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漣漪

阿央一把奪過信箋，“你對阿妹做了什麽？！”

欣芮怒目而視，渾身戾氣，一把将手機扔在阿央身上，，“你最好先搞清楚狀況！”

她轉身将葉蘭青攬在懷裏，步履輕盈，“嫂嫂，先送你回家。”

“我不，我不想回去。”吞吞吐吐的葉蘭青，沒有初見時的熱情洋溢，一張慘白的臉上冒着幾顆通紅的痘痘，有些抗拒的推開她。

欣芮帶着葉蘭青離開擁堵的人群，從專用電梯直沖而下。

“嫂嫂，既然那麽喜歡我，就賴在我這好生玩耍，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欣芮小心翼翼的攙扶着葉蘭青到專車上坐着，她把靠墊安放在嫂嫂的背部，連日奔波的葉蘭青在平穩的車速中緩緩入睡。

專車緩緩停下，“小姐，到了。”

“謝謝。”

傍晚，斜下的太陽與半升的月亮交相在天空中彙集，暈染着寡淡無味的雲層，為形色匆匆的人們緩沖着時光的流逝。

欣芮輕輕拍醒葉蘭青，趁着半明的燈光，走入一處獨棟洋房。

“欣芮，這是？”

“這是一處兇宅，媽年輕的時候購置的。

在城市規劃中屢次要将其拆除，都不了了之，不是工人在打牆的時候莫名失蹤，就是鄰居總能聽到詭異的哭聲，自此以後，這附近便沒人居住了。”

欣芮拉着略微發抖的那雙手，為嫂嫂帶來一些熱氣。

順着階梯拾級而上，這座空中花園慢慢顯露出來，紅瓦白牆，綠色的藤蔓繞着窗戶，開出幾朵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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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毫沒有半分兇宅的樣子，葉蘭青的心裏産生一堆疑問，但是看着欣芮嘴唇緊抿，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她就安之若素，跟着欣芮步入室內。

門廳的設計滿滿都是中式古樸感，兩側镂雕花卉紋的木質櫃子，裝飾以銅制吊扣和拉手，散發着時間流逝的芳香。

欣芮彎腰拿出一雙棉絨拖鞋，遞給嫂嫂。

葉蘭青的目光停留在鞋櫃上面，懸挂着的兩幅屹然挺立的翠竹畫上，久久不能挪開視線。

“這裏一直有阿姨打掃，嫂嫂安心。”

一切規整完畢，葉蘭青穿着欣芮的睡衣，将衣袖和褲腿挽了幾層，露出一節玉色的皮膚，細嚼慢咽的吃着三明治。

欣芮将牛奶溫好，遞給葉蘭青，兩人窩在一樓溫馨而舒适的榻榻米上。

一臉清爽的欣芮，穿着藏藍色睡衣慵懶的靠着絲墊，漫不經心的問道，“嫂嫂，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吧？”

葉蘭青有些猶豫，握着杯子的指尖微微發白，似是下了決心，她将杯子擱置在矮桌上。

“我這次來……”貌似喉間被那層面包噎了一下，她咳得厲害。

“嫂嫂，你還怕誰能聽到咱們的對話，鬼嗎？”

欣芮身子前傾，遞給葉蘭青一張繡着蘭花的手帕。

“李望潮替吳音音作不在場證明。

在取證的過程中，他需要配合調查，呆在局子裏，遲遲沒有放出來。

我有些擔心，就去拖熟人問問具體情況，誰知道遇到那個網上實名舉報的姑娘，塞給我一封信，催促我來找你，她說只有你才能救望潮。”

欣芮眼色一暗，躺在柔軟的墊子上不發一語。

葉蘭青的語氣有些急促，“欣芮，吳音音都放出來了，為什麽他們還不放望潮？”

“嫂子，你怕是沒跟我說實話吧？懷了孕，不呆在丈夫身邊，來找我有什麽用？”

欣芮撐起身子，定定的望着葉蘭青。

“這棟洋房是媽留給我唯一的念想，既然你嫁了他，這個就當時李家給你的聘禮。”

欣芮從背後牆上挂的油畫背面取出不動産權證書，遞給葉蘭青。

葉蘭青護住肚子的雙手瑟瑟發抖，“你是徹底不管你哥了嗎？”

“嫂嫂，你信李望潮嗎？”欣芮反問。

“我當然信！”一向以小女孩姿态呈現的葉蘭青第一次在欣芮面前挺直脊梁，擲地有聲的護着自己的丈夫。

“你既然信他，就要相信他有護着你們母子的能力，就要相信他的清白，更要相信他對你的感情！”

欣芮目光灼灼，把葉蘭青淩亂的劉海別在耳後。

“可是，那些照片，他為什麽替吳音音作證？”突然想起什麽的葉蘭青露出一絲動搖，發紅的眼圈昭顯着她的脆弱。

“嫂嫂，這世上什麽都可以作假，

唯獨你信的人不會對你說謊話。”

欣芮的食指和中指在矮桌上打出節奏，酸枝木的香氣沁在她的鼻尖，纾解了她一天的疲勞。

“欣芮，你跟桑玠在一起，後悔過嗎？”葉蘭青收起捏着欣芮敲擊的手指，急切的問着。

“我只是想讓自己開心，後悔什麽？”欣芮摸索着軟墊上菱形的紋路，坦然的望着葉蘭青。

兩人沿着階梯步入閣樓，偌大的蘭竹石圖軸屏風立在樓梯旁邊，屏風背後是一張藍白相間，與室同寬的大床。

“燈光可以遙控關閉，床頭有書籍，随意翻閱。嫂嫂，早點休息。”說罷，欣芮轉身離去。

想要攔着欣芮，卻差點被褲腳絆倒，“欣芮，我有點害怕，你看床這麽大，陪陪我吧。”

欣芮嘆了口氣，将燈光調暗，重新拿了一床被子躺在嫂嫂身側。

“媽為什麽要買這處宅子？”輾轉反側，不能入睡的葉蘭青聽着欣芮翻書的聲音，忍不住八卦。

欣芮合上書頁，緩緩開口，“她年輕的時候曾經想過跟戀人安居在這裏，沒想到天各一方，距離中斷了這段感情。

她想守着這個念想在這終老，沒想到事與願違，還是回了舞安。”

葉蘭青原本以為會有什麽蕩氣回腸的傳奇故事，沒想到一到欣芮的嘴裏，不過就這麽可憐的寥寥幾字。她無聊的垂下厚重的眼皮，漸漸的安睡起來。

欣芮關閉燈光，黑暗中，她閃着雙明亮的眼睛，思考着阿妹的遺書，望潮的反常，吳音音的挑釁……

次日，欣芮被尖利的古董電話鈴聲驚醒，她輕手輕腳的跑到一樓，接起。

“姐，計劃有變，阿妹在紀鋒手裏。”

“栖梧，你說什麽？”

“姐，你要不要跟他講清楚情況？還有，李望潮突然把蒼梧移交到我手裏了，他瘋了？”

“我明白了。”欣芮絞着盤繞的電話線。

“最後，姐，桑玠是不是根廢柴？她把吳音音打得進醫院，能解決什麽問題？你确定你的判斷無誤？”

“栖梧，操太多心，會少白頭的。”

“姐~~~~~~”

欣芮挂斷電話，消化着一系列的信息。

葉蘭青緩緩走下臺階，一臉驚訝的打量着欣芮手中的電話，“欣芮，這種古董電話居然還能通話？？”

“質量好，耐用。”

欣芮攬着葉蘭青，催她趕緊洗漱，“衛生間有防滑設置，但是你還是得小心點，吃完飯帶你去出去玩啊。”

她打開電腦，處理了唯依的各項瑣事之後，打開網頁浏覽關于《霓裳羽衣》的最新資訊，确定走向良好之後，打開郵件。

“欣芮，

什麽時候方便見一面？

不談風月，只食煙火。

附件/林雨安+林淑敏人事檔案。

——紀鋒”

欣芮回執：“今天10點，浮光咖啡，過時不候。”

-您的郵件已發送-，随着聲音響起，葉蘭青收拾完畢，裹着及膝的羽絨服，準備出門。

兩人一同步入梅香彌漫的山城大學校園，林立的比目樹讓葉蘭青大為驚嘆，她拿出欣芮送的單反，對着炯炯有神的，酷似人類的雙眼枝幹，拍了局部特寫。

一路走走停停，好不惬意，昨日郁結于心的葉蘭青一下子開懷起來。

“欣芮，我們去亭子裏坐坐吧？”

“不要貪涼，咱們去浮光咖啡休息一下。”欣芮挽着嫂嫂的胳膊，跟她解釋亭子裏的石凳太涼，對孕婦不好。

欣芮推門而入，這是一家喝咖啡的建築設計工作室。

滿滿的“性冷淡風”氣息。一樓任性地做成展示廳，二樓是餐廳，三樓是通透的開放式空間。

除了食物，也售賣棉麻日系服裝。

追求極簡主義，黑白灰以及原木等自然色為主，采用大量白色來增加光感，這種低飽和度的視覺風格，更刺激挑撥着兩人的食欲。

葉蘭青詢問工作人員，是否可以拍照，在得到對方應允之下，她對着懸空的雲朵燈具拍個不停，仿佛打開了她的童話世界。

欣芮拉着跑來跑去的嫂嫂，安定的坐下。

葉蘭青的小臉因為運動紅光滿面，盤起的丸子頭透着一股活力四射的熱度。

兩人咬着舒芙蕾芝士，喝着紅豆薏仁茶，細細的讨論着接下來的行程。

欣芮看了下時鐘，10點整。

紀鋒款款而來，穿着棕色羊皮獵裝，套着馬丁靴，深邃的眼神配着憂郁的氣質，讓葉蘭青也閃神了一下。

他挨着欣芮坐在長沙發上，明明兩人隔着一人的空位，但在葉蘭青看來，這兩人的狀态都是生人勿近。

“我嫂嫂，葉蘭青，我前任，紀鋒。”欣芮張口為彼此介紹。

“你好。”繞是葉蘭青擁有多麽好奇的心理，也故作鎮定的伸出手，不想錯過跟對方握手的機會。

“你好。”紀鋒顯得彬冰有禮，露出一絲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一杯檸檬薄荷氣泡端到他的面前，他點頭沖服務員致謝。

“正好我想去看下他們店裏自制的衣服，你的衣服我穿着大了點，你們慢慢聊。”葉蘭青在紀鋒的王之凝視下，識時務的把舒芙蕾全部裹入腹中，光速喝完最後一滴茶，閃人。

“慢慢走，注意安全。”欣芮看着她略微急促的步子，有些擔心。

“放心吧。”

直到葉蘭青放輕的步子，她才回過頭來，望着紀鋒。

“你給的資料，我全看過，我不明白你約我見面的意義是什麽？”她靠着窗臺，盯着來往的人群，輕輕呢喃。

“倘若我能幫你對付他們呢？”紀鋒的手臂癱在沙發上，就在靠近欣芮的時候，他縮了下手指。

“你學了多久，現在就要中途放棄嗎？你還不至于閑到要替我處理這些瑣事吧？”

欣芮咬着吸管，斜睨着紀鋒。

“曾經自作主張，是我的狹隘，但是現在我改了。”他的眼神微涼，像小鹿一樣露出希冀的眼光。

“你改了，我就必須得接受？”欣芮笑他的強人所難。

“你同意來見我，不就是怕，我用這一樁樁的醜聞來攪擾地下的英靈？”紀鋒的眼中透着一絲無奈。

“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攔着你。”欣芮一臉從容，緩慢的攪着杯中的茶水。

“還是你根本就像吳音音說的一樣，寧願躲在背後碌碌無為，也不願意站在臺前，發出一句屬于自己的聲音？”

欣芮不明白，明明彼此都那麽喜歡對方，為什麽演化成現在這種局面。

“紀鋒，你還不明白嗎？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我。

你之所以覺得跟我溝通很難受，是因為除了自身的病患或親友離去的痛苦是真實的，其他的痛苦都是你自己的價值觀帶給你的。

你不要幻想通過苦口婆心的勸說，改變我做這件事的初衷。”

“眼下的問題不解決，你還要考慮什麽初衷？”紀鋒急躁的咬着嘴裏的碎冰，透着陣陣寒氣。

“我要的複仇，是一件長期而困難的事情，你以為靠一兩個人的死亡就能解決嗎？我關心的是過程中最困難最核心的部分，而不是你死我活的假象！”欣芮怒目圓睜，看向紀鋒的眼神透過一絲狠辣。

“那，李望潮，嚴彧，桑玠和我，哪一個使你付出了真心？”他盯着懸浮的檸檬，沉沉浮浮。

“不談風月，只談煙火。”欣芮別開目光，趴在桌上，隐去自己的那點失望。

短暫的沉默過後，紀鋒斂去失态的神色，“這家店，環境怎麽樣？”

“你的手筆，怎麽會差？”欣芮閑适的歪在沙發扶手上。

“欣芮？”紀鋒揚起笑容，小心翼翼的試探。

“什麽？”

“我要結婚了。”

“哦，結婚是人生大事，怎麽還要跟我報備？”欣芮眼角跳個不停，手指按在上面，控制着。

“對象是洛桑妹，也不需要跟你報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