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蘇雨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挺獨立的人,從原本條件舒适優越的家裏換到相對比較艱苦的k大校醫宿舍,縱使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她也能适應得很好。不過直到來例假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想法還是太過天真。
她,竟然忘記儲備衛生巾了。準确點說,她是壓根兒就沒有這個意識。從小到大,她的生活都由家裏的菲傭打理得井井有條,她一次衛生巾都沒有買過。而且現在更糟糕的是,洗手間裏的衛生紙也用完了……
神色不大自然地走出洗手間,周越澤已經在餐桌旁坐定,但并沒有開動,似乎在等她。蘇雨尋思着自己能不能堅持從醫務室走到最近的一家超市,她今天偏偏穿了一條白色的褲子,超市又離得特別遠。
蘇雨不敢想象自己走在人來人往的路上,無數道訝異譏笑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的那種難堪的情景,而她從小所接受的教育,又不允許她走路過快,更別提在衆目睽睽之下穿着高跟鞋毫無形象地亂跑。她的爺爺對她的氣質修養極為重視,從微笑只能露出幾顆牙齒,到平時走路邁多大的步子,都經過嚴格的訓練。
蘇雨心裏七上八下,尋思到時發短信向同事求助,想到這裏她不禁臉色微郝。或許因為從小是被以大家閨秀的标準培養的,她就連向別人借衛生巾這件事都感到有些丢臉。
瞥了一眼椅子,蘇雨失望地發現它的坐墊部分也是白色的,這讓她完全不敢坐下去。周越澤見她遲遲沒有動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頓了頓,盡量鎮定道:“我今天想站着吃飯。”
蘇雨知道周越澤并不是一個有強烈好奇心的人,他對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太感興趣,因此他應該不會問自己為什麽今天要站着吃飯。事實上她也猜對了,周越澤确實一句話都沒說,只是挑眉掃了局促不安的她一眼,那種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神讓她感受到了一種在他面前毫無*可言的壓力。
周越澤的視線從蘇雨的身上移到她身後的白色椅子上,神色若有所思。若幹秒後,他起身二話不說地走了出去,沒多久又回來,而且還騎了一輛電動車,手裏提着一個深色的袋子。他将袋子交給蘇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蘇雨了然,面紅耳赤地接過袋子走進了洗手間。被精明的周越澤猜出自己的窘境她并不是太吃驚,但是當打開袋子,看到裏面分外熟悉的包裝時,她仍是感到十分詫異。
她用的衛生巾并不是熱銷的品牌,別說男生,就連女生都沒有幾個會知道的,但周越澤卻準确無誤地買了她常用的這個牌子。她清楚他不可能會為這點小事打電話去問她的家人或是她家的菲傭。
周越澤興許是看出了蘇雨的疑惑,意味深長地解釋道:“只要我想,你的所有事我都能知道……”他沒有說,曾有兩次他在蘇雨的房間時,她家的菲傭來她的房間整理東西正好被他瞧見了幾盒的衛生巾。他的記性一向不錯,自然就記住了。
蘇雨不喜歡周越澤用這種語氣對自己說話,有些暧昧,就宛如在調戲她一般。“你不去當偵探真是可惜了!”她忍不住諷刺道。
“你怎麽知道我沒當過?”周越澤說着忽然站起來,俯身靠近蘇雨,驚得蘇雨差點要站起來。然而他并沒有逾矩的舉動,只是湊近她的耳畔,熱氣噴灑在她的側臉,輕聲呢喃道:“要我幫你查查,珀西這次來中國有什麽目的麽?”
蘇雨聞言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随即臉色陰沉道:“請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的外公和我的爺爺曾經是戰友,在我的手出事之前,他每隔一年都會來我們家住上一段日子。”只不過那時她和他沒有太多交集。
對于蘇雨這麽明顯的袒護珀西,周越澤不但沒有介意,反倒有些開心地笑了。他盯着蘇雨,漫不經心地問道:“等你愛上我之後,是不是也會這麽袒護我?”
蘇雨無語地橫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無論現在自己和周越澤相處時是否劍拔弩張,但凡能夠幫到周越澤的地方,蘇雨仍是會盡力而為。
這是一家私人會所,開在k市最南邊的地方,因為遠離市中心,所以周圍的環境十分清幽安谧。就在今晚八點,這個地方會有一場特別的拍賣會,裏面所有的古董都是出自一個人的收藏。
對于古董的主人蘇雨不是特別了解,只知道關于他的傳說有很多個版本,其中流傳得最為廣泛的,就是說他年輕時因為販賣古董發家,後來就作為一名投資人,目前是許多家企業的重要股東,現在身家十幾億,這還不包括他收藏的稀世珍寶。
喜歡收藏古董的人往往也很喜歡與他人分享,又或者是人喜新厭舊的天性,總之古董的主人不僅會經常參加一些拍賣會,而且偶爾也會以個人名義舉辦拍賣會,拍賣的就是他自己收藏的古董。
這場拍賣會和周越澤上次參加的慈善會不一樣,畢竟不是所有的企業家都覺得自己有必要樹立“愛心大使”的形象,就算覺得有必要,也不一定會親自出席,他們可能只是派公司的高層領導參加,這樣照樣可以給公司樹立良好的形象和口碑。
然而這場拍賣會,據蘇雨所知,古董的主人在圈子裏人緣非常好,一般有頭有臉的人都會給他面子,即使沒有打算拍走任何一件收藏,也一定不會缺席。
入場券蘇雨是麻煩柯琦薇幫她拿了兩張,她和周越澤一起走進會所的時候,恰巧在門口遇見了周子諾和他的侄子周辰逸。
這是周子諾第二次看見蘇雨,他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第一次,是在他父親過壽時,蘇老爺子那天身體不舒服,她便代表她爺爺來參加。後來,或許是手不方便的緣故,她就幾乎不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了。
那麽今天她為什麽會參加這場拍賣會?周子諾淡淡地看了一眼蘇雨身邊的周越澤,眉頭微皺。
論輩分,蘇雨和周越澤都應該要叫周子諾一聲“叔叔”,但是周子諾是周老爺子的老來得子,只比周越澤大八歲而已。
周子諾會記得蘇雨,并不是因為兩年前那場震驚整個k市的暴力血腥的搶劫案,而是因為他的侄子周辰逸。
周辰逸是周子諾二哥的兒子,就比周子諾小三歲,他們兩人可以算是從小一起長大,周子諾和這個侄子的感情可比和他的幾個親兄弟要好多了。
在蘇雨手出事之前,其實有不少富家的公子哥對她青睐有加。這其中并不單單是因為蘇家更高人一等的權勢和地位,最重要的是,蘇雨和那些整天只知道刷卡購物、做美容spa的千金小姐不一樣,她當年是心無旁骛地學習醫學,自然要比那些頭腦簡單的千金小姐有魅力多了。
而周辰逸當年,就特別迷戀蘇雨。當時蘇雨好像是以功課為理由拒絕了周辰逸的追求,在許多人的眼裏,當年的蘇雨有些清高孤傲,但是周辰逸就喜歡她這種高高在上,誰都不能玷污的高貴和冷豔的樣子。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蘇雨會遭遇那場意外,從一個優秀的天之驕女變成了一個殘疾人,周辰逸在得知這件事的當天晚上喝酒喝出了胃出血被送入醫院,消沉了好幾天,但是出院後沒多久他就振作起來,從此不再去找蘇雨,也不向任何人提及蘇雨,而且還談了幾場挺甜蜜浪漫的戀愛。
對此周子諾挺瞧不起周辰逸的,他還以為周辰逸有多愛蘇雨,原來周辰逸常常在他面前傾述自己對蘇雨炙熱強烈的感情,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蘇雨本來對周辰逸沒有什麽印象,但在發現周辰逸一直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時,她才終于想起她和周辰逸的陳年舊事。
她的臉色驀地有些蒼白,卻不是因為周辰逸,而是想到了當年自己無意中撞見珀西向柯琦薇告白的情景。
那時,珀西一改往日的風度翩翩和自信從容,而是有些羞澀和慌張地對柯琦薇說道:“柯小姐,我……我……請你接受我的求婚!”
蘇雨記得,當時珀西甚至都跪下來了,是那麽的真摯和卑微。
不過面對他的告白,柯琦薇卻感到有些好笑和不可置信。“我以為你喜歡的是蘇雨。”
“噢不!我怎麽會喜歡一個殘疾人?!”當時珀西的每一個字,甚至是語氣和那雙藍眸迸發出的不可思議的光芒,蘇雨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蘇雨感覺天都要塌了,所有人嫌棄她殘疾她都不會那般難過和震驚,因為珀西時常向她灌輸“殘疾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觀念,而她也相信他的心裏真的是這麽想的,可誰能料到,他所有鼓勵安慰她的話竟然全都是謊言……
是不是除了她的親人,其他人都會嫌棄她是個殘疾人呢?蘇雨有時很想問周越澤,你真的會愛上我嗎?愛上一個殘疾人?
畢竟算是親人,就算關系不是太好,周越澤和周子諾他們也還是互相寒暄了幾句,最後又十分有默契地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蘇雨始終和周越澤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她掃視了大廳一圈,在看到有些面熟的人時,便會特意向周越澤介紹,臉上的表情和當時替他包紮時很像,嚴肅認真,說出來的話也條理分明,整個人比平時豐滿生動了許多,看得周越澤都有些移不開眼。
這時一位看起來像暴發戶模樣的男人正好經過這裏,蘇雨立即靠近周越澤小聲說道:“他就是人們俗稱的‘煤老板’,上個月他的一處礦井發生了一起坍塌事故,死了好幾名礦工,聽說他為此賠了很多錢。”
蘇雨知道周越澤正和他的兩位同學研發可以下礦井挖煤的智能機器人,想必那位煤老板會對他們的研究相當感興趣。
周越澤倒沒急着想認識那位煤老板,而是盯着蘇雨若有所思地問道:“這些消息你都是問你爺爺的?”
“是的。”蘇雨如實答道。她做這些并沒有想過周越澤要回報她什麽,但發現這小子連一句“謝謝”都沒打算說的時候,實在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對你這麽好,你不感動也就算了,居然還……恩将仇報。”她若有所指道。
周越澤撲哧一聲笑了,然後故意做出一種十分誇張的不解和無辜的模樣,說道:“怎麽會是恩将仇報?我都打算将自己整個人送給你了!”
“……”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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