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環境清幽安谧的咖啡廳內,周越澤與吳轶炀面對面坐着,兩人皆是各有所思。

曾經身邊不少人啧啧稱奇過,說周越澤擁有一雙過分犀利的眼睛,無論是誰,只要他稍加注意,多多少少都能看出對方在想些什麽。對此,周越澤不置可否,但就算是城府頗深的蘇長銘,還是老奸巨猾的周老爺子,他确實都能猜出一點他們的心思。

然而,對于年紀才不過四十歲的吳轶炀,周越澤錯愕地發現自己竟然怎麽也看不懂。

昨晚面對他的那個無禮的提問,吳轶炀居然沒有否認,與他所料想的,吳轶炀會怒火中燒或是激動地辯解天差地別,他竟沒有任何表示,除了一開始變了臉色之外,旋即就恢複正常,然後至始至終都保持沉默。

難不成吳轶炀是默認了?周越澤實在琢磨不透吳轶炀的心思,他昨天會那麽問其實是想套出吳轶炀的話,但不料最後卻是以失敗告終。

周越澤現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吳轶炀很不希望他和蘇雨訂婚。他今天早上特意乘車去了b市很遠的一條古街買了些紀念品,回酒店的時候被楊伊然調侃了好久。

楊伊然知道周越澤不是個有閑情逸致的人,對所謂的紀念品這家夥從來都是興致缺缺。

當時周越澤留意了下吳轶炀的表情。吳轶炀向來面無表情,但是那時他的臉色卻是相當陰沉,很顯然心情十分不快……

這家店的工作人員效率很快,在他們點餐後不過幾分鐘,年輕漂亮的侍應小、姐就端來了兩杯咖啡和兩份糕點,周越澤眼尖地發現吳轶炀在端起咖啡喝的時候眉頭情不自禁地皺了下,似乎并不喜歡,或者說并不習慣咖啡的味道。

周越澤微不可察地掃了一眼吳轶炀的手,這并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上面布滿了傷痕,像是它的主人經常幹苦力活一樣。周越澤不由地想到了某些關于吳轶炀的傳言:在二十年前,吳轶炀還只是一名農民工。

周越澤素來不相信什麽道聽途說的傳言,但不知為什麽,他總覺得這個傳言還是有幾分的可信度。他想,吳轶炀或許曾經也是貧窮落魄,甚至身份還相當低下卑微的,可能一直到二十幾歲,甚至三十幾歲,他才喝上了人生的第一杯咖啡。

一個人的味覺習慣并沒有那麽容易改變,也許現在吳轶炀每天都會喝咖啡,但周越澤估摸着,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咖啡的味道,只不過因為上流社會的人有喝咖啡的習慣,他才會強迫自己喝咖啡吧。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竭盡全力想要改變自己的出生,竭盡全力想要忘記自己的出生……

今天,吳轶炀只帶了周越澤一人出來。周越澤挺好奇的,一開始吳轶炀可能是不想将對他的偏愛表現得太過明顯,一直都對他和楊伊然以及孟凡林提供相同的待遇,但這一次,吳轶炀似乎懶得再作掩飾。

吳轶炀的話很少,他不開口,周越澤自是也不會主動打破沉默,直到一位體态發福的中年人走過來熱情地叫了一聲“吳老弟“,他們這一桌才不再顯得那般突兀和死寂。

周越澤聞聲擡起頭來,認出對方就是前天他開車送吳轶炀去的那一戶人家的主人。

吳轶炀立刻站起身讓出了自己的位置,十分自然地坐到了周越澤的身旁,和昨晚不一樣,他這次正式向周越澤和中年人互相介紹。

原來中年人姓鐘,他保養得很不錯,雖然對吳轶炀的态度很客氣熱絡,但周越澤還是能從他的眉眼和神态看出,這應該是一個長期身居高位的人。

周越澤不禁想起前天晚上在他回房間之前,吳轶炀叫住他說了一句話:“我答應過你會給你介紹一門更好的人家就絕對不會食言。有時候政治和商業聯姻要遠遠比純粹的商業聯姻更有利,商人,只代表了金錢,但是官、員,卻手握權力,你是個聰明人,一定懂這個道理。”

周越澤想,這位鐘先生可能就在b市手握重權吧?

鐘先生在吳轶炀的對面坐定後不久,一名摩登女郎就踩着一雙高跟鞋朝這邊走來,在看見周越澤時,她的臉色忽然變得不大好看。

摩登女郎轉身就準備走人。

“站住!”鐘先生忽然厲聲呵斥。“是你自己說要來這家咖啡廳吃茶點的,沒有人強迫你,現在來了就勞煩你馬上給我坐下!”

摩登女郎忍耐地閉上眼,接着冷冷地掃了一眼周越澤那張臉,的确是無可挑剔。她見父親已經面色鐵青,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了周越澤的對面。

周越澤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前天晚上這個女人在樓梯口特意伫足低頭看他時,他就猜到吳轶炀說他喝了酒不能開車只是借口,而他也知道自己很可能過不久還會見到這個女人,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

吳轶炀和鐘先生不同,他懶得說什麽場面話,而是十分直白地吩咐周越澤和鐘小、姐好好認識認識,意圖再明顯不過。接着,就和鐘先生一起離開了。

周越澤一雙黑眸晦暗不明,覺得吳轶炀對自己似乎太好了,而且吳轶炀好像也無意去遮遮掩掩。

吳轶炀好像已經不在意被人揣測自己對周越澤的意圖,就算被人說他對周越澤圖謀不軌,他好像也不在乎了。

周越澤氣定神閑地喝着咖啡,偶爾吃幾口甜到膩人的糕點。別說,他其實也一直都不是很喜歡咖啡以及西式甜點……

“聽說你是吳叔遠房親戚的兒子?”最後還是鐘睿婕沉不住氣,率先開口說話,語氣裏隐隐透出對周越澤的輕視和不屑。

周越澤頓了頓,倒是沒有料到吳轶炀會這麽介紹自己。假如吳轶炀真的想撮合他和這個鐘睿婕,說他是周氏的長孫不是更有優勢嗎?縱使他在周家再不受寵,也一定要比是吳轶炀那平時八竿子打不着邊的所謂的遠房親戚好吧?

周越澤挑挑眉,沒有回答。他目光不經意地落在鐘睿婕的身上,雖然她的臉上化着精致的妝容,但也難掩五官的青澀。

可以看出,鐘睿婕的年紀并不大,很可能比他還要小上一些。不過,她卻穿得十分成熟風情,神情也很是倨傲,眼角不時透露出一股叛逆,昭顯出這是個十分抗拒命運被安排的女孩。

鐘睿婕以為周越澤這樣子就是默認,便繼續說道:“聽說你有個殘疾的未婚妻?”她的雙眸忍不住閃過一抹鄙夷的神色。“你應該也看出那兩個老家夥在打什麽算盤了吧?說實話,假如我們不是以這種形式認識,你對我來說絕對是一場豔遇,我還真不介意和你談一場戀愛,可惜我這人向來喜歡和我爸對着幹,因為你是他安排的,所以我對你實在提不起半點興趣。”

其實,吳轶炀并沒有告訴過鐘睿婕周越有婚約的事,她是在吳轶炀和他的父親聊天時偷偷聽到的。

對于自己的家世,鐘睿婕從來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任何人,她也确信,周越澤只不過是看上了蘇家的龐大背景。因此,她在潛意識裏認為,會願意接納一個殘疾人的周越澤,不可能會看不上她。

周越澤在聽到“殘疾”這個詞時不由頓了頓,接着漫不經心地盯着鐘夢婕身體起伏的部位,似笑非笑道:“36b?我女人36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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