬰兒興奮的哭鬧聲;夾雜着密友出行,塑料姐妹花的自拍聲,硬生生把孑然一身的她隔絕出來。
進入高速公路以後,大家漸漸安靜下來,欣賞着窗外的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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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夢中的欣芮眉頭緊蹙,神色不安。
冷風吹着深藍色的窗簾,僵直的在她臉上晃來晃去。
睡夢中,蜿蜒交錯,古态盎然的黃桷樹下,她遇見古稀之年的自己,溝溝壑壑的雙手拄着拐杖,守望着遠方。
來去無影的黑貓驀地抓向她的脖頸,血柱橫流。
六神無主的欣芮渾身戰栗,被夢驚醒。
冷氣吹着,帶來一陣陣寒顫,她裹緊針織衫,壓制着內心的不安。
雙手搓熱臉頰,拿出手機檢查郵件。
滿屏盡是吳音音的未接來電,還有一則語音+圖片,“阿欣,我在英城圖書館複習,對面一女同學坐在男同學身上,你說這是什麽情況,這男的瞎嗎?看不出我這麽凹凸有致,風姿綽約的天仙級的寶寶坐在他對面嗎?”
欣芮笑的開懷,動手回複,“魅力值—10.”
哈哈哈哈哈哈的根本停不下來,嘴角的梨渦引起座位旁的乘客側目,“旅行?”
看着窗外栩栩如生的馬踏飛燕雕塑,她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不,是回家。”
-滴滴-,微信聲響起,欣芮趕緊帶上耳機,“阿欣,你居然這麽平靜!沒看到圖嗎?發送成功了啊?啊啊啊啊!實際上是那個男的看見我身材這麽棒,不敢下手才拿那個女的瀉火!!!!!”
欣芮耐心打字,“半小時後聯系你。”
大巴緩慢前進,掀開深藍色的窗簾,欣芮起身沖司機大喊,“師傅,前面路口停下!”
欣芮欠身示意,“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
隔壁座的男人極具風範的起身讓座,他望着欣芮快速的沖下車,着急忙慌的踩空了一個臺階。
師傅笑道:“都到家了,急什麽?!”
是誰偷走了誰的時光?
紀鋒頹喪的蹲坐在地上,連帶着空氣裏都是她的味道,要是欣芮在,肯定會嘲笑他,“我是有多少天沒洗澡了,還味道?”
卧室的空間很小,連螞蟻的行走路線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沒有如言情小說裏的男主那樣,留戀的摸着屋裏的任意物件來表達對女主的思念之情,也沒有苦苦哀求女主說:“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啊!”更沒有故作深沉的抽着煙,或者是緊緊的握着拳頭,讓一絲冷顏露出痛苦的深情。
只是對屋內做着最後一次清潔,想要抹去存留的痕跡。
甚至于鎖門的時候,他習慣性的用鑰匙多轉兩圈,然後再推一下門看鎖好了沒有。
欣芮的耳根發紅,急匆匆的沖回家裏,一如既往的在門外高聲呼喊,“姥姥,姥姥!姥姥!我回來了!”
連綿不斷的大呼小叫,直到屋裏有了回應,“來了!”
欣芮知道姥姥的聽力一直在下降,耐心的在原地等待,靜候開門。
她不是沒有家裏的鑰匙,只是難得道孩子氣一次,想要留住家裏還有人守候着她的那一瞬間。
“我沒聾,聽得見!毛毛躁躁的,沒半點淑女樣!”畫着遠山眉,卷發披肩,身着一襲藍底白花的紮染連衣裙,精神抖擻的老太太抱怨着欣芮的莽撞。
欣芮笑着挽着姥姥進門,“我知道,你想我想的緊。”
老太太拂開她的手臂,後退了一步,“快進屋休息,我把床給你鋪好了,等會兒開飯。”
直到此刻,她才找到內心深處那塊缺失的空白。
目之所及,琳琅滿目的相框記錄着欣芮的成長,香氣四溢的飯菜讓她的心踏實許多。
清洗過後,瀝幹發尾的水漬,她調出楊易的名字。
“阿欣,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聯系我!”
她把毛巾挂起,“圖書館之行怎麽樣啊?”
“老子好的不得了!你現在在哪啊?話說你到底要不要來英城陪我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我在姥姥這兒,之後會去山城。”
楊易撅起嘴,不想追究欣芮的言而無信,轉而嬉皮笑臉,“那,我去山城海吃海喝,你能不能給報銷車馬費?!”
欣芮終是松了口氣,“必須的,就你這前凸後翹的姿色,傍我是綽綽有餘!”
“李欣芮,你要是有一天混不下去了,記得來找我啊!雖然那種可能性極低,但是到了山城必須要跟我報個平安,否則友盡。”
她同楊易插科打诨了一會,自顧晃到露臺上,遠處盡是霧氣暈染開來如水墨般暈染的山光水色,鼻尖墨蘭的清香松弛着她的精神。
與此同時,紀鋒拿着登機牌在候機室休息。
平靜過後的他有些茫然,為什麽欣芮不按套路出牌?
他想過她會決然分手,可是從未考慮過慮要天各一方。
紀鋒不明白,明明瀕危之人祈求的不過是結束生命,但是死神卻偏偏判他享受終身囹圄,身體還存在于這個空間,但是精神上卻一點點被牢籠吞噬。
他默然的看着手中的機票,自己早已安排好的兩張,如今只有他孤身離開,她是恨自己的隐而不發嗎?
安之若素的手機一派平靜,沒有關于她的任何一條信息,一個電話,一句留言。
以前他很想拿她的照片放在身上,要告誡一米以內的女人,他是有女朋友的,而在欣芮心裏,有沒有女朋友是在心裏,而不是在這些浮于表面的曬照片上。迫于無奈他只好偷偷一張欣芮的證件照随身攜帶。
她不是個小氣的女人,欣芮只是過于節儉,這種态度近乎苛刻,只苛待自己,把最好的留給他人。
在她生不如死的那段日子,日日只能用發的綠豆芽果腹,可她把僅剩下的800元錢全部給了吳音音,還樂呵呵的告訴身邊的人說自己只是因為減肥才吃素。
“哞哞!吃飯了!”老太太帶着老花鏡,一絲不茍的把面拌勻,把姜末蔥白統統剝離開來。
道地的炸醬面,是欣芮心裏,家的味道。
記憶中姥姥會用一個陶盆,盛上面粉,加水和雞蛋和成面團,在案板上,擀面杖滾來滾去,面團就被擀成一個大大圓圓的面皮子,面皮子再折成幾折,用刀切成細細的面條。
炸醬要提前一天洗醬澥醬,看似簡單,卻極費心力。炸的時候,先用冷油将洗淨的紅皮花生米入鍋,發出噼啪噼啪的響聲之後盛起,再把蔥白和姜末炸好撈出,因為常年茹素,姥姥會把豆皮煸炒緊致,帶着焦香,随後下醬,等醬快熬好、熱氣最足的時候,投入炸好的花生米,蔥白和姜末,香氣四溢,也不會被爛掉的蔥影響口感。
摘了架在姥姥鼻梁上的老花鏡,欣芮眼眶微紅,“您沒必要這樣。”
老太太坐定,把蔬菜湯推到欣芮面前,“哞哞,怎麽還不帶小紀來認認家門?”
欣芮狼吞虎咽,口齒不清的回答,“他出國了。”
“哦?”老太太放下碗筷,大有一副長談的架勢。
欣芮反應迅捷,風卷殘雲,“姥姥,還想再吃一碗,太香了!”鼓着腮幫子費力咀嚼。
老太太放下碗筷,目光凜凜,攏起鬓角的耳發,“那你接下來準備去英城嗎?”
“不,是去山城。”
欣芮習慣性的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冰鎮的豆奶,狠狠的喝上兩口,緩解口中的幹澀,飽腹感瞬間湧上來。
老太太細細嚼着黃豆芽的根部,在欣芮的陪伴下,不覺多吃了幾口,她喝了口熱茶,“你總是不願意待在你應該呆的地方。你還這麽高的時候。”
老太太的手比在自己的腰部,“我一轉身你會發現你偷偷溜出門去,有時還會藏在衣櫃裏,有的時候回頭一看,就發現你不是5歲,而是25歲。做長輩的原來只能追在孩子背後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跑的太快,領先太多,我不想看不到你的下一個動作。”
欣芮眼中波瀾不興,“有時候,要獲得我最想要的戰果,就必須做我最不想做的一切。”
老太太用手帕擦拭自己的嘴角,“你打算好了就去吧,什麽時候走?”
“一個星期以後我們一起離開。”
老太太婉拒,“我一個人自在慣了。更何況,這兒有我的羁絆。”
額間上的銀絲就着百葉窗的光,影影綽綽,“我支持你的選擇,只不過,哞哞,你還打算躲望潮多久?”
她望着這個把自己撫養成人的女人,仿佛時光并未在這個老人身上留下多少印記,天然一段風骨,全在眉梢,平生萬種光華,悉堆眼角。輕撫茶盞,溫潤的唇感讓她惬意的像個孩子。
“姥姥,我心中自有安排。”欣芮雙手覆在她的胳膊上,安撫片刻。
老太太不經意間把把手抽出,拍着欣芮的肩膀:“哞哞,給你給你套兩床被子,帶到山城。那兒恒雨少日,最是潮濕不過了,你得注意身體。”
欣芮眼圈微紅,沉默不語。
老太太斂去不安,轉去客廳追劇,80歲的老人始終保持着90斤的體重,雖然步子緩慢卻依舊優雅,半點不帶邁着外八步的老人樣。
欣芮料理好家務,把粒粒飽滿的葡萄端到姥姥面前,去山城的事情需要慢慢計較。
像橘貓一樣縮成一團,直打瞌睡的老太太甚是可愛,欣芮蹑手蹑腳的給老太太蓋上薄毯。
—小豬佩奇身上紋,掌聲送給社會人—。
誇張的鈴聲嗷嗷嚎叫,欣芮飛奔到卧室。
是那位跟她一起光腚長大,霸道總裁附上身,給裏給氣的男閨蜜——色。
“你終于肯接我電話了啊!”
欣芮哭笑不得,踱步到陽臺上,遲遲不肯出聲。
“哞哞,你怎麽了?”電話那端的人小心翼翼的問着。
“正準備晚上聯系你呢,一個星期後我到山城……”欣芮有些心緒不寧。
“我知道,楊易已經告訴我了,準備什麽時候來?住的地方有什麽要求沒?我在大學城那邊有套房子,正好離學校也近,你來讀書剛剛好。”那邊的男人生怕李欣芮憑空消失似的,念念叨叨的安排着。
“社會我色哥,人嬌還顯闊!只有一個要求:布滿爬山虎的老房子。”
色一臉蒙圈,“你個二百五,有爬山虎的房子裏面都有老鼠,蟑螂,各種動物,指不定還有蛇呢,好吓人的說。再說了,你不跟我住一起合适嗎,我想着天天吃你做的老婆餅呢!”
欣芮忍不住把電話拿開離自己一米遠,淡定的打斷電話那邊叽叽喳喳,唐僧般的啰嗦,“見面細聊。”
日去西山,老太太聽到欣芮縱情大笑的聲音,安下心來,端着果盤到陽臺上,就着淡淡的幽香,跟欣芮一人一個躺椅閑适的聊起天來。
紀鋒登機的那一霎那,用盡最後力氣回望身後的人群,生怕拽不住一絲一毫的聯系。
穿過雲層,在高空俯視,他憑着襲上心來的暗喜和恐懼知道她在哪裏,正躺在椅背與捧臉一笑的老人對話。她的衣服和态度與常人沒有任何區別,外貌也沒有吳音音那樣明星般的精雕細琢,可是他總能從一群人裏找到她的蹤跡。
他寧願心理失衡也不願舍棄她的笑容,她的心裏可曾為自己留下絲毫的空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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