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葉骊珠次日醒來時, 又驚又慌。

床上一片狼藉, 陌生又濃郁的氣息籠罩着她, 讓她心裏十分不安。

她的喉嚨仍舊很疼,昨天提骁的确是過分了。葉骊珠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只有提骁,她才拒絕不了。

昨日他雖然很生氣, 葉骊珠知曉自己不對,她把他給騙了,還不說實話。

但他仍舊沒有粗魯的對待她,假如提骁粗魯的話,她今天可能就下不來了。

他一邊哄誘,一邊不容置疑的按下了葉骊珠的腦袋。

海檀早早地就進來了,她隐約猜着小姐昨日是不是和秦王歡好了, 想着要不要準備上藥,但她不敢問, 只是道:“小姐,要不要送水過來?”

葉骊珠“嗯”了一聲, 嗓音微微有些沙啞:“水放在屏風外,莫要其他人進來。”

海檀應了一聲。

葉骊珠沐浴的時候,海檀也利索的換了床上所有的東西,往香爐裏撒了兩把香料。

葉骊珠泡在了水中, 眼睛輕輕合上了。

她讓海檀拿了些藥放在一旁。

一刻鐘後,葉骊珠從水裏出來了。

房間內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鏡,葉輔安花了重金打造, 說是女孩子都愛美,要有一面華貴的鏡子。

她裹了一層絨布站在了鏡子前面。

她的膚色白,所以身上但凡有一點傷痕都會很清晰的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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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骊珠眉目精致漂亮,眉心一點朱砂映襯着晶瑩勝雪的肌膚更為耀眼,唇瓣比平時更顯得嫣紅飽滿,唇角處受了傷,被撕裂了一點。

她沾了一點藥膏塗在了唇角處。

等用過早膳,葉輔安叫葉骊珠去他那邊。

葉骊珠本來想推脫,可又擔心自己推脫之後葉輔安會親自過來。

想了想,葉骊珠穿好衣服過去了。

葉輔安穿着常服,他坐在上首,手中端着一碗茶。

葉骊珠喊了一聲“爹”,又道:“您叫女兒過來有什麽事情?”

葉輔安道:“珠珠,你的嘴角怎麽破了?”

葉骊珠道:“昨晚上沒睡好,染了風寒,一覺醒來嗓子都啞了,口幹舌燥,嘴角可能夢裏不小心咬破了。”

葉輔安知曉葉骊珠的身體一向不好,他點了點頭道:“既然這樣,你在家裏養養病,就先回去吧,以後注意着點兒。”

葉骊珠覺出了葉輔安有事情要講,她道:“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有說?”

葉輔安道:“臨近年關,你在京外住不了多少天就要回來,回來後要頻頻入宮。二皇子對你心思不純,秦王殿下三番兩次來葉府,想必還未打消讓你和太子結好的念頭。昨天晚上我收到了明佛寺來的信,是兩個小尼姑寫的,說是想你了,想讓你去住兩天。”

葉骊珠明白了葉輔安的意思,她點了點頭道:“倒是可以去明佛寺住段時間,這樣我也清淨。只是——爹,我想問一下,秦王殿下尚未成親,您怎麽認為,他是為太子提親?”

葉輔安道:“他素來瞧不上任何人,女兒,他長得雖俊,真不是什麽好人,你只和他見過一次,不知道他的為人。秦王私下裏不近人情,待人又粗魯,誰家女兒嫁給他這座冰山,肯定要做小伏低去伺候。”

葉骊珠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什麽。

葉輔安知曉,葉骊珠很少在他面前提起過其他男人,如今她突然提起提骁,想必見過那一面,對提骁留了意。

光看提骁那張臉,和他渾身的尊貴威嚴氣度,太子和二皇子就望塵莫及,女兒家留意這樣的男人,也不算什麽罕事。

葉輔安道:“秦王長得确實好看,你讓爹給你找個比他還好看的男人,爹真找不出。珠珠,他是你長輩,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還要看對你好不好,喜不喜歡你。你年紀小,身子又柔弱,他們這些打仗的男人成天舞刀弄棒的吓唬人,欣賞不來我們珠珠的好。”

葉骊珠臉色一紅,低着頭道:“您就知道胡說八道,什麽喜不喜歡,我只是随口問問而已。”

葉輔安樂呵呵的道:“好了,珠珠你不要多想。哪怕他真的色膽包天看上了你,爹也不舍得你嫁一個武将,鹹州絕對去不得,山高水遠,你出了什麽事情,真會要了爹爹的命。”

葉骊珠抿了抿唇。

葉輔安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先回去吃藥,你若想回去看看悟心師太,改日爹讓人送你過去住兩天,過年時再回來。悟心師太養了你那麽多年,心裏也很疼你。”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過讓人不适。葉骊珠也想找個地方安靜一下,她點了頭道:“好。”

等葉骊珠離開了,葉輔安端着茶盞在房間裏踱來踱去。

良久,葉輔安突然道:“等公子回來了,讓他來我這邊。”

一名下人應了一聲。

葉輔安猜葉骊珠應該有什麽事情在瞞着自己。她看起來神色不太正常。

作為一個父親,葉輔安自然想讓自己的兒女能夠過得好。葉嘉佑在同輩中出類拔萃,年紀輕輕卻有一顆玲珑心,将來入了官場,肯定也能大顯身手,位及三公。

葉家有葉嘉佑撐着就夠了。葉輔安不會把葉家的女兒當成工具謀取更多。

太子妃,皇妃什麽的,誰愛當誰當。這麽多年的經歷,在權力正中浮沉,葉輔安什麽沒見過,他曉得,當皇後不一定比當五品官員的夫人更快樂。他當位高權重的丞相也不一定比手無權力的閑散王爺更開心。

他不希望葉骊珠卷入權力的中心任人宰割,更不希望葉骊珠成親後小心翼翼低眉順眼的服侍夫君。表面上的榮耀,私下裏卻是說不出的苦楚。

葉輔安只希望找個門風清正的人家結親,最好是自己的門生,在京任職,只要長得斯文俊雅,品行端正高潔,葉骊珠喜歡就成。這樣兩人雖然生活平淡,但幸福美滿,不被外界打擾。

葉骊珠性子單純,柔和易拿捏,容易輕信人,也适合這樣的人家。

将來若受了半點委屈,葉輔安或葉嘉佑輕輕松松就能為葉骊珠出氣。

...

葉骊珠回了靜水軒,睡了一覺之後,用了午膳,她身上總覺得很困,昨晚實在熬太晚,眼下真的撐不住。

下午她和姜冉衣彈了會兒琴,回來後已經傍晚了,葉嘉佑下學回來,先是被叫到了葉輔安那邊,之後就來了葉骊珠這裏。

晚膳還沒有上來,葉嘉佑聽了今天晚膳的菜品,也要留下來吃。

葉骊珠把他拉了過來,給他摘下了沉甸甸的發冠:“過兩天你們也該休息了吧?都要過年了,每天早晚去學堂也挺冷的。”

葉嘉佑道:“再過七八天就不去了。珠珠,我有個朋友,他得了這麽大一個西瓜,轉手送了我,你想不想看?明日我讓人給你送來。吃倒是不要吃了,你不能吃涼,擺在桌子上也覺得新奇好看。”

葉嘉佑比劃了一下,居然是比一歲小孩還大的一個大西瓜,都十二月了,也不知道怎麽種出來的。葉嘉佑是丞相嫡子,往來巴結他的人也多,什麽稀奇的東西都能得到。

葉骊珠道:“不要送來了,桌子上擺個大西瓜并不好看,你請客和人分着吃。”

海檀笑着道:“公子看,皇後前段時間還賞了小姐這個翡翠西瓜,玲珑小巧,雕刻得栩栩如生,擺在這裏比個真的西瓜要好看。”

葉嘉佑等的就是海檀接話,他看了看海檀,笑着道:“海檀姐姐倒是能說會道,我屋裏正好差個得力的大丫鬟,珠珠這裏已經有玉沙了,你去我那裏做事吧。”

海檀臉上的笑一僵:“奴婢是皇後賞給小姐的。”

葉骊珠也知曉海檀絕對不能送人,她道:“你房間缺人,直接讓管家給你買個聽話的丫頭就是了。海檀服侍了我這麽長時間,我也用習慣了。”

葉嘉佑又細細看了海檀一番。今日葉輔安告訴他,葉骊珠可能是受了皇後派來的丫鬟蠱惑,居然對秦王上了心,他便言語試探一下。

一個丫鬟,在哪裏不是伺候。去公子的院裏伺候還更體面一些,但海檀的神色卻值得琢磨。

葉嘉佑捏着手中的茶盞,道:“那我先借海檀姐姐幾天,珠珠,等你回來了,我再讓她來伺候你。”

海檀曉得葉輔安這邊已經起了疑心,不等葉骊珠開口,海檀便道:“能伺候公子是奴婢的榮幸,既然公子需要,奴婢就在您院中做幾天事情。”

葉骊珠改日去明佛寺,海檀未能跟着。深山藏古寺,明佛寺在哪座山,葉骊珠又住在哪個院,外人是不知曉的。畢竟是丞相的女兒,某些信息可以透露,關系人身安全的信息卻不能透露。

離開半年,再度踏入寺廟時,葉骊珠覺得什麽都變了。這裏的人未變,是她和離開時不同了。

清慧和清雙兩個小尼姑聽說葉骊珠回來了,都放下了手中的經書,跑出來見葉骊珠。

遠遠看到一身錦繡,墨發如雲的葉骊珠時,清慧和清雙都吃了一驚,清慧摸着葉骊珠的衣服:“珠珠,你的衣服好漂亮啊,頭上是什麽?讓我摸一摸。”

葉骊珠笑着和昔日的好友一起說話。這一路上,她的心始終都不清淨,腦海中總是浮現提骁的面容。

一會兒是提骁立在她眼前,他面色冰冷,無任何情緒,只将一只玉雕的小狐貍遞給她。

一會兒是提骁衣衫淩亂,他居高臨下,擡了葉骊珠的下巴,指腹抹去她唇角的一抹水澤,眸中是濃重的欲念。

她不懂提骁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假如她告訴提骁,她所有的接近,只是因為身體需求,再無其他。她只要身體暫時滿足了就行,不要複雜的婚事……一想起提骁冰冷的面容,她微微打了個寒噤。

在明佛寺中,遠離京城,遠離提骁,晚上睡在床上,葉骊珠覺得,那種窒息沉重的感覺又回來了,甚至比以往還要重。

她将兩人親密相處的畫面又回想了一遍,越是回想,身體越是難受。比戒了日常要喝的補藥還要難受一百倍。

...

提骁聽聞葉骊珠離開京城時,只淡淡問道:“什麽時候回來?”

海檀這兩日被葉嘉佑這個小毛孩指使着做各種事情,也不曉得具體的消息,她道:“小姐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奴婢暫時在葉公子這裏。”

提骁心裏清楚。

他看着檀木桌面上未開封的酒,眸色越來越冷。

在得到他之後,,葉骊珠居然敢一走了之,這個薄情的女人。

等他将她捉回來,一定要……

提骁想不到如何懲罰她才好。哪怕知曉葉骊珠沒心沒肺,只想和他歡好不想對他負責。

提骁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窗子突然開了,兩道身影飛了進來。

“秦王殿下。”

提骁冷冷的道:“打探一下葉骊珠所在的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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