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玉屐
“啊!鬼……”受驚的尖叫剛發出個音,就被君泠崖的大掌堵住了,她撐大眼睛,害怕地“唔唔”掙紮。鬼、鬼從天而降,梅月說陰間有種鬼,穿着黑漆漆的衣服,舌頭好長好長,拖到地上,專門在大晚上的時候,把人抓走。
咦,現在是大白天,黑漆漆的鬼怎麽出來了,是要來抓她麽?可是她很聽話,為什麽要抓她呀?
“他是臣的手下,不必驚慌,”君泠崖不滿地瞪向突然出現的君禮,“聖上請勿叫喊,惹人注意。”
手下是什麽,不是鬼麽?可是他穿得黑漆漆的,還會飛呢。
“可是梅月說,穿得黑漆漆的,在晚上走的,都是鬼,他們還會飛,會拿着白刀子。”她天真地道。
這什麽言論?君泠崖的眉峰起伏,有刀,又是晚上,莫非是指刺客?
害怕的情緒撐滿了眼瞳,看來她被這會飛的“鬼”吓得不輕。君泠崖沉思了一會,估摸是梅月在教導她防範刺客,于是認真地解釋道:“他并非鬼,只是穿着黑衣服的人。以後您記着,鬼怕人,因而他們出行時都要拿塊黑布蒙着面,只露出一雙眼。”
噢……鬼羞答答,不敢露臉,他露臉了,所以是人。
還是怕怕,閻王爺雖然也很可怕,但是那黑衣服的人突然出現,更可怕。
她骨碌碌地轉着眼睛,縮到君泠崖身後,小心翼翼地從他寬厚的背後伸出腦袋,瞄着這個正低頭禀報的黑衣人。
他長得好好看,可是……她又偷偷看向君泠崖的臉,還是閻王爺好看,白白淨淨的,像塊水嫩嫩的豆腐。
“聖上在看什麽?”與君禮交談完畢,捕捉到一對偷腥的眼神,君泠崖奇怪地問。
被、被發現了。她臉上蹿起一絲紅暈,飛速地捂住臉,搖頭晃腦地矢口否認:“沒、沒看。”
“嗯?”君泠崖尾聲一提,明顯不相信。
看、看我了,好可怕的眼神。她實在招架不住閻王爺火熱的視線,老老實實地低頭,扯着自己衣袖招了:“我看你。”
“為何看臣?”
“你……你白白的,”她擡頭,無辜地眨眨眼,“好像豆腐。”
君泠崖一愕,稚嫩甜美的嗓音捎帶着認真的表情,經由她天真無邪的腔調吐出來,居然讓他有種“好像就是這麽一回事”的錯覺。
他微不可見地扯動唇角,半是無奈半是默許:“您高興就好。”
什麽意思?她滴溜溜地轉着眼睛,完全不明白,閻王爺是承認他像豆腐麽?那以後要怎麽叫閻王爺好呢?她低頭掰着手指頭,點點點,閻王爺,豆腐,豆腐,閻王爺……
他好壞好壞,總是欺負自己,有了,就叫“壞豆腐”好了!
正在她傻乎乎地低頭玩手指,琢磨給他起什麽響當當的稱呼時,君泠崖已帶她來到了一家店前。
“平成鞋記”幾個蒼勁剛健的大字進入視線,店招是木質的,看起來已經有些年份,木上生了一些斑斑駁駁的黴菌,但非但沒給小店造成影響,反而給整間小店添了個“百年老字號”的名頭。
“好……好多鞋。”跟着君泠崖的腳步入了店,她睜大了眼四處張望,架上的、桌上的,一排排一列列,橫陳了形形□□的鞋履,既有當下正紅的款式,符合百姓追潮的心理,又有已經過時的款式,适合戀舊之人。
雖然手工及材質與司功局制的相比,差上了一個檔次,但勝在款式新穎,樣式樸素,比深宮裏那些按照大紅大紫模板制出的鞋履,來得更賞心悅目。
君泠崖不遠千裏來到這小地方,顯然是對這家店老顧客,熟門熟路的了。
他揮手免了掌櫃的禮,開門見山地道:“煩請掌櫃的,拿幾雙适合她穿的木屐,給她瞧瞧。”
掌櫃笑意盎然地點了點頭,從櫃臺走出,将她的氣質琢磨了一遍,依照她的身高,估算了鞋碼,拿了幾雙精美的木屐出來,一字排開在她面前。
木屐是裸足所穿,難登大雅之堂,因此穿着它的大都是尋常百姓,當然也有些不注重繁文缛節的官宦商賈,在私底下穿。
但在深宮之中,一言一行都有無數雙眼盯着,穿什麽鞋戴什麽簪都有禮儀講究,要想讓司功局偷偷制一雙木屐給她,只怕她們會集體跪在她面前,哭喊着請她收回成命,饒她們一條小命。
木屐對這烈日當頭的盛夏來說,就是一縷送來清涼的風,穿着它,便不必擔憂會被君泠崖呵斥不穿鞋,也不怕被暑氣蒸得渾身熱汗。
“給、給我?”見壞豆腐點了點頭,她還不敢相信,“我可以穿麽?”她畢竟也被深宮禮制的風熏了十數年,還知道什麽當穿,什麽不當穿。
可她也不想,她面前的是個不走循規蹈矩之路之人,只要他點個頭,後日回宮時,她就能見到一堆露在木屐外的臭腳丫子。
得到他的許可,她高興地捧着一雙雙的木屐挑選起來。
鞋子,都好漂亮,看得眼花花。壞豆腐給她買鞋穿,好像也沒那麽可怕了。
她揉揉眼睛,指尖戳了戳其中一雙木屐,天真地問掌櫃:“我穿好看麽?”
掌櫃不知他們倆的身份,只當是富貴人家,看她也是拿不定主意的,索性把膽子往上提了提,捧了一對玉屐,樂呵呵地推薦:“這位姑娘,您不妨看看這款赤玉屐……”
掌櫃倒豆子般叽裏咕嚕地說了一通,她壓根就聽不懂,眼睛滴溜地看着赤玉屐,好漂亮的鞋,摸摸,冰冰涼涼的,好舒服。
“我喜歡,我穿這雙好不好?”她高興地捬掌,問道。
掌櫃一見有戲,眼裏登時放射出金元寶的光,點頭跟搗蒜似的:“好,當然好,這雙赤玉屐與您十分相配,且看……”絮絮叨叨,把馬屁拍得倍兒響,見她聽得入了戲,又谄笑地摸出一雙尺碼大一些的赤玉屐,推銷道,“這款赤玉屐還有男款的,姑娘既然喜歡,不妨給您郎君買一雙,讨個‘成雙成對’的好意頭。”
郎君,是什麽?
她歪歪腦袋,順着掌櫃的指引看到君泠崖身上,要給他買鞋?
她指尖點在唇上,費神想了想。
他雖然兇巴巴,但只要她乖乖聽話,就會幫她買鞋。梅兒說要禮尚往來,他送她鞋,她應該也要回送,不然就是沒有禮貌。
“一、二、三、四,”兩個人四只鞋,她豎起四根手指,“那我要四只鞋。”
“好嘞!”
那邊鞋買得歡,這邊君泠崖走到椅邊坐下,心思轉到了十萬八千裏外。
君禮查出,李靈月的婢女綠裳,時常在宮人外出采買的東城門附近走動。
而李靈月離開天牢時,衙役頭領發現,她所帶的侍衛中,有一人長相形似莊盛。而死去的“莊盛”,身形則略魁梧了一些。
如此看來,李靈月确實同宮外之人有聯系,卻不知那幫她搭橋牽線的人是誰,接應者又是何人?
尚有,李靈月去天牢,十之八九是為了救出莊盛,這莊盛又是什麽人物,值得李靈月親自去救?還有當初華蓋摔落,是否與李靈月也有關系?
事情都牽扯到了一條線上,只等一雙撥開雲霧的手,讓真相水落石出。
“壞,啊……君、君……”念了半天沒念出一個合适的稱謂,他被這奇怪的叫法拉回了神思,只見她蔥白似的玉指戳着他胳膊,指了指懷裏抱着的布包,示意要他付賬。
君泠崖也沒看她相中了什麽款式,便去付了賬。
在掌櫃的謝意中走出店門,便見手下駕來的馬車,在此等候了。
逛了半日,也将近傍晚了,上了馬車,君泠崖都沒坐穩,便見她從布包裏翻出了一對屐,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遞給他。
君泠崖愣住了。這是雙赤玉屐,上綴有玉石裝飾,瑩潤而泛着光澤,而令他驚訝的不是玉屐的成色,而是這雙是男款的。
“給、給你。”她收到他射來的視線,手指尖都打起了抖,活生生像只怕生的小奶貓。
“給臣?”君泠崖接過,疑惑地挑起了眉頭,順着她懷裏的布包一看,裏頭也放着雙一模一樣的赤玉屐,只是那雙是女款的。
君泠崖問道:“您替臣買的?”
“掌、掌櫃的說,買鞋要成雙成對,才、才是好兆頭。”她很笨拙地解釋道,“你幫我買鞋,我也買鞋還你,禮尚往來,謝謝你。”
君泠崖臉上緊繃的線條,被她單純的話破出了裂痕,忍不住扶了扶額,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用他人的錢購買東西,還将那東西反送給他人的。而她還偏偏覺得這是正常的……
還有那膽兒大的掌櫃,什麽成雙成對,分明是仗着她懵懂不知,故意坑蒙她多買一雙,怪道方才多收了一倍的價錢,只怕這價錢也是被掌櫃擡了一擡,上漲了幾銀幾錢。
“您知道女子給男子送鞋,有何含義麽?”君泠崖眸光湧動,像盛滿了漫天星鬥,深邃而讓人無法捉摸。
送鞋要什麽含義?她搖了搖頭,很老實地回道:“我不知道。”
君泠崖收起了赤玉屐,笑而不語。
在大錦朝,女子給男子送鞋,意寓“攜子之手,與尓偕老”。
作者有話要說: 君泠崖知道自己獲得新稱號後,發了一條微博,接着,就出現了以下盛況:
老婆給我取了一個新稱號,叫“壞豆腐”,我內心是崩潰的。
轉發 評論 點贊(6932)
感謝大家的萌萌噠地雷(╯3╰)
感謝大樹底下被雷劈扔了三個地雷
感謝銀色火機扔了一個地雷
感謝催更君扔了一個地雷
感謝①栗米扔了一個地雷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