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吓人

吃完飯,陳玉嬌和俞錫臣回到房間。

兩人坐在床邊上,大眼瞪小眼,一時間沒有話說。

本來就不是熟悉的人,突然湊在一塊兒,生疏中夾雜了些別扭。

陳玉嬌沒有和男子相處的經歷,更是不知道怎麽反應了。

圓溜溜的大眼睛時不時瞅他幾眼。

俞錫臣有些不自在,先打破局面笑了笑,表情和煦溫柔,緩解了一點尴尬,“要不睡一會兒吧,過會兒就要上工了。”

先前耽誤了不少時間,現在也沒多少時間可以休息。

陳玉嬌看着他沒動,見他側過身想要躺下時還伸手攔住,“你剛才從外面回來的,沾染了塵。”

就算要睡,也得沐浴換身衣服吧。

她以前在家的時候,出門回來總得換身衣服,睡覺更是要沐浴一番,從小養成的習慣,改都改不過來。

哪怕她現在也有些疲憊,但也不能忍受就這麽休息。

俞錫臣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下,最後試着商量道:“那我脫了外套,可好?”

他也算是比較講究的人了,但勞累了一上午也不容許他再繼續幹淨。

陳玉嬌不大情願的噘了噘嘴,但想着他們現在是夫妻,自己不能表現的太霸道了。

“那你睡覺乖一點。”

就差說一句你別睡到裏面把她的地盤給弄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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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俞錫臣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嫌棄,心裏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陳玉嬌滿意了,覺得這個夫君還算體貼。

似乎想到了什麽,伸手從口袋裏掏出自己還剩下的一顆糖,剝開糖紙,長長白白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點心。

正準備放進嘴裏,就察覺到旁邊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擡起頭看了眼俞錫臣,見他正望着自己,以為也是想吃。

心下有些不舍得,這個感覺也很好吃呢。

但又不好吃獨食,她可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抿了抿嘴,将糖掰成兩半,大的那個先快速塞進了自己嘴裏,小的那一半則直接遞到俞錫臣唇邊按了進去。

嘴裏還違心哄着道:“我特意給你留的,甜絲絲的,你嘗嘗。”

俞錫臣:“……”

他都看見了!

不過還是什麽都沒說,感受着口中突然而來的甜味。

只是心裏多了些複雜。

……

下午上工前,陳家一家子護送陳玉嬌到了倉庫,很是氣派。

倉庫這邊沒人,王瞎子應該是怕了,走前陳媽還道:“你就在這兒坐着,要是王瞎子過來也不怕,你就走,晚上我們再去他們家鬧。”

還就不信了,看誰怕了誰?

陳玉嬌用力點頭,“我知道了。”

有陳媽他們撐腰,她覺得格外有底氣。

俞錫臣見了,原本還想囑托幾句的,畢竟是夫妻,關心還是應該有的,不過看她那樣子又覺得自多此一舉。

陳媽他們一走,陳玉嬌就找了個地方坐下,她就坐在門檻上,一副誰來都不讓的架勢。

過了一會兒,就有一隊人來拿農具了,為首的那個人還有些面熟,陳玉嬌認出來,早上這人也來過。

頓時如打了勝仗一般,擡頭挺胸。

她才是最後的勝者!

那人走了過來,手裏拿着鑰匙和一本簿子,開了門後就将東西給了陳玉嬌,還有一節手指長的小棍子,這個她知道,狗娃狗剩天天放學回來就搬個凳子在院子裏寫作業,用的就是這個。

“王瞎子沒過來,他讓我轉交給你的。”

“嗯。”陳玉嬌大大方方接過去。

還揮了揮手,“進去拿吧。

那人點點頭,帶着人進去了。

陳玉嬌則随手翻開了簿子看,字雖然醜,但她都認識,就是筆畫少了很多,猜到可能是因為朝代的不同,也沒表現出驚訝。

朝屋子裏看了兩眼,那些人搬了農具就出來了,陳玉嬌像模像樣的鎖好門。

等人走了才又坐回去。

一開始還乖乖的,過了一會兒就無聊起來,手環着膝蓋,下巴搭在上面發呆。

不過,沒一會兒這邊又熱鬧起來,有不少人成群結伴到這邊來,看到陳玉嬌便道:“保管員,開個門。”

他們指的是旁邊的糧倉。

陳玉嬌趕緊起來開了門。

這些人陸續進去,從裏面搬出一袋袋糧食來,然後扛着去了前面的稻場倒出來。

上午天氣陰沉,大隊長怕要下雨,便沒讓他們曬麥子,現在出了太陽,自然要曬,過段時間就要交公糧了呢。

有小孩子也跑過來找陳玉嬌,“保管員,我們要拿耙子。”

陳玉嬌又去開了剛才鎖起來的屋子。

這些孩子立馬去裏面搬出來各種農具,比他們還高,但動作卻伶俐的很。

一個個跑到大人從袋子裏倒出來的糧食堆前,用耙子等農具攤開來曬。

另一邊不遠處的牛棚那裏,也有人過來去牽牛。

忙忙碌碌的不停。

陳玉嬌也閑不下來,時不時就有人過來,她這人還比較較真,怕失了職,就站在門口邊上盯着,偶爾搭把手。

大人搬完糧食就走了,那些小孩子則大部分留下來,有的從倉庫裏拿了籮筐和鐮刀去附近割豬草,有的則在稻場上看着,怕麻雀來吃,然後隔一段時間就把曬着的麥子翻一翻。

勤快的不行。

下午陳玉嬌要晚一點回到家,因為她還得等社員将農具還回來,稻場的麥子也得收回去,把門鎖好了才行。

回到家的時候陳媽他們已經回來了,就等着她一個人。

忙了一天,大家都有點累。

沒怎麽說話,快速吃完飯,大家便各自回了房。

陳玉嬌和俞錫臣洗漱完躺倒床上休息。

怕費油,屋子裏都沒點燈,俞錫臣躺在床上,心裏突然有些緊張,想到昨晚的事,猜測陳玉嬌會不會還來?

突然間就娶了媳婦,總感覺有些不大真切,不過,在這裏安個家,确實讓他多了些底氣,就像今天去上工,有陳家人結伴,有種踏實的感覺。

但對這個突然多出來的媳婦,他還是有些無措,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待,有點好感,但更多的還是生分。

陳玉嬌就躺在他旁邊,她可沒想那麽多,先是回味了一番今天吃的糖,覺得味道甚好,但也明白這東西也不能天天吃到,感慨還是原來的日子好過。

不過又想到陳媽說的城裏生活,心裏又期待起來。

也不知道那火車長什麽樣?她好想去坐一坐。

翻個身,臉對着俞錫臣這個方向。

想問他什麽時候能帶着自己回城?

她對這個朝代什麽下鄉插隊的都不大懂,有些事想問陳媽,但又怕惹了懷疑,只能憋在心裏不說。

至于俞錫臣,她也意識到他們夫妻倆的相處太陌生了,像爹爹和娘親那樣就很好,無話不說,之間都沒什麽秘密,陳爸陳媽那樣也不錯,相處自然。

就他倆感覺怪怪的,但不知道該如何做,嬷嬷不在身邊,沒人教她。

伸出手輕輕戳了戳人。

俞錫臣察覺到了她的動作,身子一僵,以為她又要那個,不自覺的發顫問:“怎……怎麽了?”

陳玉嬌想了想,忍不住小聲問:“你為什麽來這裏插隊啊?”

她突然發現自己對他一點都不了解。

陳媽也沒給她說這人家裏什麽情況,心裏禁不住好奇。

俞錫臣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頓了頓,不假思索道:“……沒什麽,就是想來。”

騙鬼,一看就是糊弄人的。

陳玉嬌一聽就聽出來了,臉上有些不大高興。

覺得這夫君不大真誠,對她還有隐瞞。

皺了皺眉,又問:“那你什麽時候回城?”

“……”

話題變得太快,俞錫臣都不知道怎麽接。

“不知道。”

但這次說了真話,他還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回去。

可能過不了多久,可能還要拖個好幾年,也可能也是一輩子。

想到這裏,心情有些沉重。

陳玉嬌覺得他的回答有些敷衍,頓時不高興了,不是夫妻嗎,為什麽藏着掖着都不跟她說?

難不成沒把她當成自己人?

她還挺喜歡他的呢。

瞬間心裏不平衡了。

白了他一眼,氣呼呼的翻個身不想理人。

俞錫臣聽到了旁邊的動靜,忍不住一愣,從思緒中回過神,側過頭看她,不明白她怎麽突然生氣了。

關于這些事他确實不好說什麽,而且他也不确定陳玉嬌性子如何,就他目前的觀察,發現還是不說的好。

萬一她轉身就跟陳媽說了,恐怕到時候全大隊都知道了他的事。

不過,他也不想将兩人關系鬧僵,想了想,主動開口認錯,“那個……對不起。”

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

“……”陳玉嬌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耳朵卻是豎着,瞧他會有什麽舉措。

俞錫臣等了一會兒,見她毫無反應,默了默,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惹了她不高興,不過還是又重複了遍,“我真不知道。”

“……”陳玉嬌撇了撇嘴,更不想理他了。

俞錫臣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見她絲毫回應不給,抿了抿嘴,最後直接将手壓在頭下,幹脆也閉上眼睛睡覺。

他也沒有熱臉貼人冷屁股的習慣。

而且他是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回城?

陳玉嬌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來哄自己,心裏有些委屈。

她記得娘親每次心情不好時,她爹爹就一直陪着笑臉哄着,還買各種小玩意兒逗人開心,可他倒好,态度實在是冷淡。

越想越委屈,覺得自己嫁錯人了。

他現在就這樣對自己,那要是以後進城了,陳爸陳媽他們不在身邊又該怎麽辦?

感覺前途一片黑暗。

……

“嗚嗚……”

也不知過了多久,俞錫臣半睡半醒之際,突然聽到旁邊傳來細細的嗚咽聲,漆黑安靜的屋子裏,這聲音斷斷續續的,實在是有些駭人。

迷迷糊糊睜開眼,尋着聲音側過頭,然後就見一個黑色的人影突兀的坐在他旁邊。

披散着的頭發擋住臉,看不清樣子。

心口猛地一顫,整個人連滾帶翻從床上掉下來,頭皮也跟着發麻。

“你怎麽不哄我?”陳玉嬌見他醒了,委屈巴巴的問。

她心裏難受死了,他居然還有心思睡覺。

要不是陳媽說他死乞白賴要娶自個兒,她才不會嫁呢!

俞錫臣臉色發白,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一聽到她的聲音才驚覺回神,立馬跟着松了口氣,随即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又有點想死的沖動。

他剛才魂都快吓沒了。

驚魂不定的坐回到床上,見她在哭,忍不住問:“怎麽哭了?”

被她這麽一吓,大腦從未有過的清醒。

想到睡覺前的事,嘆了口氣,伸出手拍拍她後背,口服心服的道歉,“對不起。”

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他外公說的真沒錯。

陳玉嬌扭過頭不依不饒,“不要,你欺負我了。”

“……”他好冤枉。

女人氣呼呼道:“我心裏難受。”

“……對不起。”

“更難受了。”

“……”

見他又不說話,兩只手揉着發紅眼睛。

俞錫臣還沒想到怎麽辦,就聽到旁邊的女人又抽抽嗒嗒起來,腦子嗡嗡的,跟成千上百只蜜蜂在他耳邊不停繞着似的,最後也不知道是下意識的反應還是怎麽的,直接伸出手将人攬在懷裏。

“……對不起。”

除了這個他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這次倒是誠懇了很多,學着記憶中他外公的樣子,低下頭在她發頂輕輕吻了一下,“有些話我以後才能告訴你。”

大概是第一做,動作有些不自然。

他小時候跟着外公外婆生活,老倆口子恩愛了一輩子,一有空就坐在院子裏看書下棋,記得外婆每次洗好頭都是外公幫着擦,完了後外公總會俯身輕輕吻一下,笑得溫柔。

完全不像在外面一副嚴肅的樣子。

那時他就在旁邊一邊寫作業一邊看着。

只是從前的歲月靜好再也回不去了。

不過,再次沉重的心情還沒來得及控制,就被懷裏的人硬生生破壞了。

陳玉嬌察覺到他的動作,耳朵一熱,渾身都跟着燙了起來。

這人怎麽忽冷忽熱的?

從他懷裏掙紮出來,沒好氣的錘了他胸口一下,“臭男人,壞得很!”

擡起頭兇巴巴的嗔了他一眼,“別想就這麽算了,以後再跟你算賬,哼!”

說完身子一扭,美滋滋的重新躺回去睡覺。

還伸手偷偷摸了摸他剛才親的地方,感覺整個人都麻麻的。

不過心裏卻是舒坦了,他這麽親密的對待自己,肯定是喜歡的緊。

才不給他抱呢,太便宜他了。

俞錫臣哭笑不得,這人變臉跟翻書似的,再看着她那背過去的身影,搖了搖頭,最後也躺了回去,不過想到她剛才那樣子,又忍不住有些好笑。

正準備閉上眼睛,就聽到旁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偏過頭來看她。

“……”

居然這就睡着了?

心裏有些無奈,還真是一點心思都沒有呢。

重新閉上眼睛,不過,就在他再次睡意朦胧時又被外面的喇叭給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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