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馮野停好車後，将喝醉酒的張風和打橫抱在懷裏。

醉了的張風和變得很聽話，乖乖地任由馮野抱着。馮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抱過張風和了，過去兩人親熱的時候，他總是這樣抱着張風和去卧室，他能感覺到，懷裏的人比過去輕了很多。

眼角下是一圈青色的陰影，臉頰也越發消瘦，馮野心裏頭悶悶的，放慢了上樓的腳步，害怕把懷中人吵醒。

鑰匙是從張風和口袋裏翻出來的。過去他也有一把這樣的鑰匙，被他自己還了回去。

開了門進了屋，開了燈。純白的燈光溫暖地傾瀉一室，馮野抱着張風和，熟門熟路地去到卧室，輕手輕腳地将人放在柔軟的床上，幫他脫了鞋子和身上的大衣長褲，然後掖好被子。

冬天的被窩有些冰冷，張風和躺進去後，瑟縮了一下，整個人蜷成一團。馮野抓着他放在外邊的手，放在掌心裏揉揉搓搓地，又呵了呵氣，才讓張風和覺得暖和了些。

只是整個人還是蜷縮着。

馮野猶豫了下，随即将身上的衣服脫了，也跟着躺進了被窩裏。他伸手想将張風和摟進懷裏，幫他暖暖身子。哪知張風和卻猛地推開了他，往床角縮去。他裹着被子，背對着馮野，一個人縮在床的另一邊。

像一只孤獨的小鯨魚。

馮野愣了愣。眼前的畫面有些刺眼，卻又熟悉。他記得每次在和張風和做.愛後，對方都會睜着一雙可憐的眼睛，想和他相擁而眠。而他每次都是冷漠地拒絕了他。久而久之，張風和也就不奢求，甚至會在做完後，主動縮到一旁，不打擾他。

馮野以前只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又不愛張風和，不想把這屬于戀人的親密給了張風和，所以拒絕了也不覺得愧疚。

可這會兒看到張風和下意識地把他推開，蜷縮在一旁的樣子，馮野心裏一陣苦澀，伸出去想要擁抱對方的手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他從未想過，過去所有鐵石心腸的舉動，竟會報應在自己身上。

“對不起。”馮野低聲道了句歉。

可惜喝醉的人卻聽不到。

張風和喝醉後從來不鬧，乖得不得了，甚至都可以到讓人予取予求的地步。過去馮野也趁着張風和喝醉的時候，和他親熱過。馮野甚至還記得那會兒張風和在他身下，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白皙的臉蛋上是泛着酒氣的紅，吻進嘴裏的味道有着酒水特有的香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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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後來還會哭着求饒，眼角紅紅的，像只可憐的兔子。

張風和很少在他面前哭，即便是在床上，把他弄疼了，也總是忍着。所以喝醉後哭起來的張風和，讓馮野覺得很有趣。

只是那樣的張風和并不多見。

他并不知道是因為當年自己随口的那一句，不喜歡哭哭啼啼的男人，才會讓張風和在他面前總是堅強隐忍。

這一夜對于馮野來說，睡得并不安穩。

喜歡的人就睡在自己身旁，可他卻碰不得也吃不得，更別提那人還躲着自己。馮野嘆了聲氣，看着張風和熟睡過去的身影，心口堵得慌。

過去張風和是不是也是同樣的心情，和他背對背而眠，卻始終得不到期許的回應呢？

答案顯而易見。

天一亮，馮野就醒了。張風和還在睡，馮野湊上前去，猶豫了下，還是低頭吻了吻他的唇角。軟軟的，是讓馮野想念的溫熱。

他忍不住想要更進一步。火熱的大掌從衣服的下擺滑進內裏，撫摸着光滑的肌膚，嘴唇撫過嘴角，一點點地往下游移。聽到身下人的嘤咛聲，馮野的動作越發停不下來。直到從耳旁傳來的冰冷聲音，才讓他突然清醒。

“你在幹什麽？”

馮野擡頭，對上了張風和那雙清冷的眸子。

從前張風和看着他的眼神，總是充滿愛慕，現在卻只剩冰冷。馮野狼狽地被張風和推開，他坐在床頭，想解釋剛才的舉動，卻無從解釋起。

因為剛才他确實是沖動了。

張風和起身下床，看着淩亂的大床，想到剛才馮野吻他的樣子，心裏雖有些慌亂，可還是強作鎮定道：“你怎麽會在這？”

在張風和喝醉前，并不記得馮野有在酒吧的。

“昨晚你也在？”他狐疑道。

其實昨晚馮野是聽了楊适的通風報信，才臨時過來的，一來就看見張風和喝醉的樣子，便二話不說奪了他的酒杯。

看張風和醉倒在他懷裏，沒有推開他，馮野既覺得慶幸又覺得心疼。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來。”

張風和聞言，低頭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是換過了的，又想到剛才清醒時，馮野在親吻他，不由得臉色一變。“你送我回來我很感謝，但是剛才的行為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張風和的語氣很生硬，馮野聽了也是尴尬不已。“抱歉，我一時沒有控制住……”

“馮野，”張風和看着馮野的眼睛，“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倆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沉默在二人間蔓延，馮野很想從張風和的眼神裏看出來點什麽，比如過去對他的愛慕，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他的心越發感到寒冷，他讪讪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張風和站在那兒，沒有送他。

直到聽見玄關處的關門聲後，張風和才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坐在床上，面上冰冷的僞裝被卸下，他擡手抹了抹臉，提醒自己不要再次被馮野迷惑了。

他和馮野是兩個世界的人，沒必要再重蹈覆轍。

馮野喜歡的那個人不可能是自己。

馮野如今的所作所為，只是因為一時不習慣沒有了他在身邊，畢竟養了七年的狗，突然沒了，任誰都會不習慣的。

張風和自嘲地笑了笑。

不抱有期待，就不會再讓自己受到傷害。

更何況他還傷害了路一鳴，就算路一鳴不責怪他，他也沒辦法再回到過去，再心甘情願地做馮野的炮.友。

張風和揉了揉因宿醉而發疼的腦袋，又躺回了柔軟的被窩裏。被窩裏還殘留着溫度，他抱着被子，一時分不清是自己的體溫，還是馮野帶給他的餘溫。他只能慶幸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蒙上被子，便又可以大睡一覺。

睡到中午時分，床頭的手機嗡嗡地響了。張風和從被子裏伸出手，拿過手機放到耳邊，慵懶道：“喂……”

“小風，還沒醒？”電話那頭的人低聲笑了笑。

張風和“嗯”了一聲，“還在睡。”

“吃飯了嗎？”

“沒。”

“一起吃個飯吧？”

“現在嗎？”

“你不方便的話晚上也行。”

“那就晚上吧。”

……

挂了電話後，張風和閉着眼睛，腦子裏思緒紛亂。打電話過來的是張緒。自從生日那件事過後，張風和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張緒了。雖然微信上依舊會互道“早安晚安”，可除了這聲問好，兩個人突然間仿佛很有默契地沒話可聊了。

張風和不知道張緒和他的室友發展到了哪一步，他也沒心思去猜測。

他是卑鄙地利用了張緒來遺忘馮野，所以他沒那個立場去指責張緒，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張緒主動跟他坦白。

他能預感到，赴了今晚的約，他和張緒從此就好聚好散了。

仔細想來他好像也沒虧，和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鮮肉談了一場短暫的戀愛，雖然兩個人都沒有真心，至少也讓他嘗到了戀愛是何種滋味了。

和過去只跟馮野上床時的感覺不同，那時只有欲望卻沒有愛情，馮野對他沒有愛意，兩具身體即便碰撞在一起，也沒有戀愛專屬的甜蜜。

可是跟張緒在一起，他卻體會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也讓他明白了原來戀愛是這種滋味。會時刻被人放在心上，會有說不完的甜言蜜語，會在黑夜裏緊緊相擁。

只是可惜這些都不屬于他。

去到和張緒約好的飯店見面。

張緒已經在裏頭等他了。在來的路上，張風和叫張緒先點菜，待他坐下時，熱騰騰的飯菜剛好上桌。

張緒幫他把碗筷用熱水燙過，然後舀了一勺子雞湯到他碗裏，遞給他。“先喝點，外頭冷。”

張風和接過，道了聲謝。張緒笑了笑，“怎麽跟我這麽客氣了。”

張風和沒說什麽，低頭喝湯。湯的味道很好，又正熱乎着，暖意透過喉間傳遞到心底，讓張風和緊繃的心終于放松下來。

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沒有打算在飯桌上把事情挑明，破壞興致，反倒是有說有笑地吃完了這頓飯。之後張緒搶着結賬，張風和以自己是個社會人士，哪能讓學生破費為由，把飯錢給結了。

出了飯店，一股冷風吹來，張風和被凍得臉蛋埋進了圍巾裏。手指有些發紅，他下意識地想去牽張緒的手，然而這個習以為常的動作卻在快要碰觸到對方時，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走走？”張緒問道。

張風和點點頭，跟在了張緒的身後。

即便是寒冷的冬夜，也依舊人來人往，有人行色匆匆有人信步閑庭，張風和跟張緒卻只是胡亂地走着。路過一盞盞紅綠燈，一道道斑馬線，這條路仿佛沒有盡頭，張風和以為就要這麽一直走下去。

直到前方的張緒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張風和，一字一句道：“我們分手吧。”

昏黃的路燈打在張緒身上，泛黃的光暈圍繞在他周身，将彼此的影子拉得無限長。張風和聽見自己輕聲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