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裝睡
陳玉嬌洗好澡開了門,人又轉回去準備倒水,盆也不知是什麽木頭做的,很沉,她擡不起來,每次都是彎腰拖在地上走。
俞錫臣站在外面門口旁邊,見她開了門便進來了,見到這幅場景,直接撸起袖子快步走過去,“我來。”
俯身便擡起木盆,端着就出門了。
對陳玉嬌來說相當吃力的家夥,在他手裏卻格外輕松。
陳玉嬌直起身,看着他的背影,歪了歪頭。
眼裏帶着幾分打量。
俞錫臣倒好水,将盆放回屋子牆邊靠着,自己也去了箱子裏找出幹淨的衣服來,察覺到陳玉嬌坐在床邊上偷偷看他,轉過頭來笑,盡量用溫和的語氣道:“我也洗個澡,你就別出去了,外面有蚊子。”
陳玉嬌一聽,忍不住問:“你不怕我偷看?”
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瞧,似乎好奇他的反應。
俞錫臣笑,“都是夫妻了,也沒什麽藏着掖着的。”
說是這麽說,不過耳朵卻是紅了。
陳玉嬌抿了抿嘴,也不知是惱了他不信任自己還是被“夫妻”兩個字羞的,嗔了他一眼,扭過身子爬到床上,“我才不看呢。”
她這麽一動,床也發出了吱呀一聲。
人躺到裏面去,翻身對着牆。
木板床床頭和裏邊一側靠着牆壁,防止牆上的灰掉下來,這兩邊還用報紙糊着。
床上下都是一層薄被,躺在上面,似乎還能感受到底下木板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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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前的陳玉嬌肯定睡不慣,不過這個身體已經習慣了,雖然還是有些難受,但也能睡得着。
不一會兒,身後就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雖然男人刻意想把聲音放小點,但在這兒安靜的房間裏還是很明顯。
陳玉嬌咬了咬唇,臉莫名發熱。
從小到大她還沒和男子如此親密接觸過,想到待會兒兩人還要躺在一張床上,就忍不住緊張起來。
俞錫臣也不自在,快速洗好澡穿上衣服,然後倒了水關門。
将盆放好後朝裏走去,看了眼床上背對他躺着的人,身體有些僵硬,不過還是走過去。
床不算多大,但陳玉嬌瘦瘦小小的一團,比起知青點三個大男人擠在一張破木板上,這裏條件要好太多。
脫掉鞋子,人仰躺在床上,怕挨到人,身體特意貼着床檐,右手沒地方放,便直接壓在腦袋下。
幹幹淨淨的被子,還有旁邊人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香氣,忍不住滿足的吐了口氣。
知青點那裏,馬平這家夥不怎麽愛幹淨,他那人還愛出汗,平時洗澡也不怎麽講究,被子上都有一股汗臭味,三個男人睡在一張床上,哪怕他天天收拾也沒用。
這半年多的日子讓他看不到未來,他知道自己這一步走的有點險了,他也怕自己一旦在這兒結了婚後就再也不能回城,但思考再三,還是覺得這婚可以結,只要外公出來了他就好了,在這兒之前他必須保護好自己,知青點的日子并不好過,幹同樣的活兒,卻得不到相同的回報,每次到手的糧食總是縮縮減減,填不飽肚子。
而且随時都會被欺負,哪怕以後上面允許回城,恐怕都要經過一番折磨。
相對其他人來說,他還是有些底牌的。
不可否認,真正讓他下定決心的還是陳家與大隊長親,不過,他也不是沒良心的人,既然結了婚,他就會好好過日子。
現在他更擔心的還是大伯他們一家,也不知道被插隊到了哪裏?
正發着呆,放在身側的胳膊突然被人戳了戳,反應過來,疑惑的側過頭去看,就見旁邊的人已經翻過身來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裏還有些控訴,“你燈沒吹。”
最後上來的居然不吹燈!
聽了這話,俞錫臣偏頭去看窗戶邊的桌子,就見煤油燈朦朦胧胧點着昏黃的微光。
語氣有些歉疚道:“是我忘記了。”
人從床上坐起來,趿拉着鞋走過去吹了燈。
屋子瞬間黑了下來。
這幾日下雨,外面沒有月亮星星,光一滅,屋子裏是一點都看不見。
俞錫臣憑着記憶摸索到床邊,率先入手的是軟軟嫩嫩的觸感,伴随着一聲驚呼,就知道自己碰到人了,趕緊縮回了手,指尖的觸感似乎還在,有些不自在的在身上蹭了蹭。
腿碰到床檐,人順勢躺了下去。
感受到旁邊人的呼吸,俞錫臣試探着問了一聲,“你沒事吧?”
陳玉嬌聽了這話,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怎麽沒事?碰到她胸口了!
娘親說過,女孩子的身體千萬不能讓男人碰。
俞錫臣也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碰到哪兒了,臉紅了紅,但又想到今晚是他們結婚的日子,不由自主的噎了噎口水。
放在腹部的兩只手也緊張的握起拳頭。
正想着怎麽開始時,旁邊的人卻先開口了,“我們趕緊親親。”
“我困了。”
“啊?”
這聲疑惑是真實自然的,因為俞錫臣根本反應不過來她話裏的意思,或者說是聽明白了,只是沒想到她會這麽主動。
陳玉嬌覺得自己這相公有些傻乎乎的,不過想着這人沒個長輩在一旁教導,可能什麽都不懂,心裏頓時又有些煩惱。
但最終還是紅着臉湊過去抱住人。
“你這個呆子。”
手摸到他有些發熱的臉,找到唇瓣位置,直接湊過去印上。
陳玉嬌也羞,她一個姑娘家的,怎麽好做這種事?
可是不主動又不行,着實惱人。
不顧人僵硬的身體,使勁兒嘬了兩口。
嬷嬷說孩子就是這麽來的,她弟弟就是,小時候亂跑,意外撞見爹爹和娘親陪嫁丫鬟在屋裏親小嘴,然後沒過多久那丫鬟肚子就大了。
不過她心裏一直都有些不舒服,雖然那時候小不怎麽懂事,娘親也沒有不高興什麽的,但總覺得爹爹應該只屬于娘親一個人,哪能容一個丫鬟來分擔?
但嬷嬷說是娘親身體不好,只得如此,她也明白自己是女兒身,沒辦法給家裏傳宗接代,好在爹爹一直喜歡的都是娘親,弟弟一出生就抱到娘親身邊撫養,那丫鬟也給了一筆錢送出去了。
她雖不明白這朝代如何,但也知道生孩子是必須的,不過她可不會像娘親那樣,為了不被說閑話将爹爹推出去,不管兒子女兒,這男人必須都得喜歡。
不喜歡她就跟陳媽說,讓她收拾他。
陳媽那麽厲害,他肯定乖乖的。
陳玉嬌亂啃一通,覺得差不多了才停下,人躺了回去,喘口氣道:“行了,我們睡吧。”
說完就翻個身去睡覺了。
不一會兒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俞錫臣聽了這話忍不住愣住,好半天才回過神,然後一臉不可思議的看了眼旁邊的人。
随即哭笑不得,她該不會是以為這樣就行了吧?
雖然他沒經驗,但也知道……
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咬得發疼的嘴唇,過了一會兒才平複下心情,想了想,也翻過身背對着她。
只是閉上眼睛時,腦子裏卻不由自主想到剛才的場景,唇上軟軟嫩嫩的觸感,讓他心跳加速,渾身發麻。
這種感覺從所未有,像是将他整個人扔在沸水中,莫名覺得口幹舌燥。
想到這裏,頓時又有些笑不出來了。
……
第二天早上,天就難得晴了。
陳媽忍不住笑,“老天爺給面子,想讓我們家辦喜事呢。”
陳二哥反倒有些不樂意,“咋不多下幾天呢?”
好不容易能偷個懶睡睡覺。
陳媽瞪他,“懶死你得了,不幹活別想吃飯,給我滾!”
這時候天還不怎麽亮,屋檐下的喇叭就喊出工了。
俞錫臣聽着耳邊哭唧唧的聲音,迷迷糊糊間似乎想起了什麽,陡然睜開眼,看着陌生的房梁發呆。
好一會兒,感受到頸窩處的熱氣才醒過神,側過頭去看,然後就對上了一張臉。
屋子有些暗,看不大清楚,但知道是他的新婚妻子。
女人大概是嫌外面有點吵,皺眉直哼哼,但不願意醒。
俞錫臣發現她是貼着自己睡的,甚至還将他的左手抱在懷裏。
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趕緊不自在的抽出來,怕她醒過來,還特意放輕了動作。
好在陳玉嬌睡得熟,外面喇叭聲音停了,她就又睡了過去。
俞錫臣昨晚沒脫衣服,起了身便端着臉盆往外走。
下鄉這麽久也知道是要上早工,陳媽看到他還奇怪,“咋不多睡會兒?你昨天結婚,今天就在家休息吧。”
“不了媽,”俞錫臣笑笑,“少做一天就少一點糧食,我休息好了。”
他知道鄉下工分有多重要,而且他如今又在陳家住,總不能占他們便宜。
陳媽聽了笑,“你這孩子真實在,媽就知道你是個好的。”
“先不洗,咱們回來再洗。”
俞錫臣聽了這話,再看已經準備出發的其他人,便轉身回房,準備把盆放回去。
哪知道剛推開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快速從窗口那裏跑回到床上。
木板承受不住,還發出咯吱一聲,然後就見某人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眼睛還閉得緊緊的。
俞錫臣:“……”
他好像發現了什麽。
不過什麽都沒說,抿了抿嘴,人朝拐角那裏走去,将盆放回原來的地方,正準備轉身出去時,想了想,腳步一挪,朝着床邊走去。
人還裝模作樣的閉着眼睛不動,別的不說,就這裝睡的模樣還真像那麽回事,忍不住挑了挑眉。
伸出手将薄被蓋在她身上。
裝睡的某人睫毛動了動,但沒睜開。
俞錫臣看着她這樣子,忍不住好笑。
也不逗她了,蓋上被子後轉身就走,不過在快要走到門口時,突然扭過頭來看。
躺在床上的陳玉嬌也沒想到他會有這舉措,正悄悄眯開一只眼,不期然就對上了他的瞳孔。
趕緊又閉上眼睛。
俞錫臣這下是真笑了,胸腔處發出來的悶笑,在這安靜的屋子裏有些清晰。
看到她紅着臉翻了個身,搖了搖頭,出去了。
帶上門,吱呀一聲,這下是真離開了。
陳玉嬌聽到聲音,憋了好一會兒才扭過頭來看,見屋子裏真沒人了才松口氣。
摸了摸有些發熱的臉頰,再看了眼緊閉的門,臉上臊得慌。
剛才他好像是笑自己。
外面傳來陳媽大嗓門的說話聲,然後沒過一會兒家裏就安靜下來。
應該是全部都走了。
陳玉嬌捂着嘴偷樂,她又不用去幹活兒了,每天最擔心的就是也要出去。
躺了一會兒也睡不着,幹脆直接起來。
換了身粗布衣,梳好頭後端着盆推開門出去,去了廚房,黑妞已經在了。
小丫頭個子還不及竈臺高,踩在小板凳上,拿着絲瓜馕對着鍋刷刷洗洗,能幹的不行。
看到她過來,小丫頭扭過頭看,板着小臉乖乖喊一聲,“小姑。”
陳玉嬌臉色讪讪的,下意識将盆往後藏了藏,突然覺得自己連個小丫頭都不如。
硬着頭皮應了一聲,“黑妞早。”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剛及笄沒多久就穿越了,這種事古代女子一般都是在結婚前一夜才會有長輩來教導,她肯定不懂,男女主間的關系還是水到渠成比較好,餘錫臣外熱內冷,表面看似溫和有禮,實則內心冷漠如冰,這樣的人就算有了更進一步的交流,其實心境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陳玉嬌雖然嬌滴滴的,有時候有些蠢,但也不傻,她從小接受的就是精英教育,也可以說是以當家主母來培養的,畢竟是嫡出,所以看似性子有些不大靠譜,但她卻能在這裏适應的很好,臨危不亂,不過面對陌生的朝代,心裏肯定是将自己豎起了保護殼。
這樣生長在不同時代不同教育環境下的兩個人,中間橫亘的代溝其實既是矛盾源頭也是相互吸引的催化劑,陳玉嬌如果一直生長在古代,肯定會按部就班的嫁給一個世家弟子,哪怕再美好,也終将封閉在一方院落中慢慢凋零,她其實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聰明懂她并願意引導她的男人。
而餘錫臣同樣如此,他有能力有見識,他需要的是支持和陪伴,而不是打壓與否定,能遇到陳玉嬌和陳家,是他的幸運。
這樣兩個都互相戒備的人,需要一點點的認識對方,接納對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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