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舍命相救

沉默在很多時候都是不被允許的，因為它的出現會夾帶着許多負面的氣氛，比如說尴尬與冷場。

但是在賀景雲與夏清芷之間，沉默得到了無限的寬容。

賀景雲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夏清芷則比較矛盾，她可以說個沒完沒了，也可以不發一言，全看她的心情，而當她想說的時候賀景雲則是一個非常好的聽衆或者是交談者，反之如果她不開口，賀景雲也能泰然。

一瓶紅酒已經見了底，談話也斷斷續續，安靜的時間占據了大多數，但兩個人都不會覺得這有什麽別扭的地方。

“你和那個女的分了？”這是很久一段沉默之後來自夏清芷的一句問話，沒什麽個人情緒，真的就只是閑聊一般。

“沒有在一起。”賀景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裏面的酒後，實話實說的回答。

聽聞的夏清芷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對這個答案滿意還是不滿意。此時她整個人都窩在寬闊的椅子裏，已經換下日式和服的她穿着一件特別寬大的毛衣，長長的袖子甚至蓋住了手，但是一節白皙的腳踝卻露在外面。

“你覺得值得嗎，為了她。”夏清芷垂着眼睛從下往上去看賀景雲，這個角度讓她看上去有些尖銳。

“曾經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她。”賀景雲也不知道這個曾經是多久以前，但這份曾經因為當時的深刻，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而習慣真的太難改變。

“我知道，她是你的初戀，後來是因為你被接回賀家才被迫分開，可等到你可以回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是別人的老婆了。”夏清芷三言兩語就把賀景雲的過去概括，然後還順便加以評論：“一個特別老套的故事，沒有半點新意。”

這些事情賀景雲沒有對任何人說過，當然也包括夏清芷，所以現在夏清芷會知道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派人調查了他，也許是在她找到趙曼文那天之前，也可能是之後。

夏清芷并不避諱讓賀景雲知道這些，也不在乎是否這樣做會打破他們之前在一起的時候平靜融洽的表象。

他們之間從來都不存在真正的信任，而這與愛或者不愛無關。

“确實老套。”賀景雲跟着認同了夏清芷的說法，語調平常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似乎完全不在意夏清芷找人調查他的事情。

“只是我有點沒想到，原來賀少爺還是一個這麽天真的人。”夏清芷一邊說一邊輕搖了一下酒杯，透明的玻璃材質裏盛裝着深紅色的酒液，再搭配上夏清芷纖細的手腕，就好像是藝術家特意營造出的一個完美鏡頭，絕對值得給予定格來細細觀賞。

這一次賀景雲沒再說話，只是沉默的坐着，夏清芷也并不介意，自顧自的就接着開口：“如果說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場游戲的話，你既然敢喊開始，我便以為你能玩到最後，卻沒想到你中途就打了退堂鼓，害我白白期待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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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清芷的這番話之後迎接他們的又是誰都沒再說話的安靜，仿佛彼此都在梳理一些事情，但又好像根本就只是放空自己，畢竟過去的都已經過去。

這個時候的他們，都還沒預料到就在不久之後發生的事情，會又将他們拉回原點。

事情發生之前賀景雲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時間，在發現已經淩晨快兩點的時候就想着今天就到這裏，也差不多該回去休息了。

這個時候他已經走到了路口，再拐個彎就是溫泉池，可就在這時候賀景雲突然感覺到一陣搖晃。

第一時間賀景雲甚至還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時候，畢竟這樣的事情他幾乎是第一次遭遇到，可很快他就在持續的搖晃中明白過來，這是地震了。

日本本來就是一個地震頻發的國家，所以房屋建築都有比較高的抗震等級，可這并不代表就能高枕無憂。

在明白過來是發生了地震之後，賀景雲的第一反應是趕快回到夏清芷身邊。他們喝完了一瓶紅酒之後夏清芷又叫人送來了兩瓶威士忌，賀景雲沒怎麽喝，但夏清芷自己卻喝了不少，現在已經有了至少八分醉意，賀景雲擔心她在這樣的狀态下會出事。

縱然賀景雲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跑，卻因為持續不斷的震感而加大了難度，也減緩了速度。

不過好在距離不算遠，賀景雲已經能看到夏清芷，她似乎睡了過去，窩在椅子裏一動不動，并沒有意識到外界發生了什麽事情。

賀景雲先是松了一口氣，為了夏清芷的平安無事，可很快他的心又被迅速的提了起來，因為他注意到就在夏清芷不遠處那個人工修建的溫泉瀑布上有一塊石頭因為地震的搖晃開始松動，眼看着就要掉下來了，而不出意外的話，那塊石頭下落的地方正是夏清芷的所在。

人在很多特別危難的時刻會被激發潛能，做出一些平常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賀景雲不知道在那一瞬間他有沒有被激發，他只知道自己在沒有任何猶豫思考的情況下，最為強烈的念頭是不能讓夏清芷出事。

之後發生的事情有些混亂，至少在賀景雲的意識裏是這樣的。他首先是感到一陣疼痛緊接近着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與此同時似乎還響起了夏清芷的聲音，但那聲音有些失真了并不像平時的她，而失去了意識的賀景雲也無從分辨她到底說了些什麽。

等到賀景雲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夏清芷站在窗戶邊上似乎正在打電話，屋裏并不算特別明亮的燈光以及剛剛醒來還沒有完全适應的眼睛讓賀景雲并不能看的太真切。

賀景雲沒有開口去打擾夏清芷，他先是環顧了這間病房，然後才開始感受自己的身體。

有些疼，但具體事哪裏疼還沒辦法分辨，他本想再動一動，卻被挂斷了電話發現他已經醒過來的夏清芷給阻止了：“你先別亂動，我去叫醫生過來。”

她說完就離開了，病房裏的安靜讓賀景雲覺得自己身上的疼痛都變得明顯，不過好在夏清芷很快就回來了，和她一起過來的還有兩名醫生。

在簡單的檢查了一番之後，醫生又問了賀景雲幾個問題，賀景雲都配合的回答，然後兩名醫生中比較年長的那位點了點頭，用日本對夏清芷表達了賀景雲已經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只是需要一段時間養傷，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我受了很重的傷？”從剛剛醫生的檢查以及自己身上的包紮部位來看，賀景雲只知道自己的頭和肩膀還有腳踝都受了傷，但不知道具體傷到什麽程度。

“那時候發生了什麽，你還記得嗎？”夏清芷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發生了地震，我把你推開了，然後我沒躲開，被石頭傷到了？”賀景雲将自己記得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還加了一些自己的猜測。

“還行，還沒傻。”這樣說着的夏清芷語氣中帶着一些可惜，讓賀景雲啞然失笑。

“那時候你把我推開之後自己沒來得及完全躲開落下的石頭，被飛濺起來的石塊傷到了後腦，不過好在那塊石頭不大才給你留了一條命。肩膀上的傷也是這麽來的，比後腦的受力大所以骨折了。腳踝扭傷，估計是你跑的時候傷到的。”

夏清芷一邊說一邊走到床邊踩了一下踏板，床的上半部就随着她的動作慢慢升了起來。角度的變化讓賀景雲覺得舒服了一些，但夏清芷很快就又踩了一下踏板讓床停了下來，然後走回床頭給賀景雲倒了一杯水。

“你的頭受傷了，醫生說暫時還不适合完全坐起來，最好觀察到明天天亮，所以你就暫時忍耐一下吧。”夏清芷說着把水杯遞給了賀景雲。

在剛剛醫生檢查的時候就很想喝水的賀景雲接過水杯一邊理解的點頭一邊就趕快喝了一口，只是因為姿勢的關系這個動作有些費勁。

眼看着的夏清芷狠皺了一下眉頭，語氣并不算太好，似乎有些生氣，但卻不像是對賀景雲：“要不我去幫你拿根吸管？”

“不用了，我喝兩口潤潤嗓子就好，挂着點滴不會需要喝太多水的。”賀景雲覺得夏清芷的提議倒是很實際，但又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就勾起了嘴角。

“你還笑得出來？你知道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你都禿了你！”要說剛剛夏清芷只是口氣不好，那麽現在簡直就可以說是氣急敗壞了。

“禿了就禿了，頭發而已，過一陣子就長出來了。”賀景雲對此表示真的無所謂，但夏清芷卻好像不太能接受，發不出脾氣就自己跟自己生氣。

賀景雲見夏清芷沒再說話，再看看她板着一張小臉兒的樣子，心裏不知道怎麽就突然變得很柔軟，忍不住就對她伸出手：“你過來點，我的眼睛有些看不清楚。”

“眼睛看不清楚？不清楚到什麽地步？很嚴重嗎？”聽到賀景雲這麽說的夏清芷立刻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十分緊張的問。

“不嚴重，剛剛醫生不是說了嗎這是正常現象，慢慢就會好的。”賀景雲安撫的說着，語氣十分淡然。

也想起剛剛醫生确實有說過的夏清芷在心裏松了一口氣，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上前幾步坐到了賀景雲的床邊。

“你別那麽緊張，醫生不是都說我已經沒事了嗎，只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賀景雲剛剛沒說謊，他是真的看不清楚，是現在夏清芷靠近了他才發現她滿臉的憔悴，黑眼圈也很重，這樣子的夏清芷賀景雲從來都不見過，也不願意見到。

夏清芷沒說話，緊抿着的嘴巴代表她對這個話題有些抗拒，也并不接受賀景雲的說法。

賀景雲一直睡着，所以他并不知道在自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又有多麽的危險。那是真正的生死一瞬間，就在醫生用制式化的日文說出一種種可能性的時候，夏清芷當時的感覺她一輩子都不願意再去回想，也絕不願意再體驗一次。

“現在很晚了吧？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這邊沒關系的。”賀景雲不知道夏清芷是不是一直在這裏陪着他，但是照她現在的狀态來看，估計八九不離十。

可是夏清芷卻并沒有給賀景雲回答，是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終于開口，卻是和賀景雲所說的提議完全不搭邊的一句問話，她問：“賀景雲，你為什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