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花式作死第六十七式:
女天子到底還是個善良的人, 生于善良,死于善良。
但祁和不是。
在祁和想明白了女天子的一生,看清楚對她造成最大傷害的人是誰之後, 祁和就跪在佛前立了個誓:沒有人可以在那樣傷害了他所愛的人之後,還能夠輕松地全身而退, 無所謂這個人與他有沒有什麽生物學上的基因關系, 他都一定會讓那個人付出代價!
祁和動手的那天,特意選擇了他為女天子扶靈, 送她葬入早已經修建好的陵墓之後。
既然天子都已經死了, 有些人就不配活着!
司徒器攔在了祁和眼前, 希望他能再冷靜冷靜,司徒器這不是在勸祁和停止尋仇,而是……“換我來吧, 我殺人賊溜。”
畢竟是殺親之罪。
是的,司徒器比祁和更早地知道了祁和的身世,準确地說, 司徒器就是女天子為祁和設置的最後一道保障。王賢是個人渣,是個混蛋, 祁和可以報複他, 但是殺了他就太過了。這不符合祁和一貫“別人潑你一盆涼水,你可以潑涼水回去, 但不應該澆一頭沸騰的開水”的做人原則,天子不想祁和在未來的某天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祁和對司徒器耐心解釋,“我知道,你覺得我現在是被悲傷支配, 迫切地想要尋求一個發洩途徑。但不是,我很冷靜, 我早就想這麽做了。”
祁和甚至準備好了報複所需的一切道具。
“我很不想這麽說,但,如果你愛我,就不要阻止我,好嗎?”祁和并不想以愛之名來要挾司徒器,司徒器是祁和當下除了姜老夫人以外最珍視的人了,但是如今迫不得已,非常狀态下,祁和也只能行非常之事。
司徒器卻意外地堅持,也很……無賴,他死死地攔在祁和的面前道:“我也很不想這麽說,但,如果你愛我,就請不要剝奪我想對我愛人好的機會,好嗎?”
——
在祁和與司徒器為到底誰來當這個手刃王賢的劊子手争執不下的時候,謝望也到了一個緊張時刻。
謝望已經因女天子最後的旨意轉正,成為了大啓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太宰。今天剛剛穿上了新朝服,白衣卿相,意氣風發。在祁和與太子等人扶靈送女天子的棺椁歸帝陵時,謝望被太子,不,這個時候應該稱新帝聞湛了,留在了京中主持大局。
一切都在謝望的指揮下,開始了有條不紊的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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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突變橫生。
謝望怎麽都沒料到,有人真的可以嚣張到當街擄人,時間與地點都卡得特別巧妙,他剛剛出了皇宮,遠離了帶刀侍衛,又還沒有來得及與家仆甲士所在的馬車會合。
擄他的歹人十分專業,捂口捆綁、手刀劈暈,都是一氣呵成。
當謝望重見光明,能看到東西的時候,他已經身處在了一個有些眼熟又一時間想不到是哪裏的房間。
等在房間高座上的人,也不算是太出乎謝望的意料。
“宸王殿下,好久不見。”謝望哪怕是被綁着,身處這樣一看就不太妙的環境裏,也還能保持着該有的冷靜與從容,笑容都沒有從臉上退去。
“确實是好久不見了,”宸王笑得就很神經病,靠近了謝望,“但我已經不是什麽宸王殿下了,記得嗎?拜你謝望所賜,我現在就是庶民一個。不,我甚至還不如庶民,我現在是反賊,每天被貓追狗攆得東躲西藏,日子可真是苦不堪言啊。”
宸王因參與了雍畿之亂而獲罪,宸王之位則是由謝望親自檢舉,因謝望手上握有宸王殺害親爹嫡母的證據才被奪去的。
宸王的封地名義上也已經收歸國有,只可惜因為宸王攪局,才一直沒能真正意義上收回來。
宸王躲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消息紛紛雜雜,一說他因為生母蠻姬的身份而投靠了蠻族,一說他在西邊百越之國篡位自己當了國王,最靠譜的說法是他南下出海去勾結了倭寇。最近大啓東南邊的海防都加重了不少。
萬萬沒想到,宸王哪裏都沒有去,就一直在雍畿附近窩着,等待着報仇之機。
“你可真是一柄好刀啊,謝望。”宸王的手裏多了一把危險至極的刀,閃着銀光,流出冷意,“一柄女天子的好刀。”
謝望到了這個時候,也就懶得再白費口舌辯解,直接默認了。
謝望效忠的從始至終就只有女天子而已。
不管是認王賢當座師,還是引宸王入京,抑或是與太子聞湛的合作,都是在謝望答應了為女天子效力之後的事情了。
士為知己者死,女天子便是對謝望有知遇之恩的那個人。
唯一的明主。
從謝望下山的那一刻起,他就從沒有忘記過,他真正要做的是什麽。哪怕在這個過程中,需要利用再多的人,犧牲再多的人,背叛再多的人,他也不在乎。
宸王并不着急結果謝望的性命,不是因為他不知道“反派死于話多”的鐵律,而是真正的演員還沒有到齊,他是不會讓這一出好戲提前的:“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貪錢,你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哪怕是一直在追逐的高官,你也已經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的人生足矣。還有什麽是能夠真正威脅到你、傷害到你的呢?
“我想啊想。
“我真的想了很久。
“你猜——
“我想到了嗎?”
謝望一點點睜大了眼睛,他也終于想起來了,這裏是王賢的家,他來過無數回的座師王賢的家!
謝望本還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如今卻控制不住地變了臉色:“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想要幹什麽,還不夠明顯嗎?”宸王嗤笑着反問,“我想報複啊。”
“孤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賜。當然,這裏面肯定也有我自負、自傲,貪心不足想要搞事的原因,但……我是個瘋子啊,誰會和瘋子講道理呢?我總要找個人來責怪的,而你,就是那個被我責怪的人。”
“是我,是我害了你。”謝望的語速從未如此快過,“你要報複沖着我來,全部沖着我來,我一句怨言不會有,你想要什麽效果,就有什麽效果,我百分百地配合你,你……”
“啊,你終于着急了,真可愛啊,小謝望。”宸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對于這一切都享受極了,“可是,孤又不是個傻子,對吧?在你眼裏,孤是個傻子嗎?怎麽捅你最重,怎麽傷你最深?當然是只有通過祁和才能實現啊。”
傷害謝望?不管做什麽,謝望都不會真正難過的。
謝望這個人,從小便冷心冷情,不似真人,宸王甚至懷疑哪怕當着謝望的面把謝望的手剁了,謝望都可以面不改色。
這樣的對手真的很可怕,因為他無所畏懼,好像什麽都不在乎。
但是,幸運的是,謝望之前為了利用、取信于宸王,和宸王半真半假地說了不少與他自己有關的事情,也就讓宸王有了可乘之機。
謝望是真的在乎祁和,在乎到了已經沒有了自己。
如果說,太子對祁和的喜歡,要考慮到種種現實與利益;而司徒器對祁和的喜歡,只是單純的、平等的喜歡;那麽謝望對祁和喜歡,就是到了另外一個極端,他從沒有想過要與祁和在一起,他想的是找到一個最适合祁和的人,促使那個人和祁和在一起。
為什麽?
“因為你不行。”宸王對謝望的了解,比謝望以為的還要多。
但哪怕是這麽一句直擊真相的“不行”,都沒有讓謝望變臉,因為他早就接受這個現實了。
所以,謝望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找一個人替自己去喜歡祁和。不管是利用宸王、挑釁司徒器,他都沒有摻雜任何私人感情,只是冷眼旁觀。他在做着他自認為最對的事情,不管別人如何想。
也不管這個“別人”是不是祁和。
太過聰明自傲的人,總是有這樣的毛病,目空一切,極度傲慢,他們只會去安排自己覺得好的一切,因為他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不過,不管謝望做了什麽,都不能否認他對祁和的過度在乎。
那是唯一能夠傷害他的利刃。
“看着祁和被我傷害,而你卻無能為力,一定會讓你痛苦萬分的。”宸王只要想想就已經樂在其中,“這個世界上不只有你謝望是一柄雙刃劍,你在利用我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會讓你看着我如何傷害祁和,狠狠地,殘忍地,不留任何情面。”
“不——!你難道不喜歡祁和嗎?你怎麽忍心……”
“我忍心啊。”宸王的眼睛微微彎起,像是兩輪明月,“我對祁和很感興趣沒錯,不管是看着他快樂,還是痛苦,只要他變臉我就會覺得有趣。啊,真是謝謝你,介紹我認識了祁和這麽好玩的人。”
謝望的表情終于崩了,就像是被什麽重重擊打在了胸前,他甚至連假裝他不在乎祁和都已經晚了,根本沒有用,宸王不會信的。而最讓人深受打擊的,卻還是宸王的這一句。
是他,介紹了宸王與祁和認識。
是他,引狼入室。
是他,傷害了他最不想傷害的祁和。
謝望現在唯一能祈求的就是司徒器保護好祁和,司徒器一定可以的,他的武功是所有人裏最高的,而司徒器最近像是連體嬰一樣和祁和時時刻刻綁定在一起。宸王哪怕不顧一切地想要傷害祁和,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除非……祁和主動來送死。”宸王就像是謝望肚子裏的蛔蟲,不需要謝望開口,他就已經把謝望最後的希望都給堵死了,“我們現在在哪裏,你心裏還沒有一點逼數嗎?”
他們現在在軟禁王賢的地方。
在女天子下葬的今天,祁和一定要來報複的地方。
祁和就是這樣一個人,誰也沒有辦法改變他。
舞臺已經搭建完畢,演員也開始紛紛就位,做事從不考慮後果的宸王,猶如來自地獄的使者,在謝望耳邊開始倒數:“三。
“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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