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五十一瓶甜牛奶

回到張莫家, 曾嘉已經到了, 正和張莫肩并肩在廚房裏搗鼓着晚餐, 兩人一人系着一條圍裙, 看上去還挺像回事。

陳陳抱着新買來的鍋, 颠颠地跑進廚房，等看清兩人手上的動作，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兩人賢良淑德地站在流理臺邊, 正一一打開外賣盒子，将從飯店點來的菜一盒一盒往盤子裏倒……

倒完後擦淨盤子邊沿的湯漬, 在旁邊放上幾朵小香菜……

非常精致的擺盤。

“回來了？剛好飯弄好了。”張莫回頭，如善如流地招呼她。

陳陳嘴角幾乎要咧到耳後根去，“是外賣剛好到了吧。”

“嗨, 都一樣的。”

張莫低頭看見她懷裏抱着的東西：“這是什麽？”

“送給你的暖房禮物。”陳陳把箱子放在地上，取出一口炒菜鍋，有點懊惱：“早知道你不會做飯我就給你買點別的了。”

“謝謝謝謝。”張莫忙不疊将鍋收好，“我看這個鍋很好，煮個泡面什麽的還是很方便的。”

“……”

陳陳幫着裝了兩盤菜, 又有點好奇：“張醫生，你不會做飯幹嘛還讓我給你買這麽多調料？”

她從兜裏掏出一張長長的購物清單, 基本上就是一張超市調味料大賞。

張莫端起盤子, 一臉的坦然：“哦，這不是怕外賣味道不好，備着調料随時準備回鍋重造嗎？”

陳陳：“……”

您還真是心思缜密自信過人呢。

“哎，怎麽樣？”

等張莫一走, 曾嘉立即拽住陳陳的胳膊往角落裏挪了挪，滿眼閃着八卦的小星星。

陳陳：“什麽怎麽樣？”

“你和周時憶啊。”

曾嘉眼睛向外瞄了眼：“你倆單獨去超市采購廚房用品，你有沒有展現出賢良溫柔小女人的一面，讓他提前感受到新婚小夫妻二人生活的小甜蜜？”

陳陳消化着她這串長長的定語，半晌，搖了搖頭。

“唉。”

曾嘉輕戳了下她腦門，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一看就知道沒好好讀攻略，說說，除了買柴米油鹽你們在超市還幹嘛了？”

“買了很多飲料和零食，他還給我買了一大堆酸奶、冰淇淋、蛋糕。”

陳陳豎起食指，“哦，對了，他還給我買了一串糖葫蘆。”

曾嘉：“……打擾了，是我冒昧了，你們這簡直就是爸爸帶女兒逛超市……”

陳陳：“有嗎？”

曾嘉：“還是特別溺愛女兒的那種爸爸。”

陳陳：“……”

******

等收拾好餐桌，裝好盤的菜全端上桌，張莫另點的小龍蝦也到了。

四個人正式開始吃晚餐。

陳陳和曾嘉洗完手出來，張莫正屁颠颠地往周時憶身邊坐，曾嘉以秒速三米的速度一個箭步沖上去，将張莫拉開，拉到周時憶對面坐下。

随即，便在他身邊落了座。

陳陳便自然而然分到了周時憶身邊的位置。

張莫被安排得一頭霧水，“怎麽，這座位還有講究嗎？”

“那當然了。”曾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是在你家，你是主人，主人當然要坐在正座啦，哪裏是正座，當然對着門的位置才是正座。”

她指了指幾乎斜出80度的大門，點了點頭：“雖然是斜對着。”

張莫：“……”

雖然感覺哪裏有點不對，但好像還挺有道理。

桌上冰桶裏放着醒好的紅酒，張莫拿起酒杯，挨個給他們斟酒，先是右手邊的曾嘉，然後是周時憶，最後是斜對面的陳陳。

“今天開心，我們來小酌一杯。來，陳陳，你喝一點點。”

話音未落，酒杯驟然向後一挪，張莫手指一空。

“？”

“時憶你幹嗎？”張莫拎着酒杯一臉莫名。

“她不能喝酒。”

周時憶将陳陳的酒杯放在自己手側，順手拿起自己的杯子遞過去：“我替她喝。”

張莫：“……”

不能喝酒就不喝，怎麽還搞起了英雄救美這一套，又不是不喝就不給走的聲.色.場所……

張莫偷偷翻了個白眼，“算了算了，不能喝酒就給陳陳倒點果汁好了。”

周時憶點頭：“可以。”

張莫拿起蘋果汁正要倒，就聽周時憶低聲說：“橙汁，謝謝。”

張莫：“……”

幹脆你來倒好了，你直接來倒好了！

此時，置身話題中央的陳陳還在低頭看手機，羅藝剛給她發來紀了下周的行程安排。

剛看了一半，腳趾猛然一疼，她嘶一下皺起眉頭，低頭看過去——曾嘉正在桌下瘋狂踢她。

陳陳：“？”

曾嘉眉飛色舞，打着眼色讓她留意周時憶。

陳陳懵懂看過去，只看到自己手邊的大半杯橙汁，腦袋又懵懂地轉回來，看向曾嘉：“？”

曾嘉指了指手機，開始隔着餐桌給她發微信。

曾嘉：【寶貝兒，聽姐妹兒一句勸，快把你那本《拿下周時憶的一百零八式》扔掉，舒舒服服等周時憶來追你。】

陳陳：【……你是想看我單身到八十歲嗎？】

曾嘉：【我再次提頭保證，周時憶絕對絕對對你有意思，你看他剛才對你那個霸道勁兒，我都看酸了。】

陳陳低頭看着手機，唇角忍不住瘋狂上揚，她輕輕敲了敲屏幕，糾結着要不要把超市裏周時憶吃醋的事情告訴曾嘉。

還沒等她糾結完，頭頂被輕輕一敲，周時憶的聲音在耳邊冷冷響起：“好好吃飯。”

陳陳捂着頭：“哦。”

心裏自動滾過彈幕：霸道是真霸道，喜歡？呵呵。

她咬牙切齒回複曾嘉：【這種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JPG】

一擡頭，看到自己面前小碗裏放慢了剛剝好的小龍蝦。

陳陳：“……”

現在撤回還來不來得及？

接下來，整場晚飯，都是這樣一副詭異的場景——

陳陳邊埋頭吃飯，邊時不時伸出手指壓一壓上翹的唇角。

周時憶，剝蝦剝蝦剝蝦，夾菜，剝蝦，每隔一分鐘以類似于“嗯、是、哦、是嗎”的詞眼回應張莫的無休止的巴拉巴拉。

曾嘉一邊笑盈盈地加入聊天，一邊苦思冥想：周時憶都他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陳陳為什麽覺得周時憶不喜歡她？

張莫則一邊喝酒一邊吃菜一邊帶動話題暖場，一邊分神納悶身邊三個人的三角關系。

一頓飯吃下來，除了陳陳，大家都很疲憊。

******

張莫家一聚後，轉眼到了八月底。

紀了的生日會在即，試裝、試舞臺、排練……陳陳又跟着陷入新一輪的忙碌，這期間，她一直沒機會和周時憶見面。

生日會圓滿結束後，紀了有幾天短暫的假期，陳陳整個人松懈下來，癱在家裏自覺進入到養老模式。

只是這次，她卻癱得不是很惬意，心裏總蠢蠢欲動的，有些壓不住的小念頭。

思慮再三，陳陳一摔抱枕，從沙發上蹦起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沒有機會，制造機會也要上！”

陳建國剛好開門進來，換鞋的姿勢一頓：“怎麽着？看你這架勢，要起義造反啊？”

陳陳氣勢洶洶回房化妝，留給他一句：“你別管了，反正是要幹件大事！”

半小時後，陳陳頂着精致的心機小淡妝出門，雄赳赳氣昂昂地去幹她的大事了。

她先是打車到了常去的壽司店給周時憶買了晚餐，而後将唇上口紅擦了擦，竭力弄出點蒼白脆弱的樣子，戴上口罩去了二院。

陳陳到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醫院也下班了，她一早通過張莫旁敲側擊到周時憶今天值班，便直接去了他的辦公室。

陳陳調整着表情，站在辦公室門口深深吸了口氣，握了握小拳頭，在心裏給自己默默喊了個“沖鋒！”，然後輕輕敲響了門板。

裏面很快傳來男人清冷的聲音：“請進。”

門虛掩着，陳陳輕輕推開門板，先邁進去一只腳，而後，擠進去一個小腦袋。

眼睛眨了眨，她愣住了。

周時憶正坐在辦公桌前寫着什麽，修長的手指捏着鋼筆，白大褂整潔挺括，領口扣得嚴嚴實實，唇輕抿着，挺直的鼻梁上還架着副她從未見過的金絲邊眼鏡，冷冽的鏡片後，一雙黑眸沉靜淡然。

陳陳看得失神，不自覺咽了下口水，與此同時，男人擡起眼眸。

一瞬間，陳陳感覺自己的血槽好像“嗖”一下，空掉了。

“性感失憶，在線索命！！！”

“啊啊啊啊啊，心給你，命也給你！！！”

腦內瘋狂刷起了彩色彈幕，心髒撲通撲通發出花癡的雀躍聲。陳陳穩了穩心神，努力找回自己的神志。

而後，她舉起右手，貓爪般對他抓了抓：“周醫生，好久不見吶。”

這一爪子不偏不倚抓進周時憶心裏，他神色一晃，幽深的眼底便浮起不自知的柔軟笑意。

他正色，壓抑着滿心洶湧的驚喜，低聲道：“進來吧。”

陳陳哦了聲，小碎步飛快走到他對面，在椅子上坐下。

她濕漉漉的杏眼瞪得滾圓，近乎貪婪地在周時憶臉上定格着，起了玩心：“醫生，我心髒感覺很不舒服，時快時慢，好像是有些心律不齊。”

周時憶一滞，手掌擋在額頭上，沒忍住低頭笑了聲。

但他很快進入狀态。

“心率不齊？先做個心電圖看看。”

他說着，身子向前微微一探，手指觸到她的口罩，指尖一勾，摘下來。

動作行雲流水，指腹不經意間擦着她的臉頰過去，被擦着的那塊皮膚瞬間就起了酥酥麻麻的感覺。

他默默打量着她的臉，視線落在她略顯蒼白的唇上，眉頭皺了皺：“真生病了？”

不等陳陳回話，他随手抽出一支溫度計：“先量下體溫。”

陳陳看他當了真，眼睛彎了彎，推脫道：“不發燒，只是有點小感冒。”

“最近換季，感冒也要注意。”

他一臉認真，一副立即要給她開藥的架勢。

陳陳胡亂點頭嗯嗯了兩聲，忙裝模作樣拍了拍小包：“我拿過藥了。”

怕他不信，她又說：“我就是特意過來拿藥的，順便，”她把一直藏在桌子下的便當盒拿起來擺在桌上，向他面前推了推：“順便給你送個晚飯。”

周時憶垂眸，視線落在餐盒上，唇角翹了翹，再擡頭，音色都柔和了幾分：“謝謝，但是下次不要了。”

他不喜歡嗎？

陳陳心裏嘀咕着，有點沮喪。

就聽他又說：“感冒了就好好休息，不要亂跑。”

陳陳松了口氣，又高興起來：“知道啦。”

周時憶忙完手裏的工作，洗了手和陳陳坐在一起吃晚餐。

他打開餐盒，随手要摘掉眼鏡。

陳陳攔住他：“別。”

周時憶擡頭看她。

“不……不用摘眼鏡了吧。”陳陳心虛地瞎掰着：“這樣看得清飯。”

周時憶：“……”

吃了一會，陳陳問他：“失憶，你眼睛是大學時近視的嗎？以前好像沒見你戴過眼鏡。”

周時憶：“輕微近視，高中每次大考時都會戴眼鏡。”

陳陳聞所未聞：“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這麽賞心悅目的畫面我怎麽隔了十一年才看到！

周時憶慢條斯理地推了推鏡框：“大概因為我們分不到一個考場吧。”

學渣陳陳：“……”

吃完晚餐，陳陳依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周時憶說話，周時憶也沒有要提醒她回去的意思。

許久後，她話題枯竭，又不甘心離開，便拿出手機纏着周時憶帶她打游戲。

周時憶一口回絕。

“太浪費時間。”他鴉羽般的睫毛輕垂下，看她：“你繼續說。”

陳陳抓了抓頭發，開始想話題。

正要開口，手機上進了個電話，是曾嘉。

她忙接起來，曾嘉壓低了嗓子急吼吼地喊：“姐妹，江湖救急，快來帶我走。”

這是她和曾嘉之間的常規操作，每當曾嘉遇上不喜歡又走不開的局，都會打電話讓陳陳來救急。

“好，我這就來。在哪？”

陳陳說着，拿開手機對周時憶招呼了聲：“失憶，我有點急事，先走了。”

說完，又将手機貼在耳邊轉頭出了門。

“陳……”

陳陳的身影消失在門邊，跑得比兔子都快。

周時憶低頭，看着她忘在椅子上的、連拉鏈都忘記拉上的小包，低頭失笑。

他走過去，俯身去拿她的包，沒留神包帶挂在椅背上，手指一拉，小包便換了個方向，包裏的東西像垃圾站倒垃圾似的嘩啦啦倒了一地。

周時憶：“……”

他輕嘆口氣，蹲下身子去撿那滿地狼藉，忽而視線一瞥，在某樣東西上頓住了。

******

陳陳走到醫院大門口，正準備打車，一揚手忽然覺得身上輕飄飄的，這才發現包忘了帶。

她懊惱地拍了下腦門，轉身往回走。

周時憶的辦公室半敞着門，好像是刻意在等她回來。

陳陳直接推門進去，“我的……”

她頓住，看到周時憶正低着頭在笑，眼角彎下好看的弧度，雙唇愉悅地上揚着，是毫不掩飾情緒的那種笑。

很罕見，也很動人。

“你怎麽突然這麽開心？發生了什麽好事嗎？”陳陳歪着腦袋打量他。

“嗯。”周時憶擡眸看她，眼睛裏笑意未散，布着潤澤的水光：“中獎了。”

他頓了下：“頭獎。”

“啊，真的嗎？”陳陳下意識就要沖過來，轉念一想：“怎麽可能？你從來都不買彩票的，騙人。”

周時憶靜靜凝視着她，沒吭聲。

陳陳想起自己回來的目的：“我把包忘在你辦公室了。”

話音未落，周時憶舉起一個黑色的小包，似笑非笑道：“是這個嗎？”

“啊，對。”

陳陳從他手裏接過包，斜跨在肩上，又沖他招財貓似的擺了擺爪子，“失憶，我真走了啊。”

周時憶輕嗯了聲。

她慢吞吞走到門邊，周時憶突然又叫她：“陳陳。”

“啊？”

陳陳回頭，就見他長腿輕輕交疊，斜靠在辦公桌前，白大衣挺括禁欲，像個斯文敗類似的推了推眼鏡，笑了下：“注意安全。”

“哦，好的。”陳陳被他這副妖孽模樣迷住了眼，又回頭看了兩眼，才戀戀不舍地扭頭走了。

小姑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視線內。

周時憶意味深長地收回視線，反手從身後拿過一本小冊子，翻了翻，片刻後，又合上。

他垂眸看着書冊封皮，視線落在那幾個加粗的大字上，眉眼一揚，笑容如雪後初霁。

那封皮上用正楷字體一筆一畫打印着——《拿下周時憶的一百零八式》，底下還有一個小小的，工整圓胖的簽名：陳陳。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被發現了！今天是掉馬的陳陳。

寫了個小劇場：

很久以後的某天。夜晚。

周時憶将熱到熟透的陳陳從浴室裏抱出來，扔到床上。

陳陳捂住臉，又忍不住從指縫中偷偷看，只見正傾身壓過來的某人突然起身，走出卧室。

陳陳：“？”

一分鐘後，腳步聲由遠及近，陳陳立即又捂住臉，露出一條指縫。

就見那去而複返的男人冷俊的眉眼上突然多了副金絲邊眼睛。

燈光搖曳，原本禁欲感滿滿的男人，突然就變成斯文敗類，一笑，色.氣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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