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鬼戲（十四）

從小到大鹫之見過不少神，例如威武的二郎神、一臉莊嚴的玉帝、還有外表兇悍其實是逗逼的他老爹，但是燈裏有神他倒沒聽說過。鹫之仔細想了想，是不是哪個名不經傳的小神被他疏忽了，可絞盡腦汁他也沒想起這號神來。

鹫之道：“霍班主可否讓我仔細看看？”

霍班主倒也大方，把人偶燈送到他眼皮子底下。“這東西可有些年頭了，我爹一直把他當寶藏着呢。”

鹫之點點頭，接過之後仔細端詳了番。這人偶做得精致，從頭到腳連頭發絲兒都似真的，人偶手裏提着的小燈籠與一個餃子差不多大，有燈罩、燈芯，還有燈油。

咦？這燈好像能點。

鹫之察覺到了怪異之處，燈籠雖小，但還是能用，裏面的燈芯溫熱。

“霍班主，這燈你們常用嗎？”

霍班主颔首道：“的确常用，這燈省油，都用幾十年了。”

什麽油能用幾十年？鹫之心頭一顫，又對燈油看了半晌，心裏思忖：莫非這會是鲛人屍油？

有鲛人屍油，這盞燈就不是普通的燈了，這如意班有這麽個價值連城的寶貝竟然不知道？

鹫之好奇心漸重，勢要将其弄個水落石出，他幹脆同霍班主說：“昨晚上我遇鬼了，那人說他是你爹，還說他沒死，只是因為你幹了缺德事故與你分道揚镳……”

提及此霍班主面色一紅，露出些許心虛模樣，之後他又忙不疊地擺手道：“小哥莫吓唬我，我爹四年前就過世了。”

“所以我說我是遇到鬼了啊！眼下李家娘子不知所蹤，唯一能幫忙的就是你了，你速速同我回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霍班主聽他這麽一說，難免心慌意亂，他擔心自己被霸爺打遲疑了半晌，最後鹫之不得不拍胸脯保證，他這才點頭答應。

就這樣霍班主帶着如意班的人回城裏去了，奇怪的是剛才天還好好的，突然之間就烏雲密布，随後就下起大雨，他們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城裏已近黃昏。

“哎喲，這雨怎麽越下越這麽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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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班主撐了把破傘嘀嘀咕咕，鹫之頭頂一片蓮葉，使勁翻他白眼。為了早點完事，鹫之去了霸爺府上說明事情原委，霸爺一聽姑母不見了，差點掄拳頭打人，後來聽鹫之說有辦法找到她，他又大松了口氣。

其實鹫之也沒什麽辦法，只好瞎貓碰死老鼠——試一試，他問霍班主要來那盞燈想點上看看是否出幺蛾子，可忙活半天燈就是不燈，鹫之不禁納悶起來。

霍班主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小聲提點道：“燈白天點不亮，得子夜點才行，而且我爹說了，還要念段話‘寶來、寶來……有寶快來……’”

鹫之記下了，随後便說：“這燈借我一晚，明天給你。”

霍班主聽後頭搖得你撥浪鼓：“不行，這是傳家寶不能借你。”

“什麽傳家寶，救人要緊。”

鹫之不由分說拿了去，霍班主急得跳腳，本來想搶回來，可人高馬大的漢子往他面前一站，他便不敢了。

鹫之本想帶回家去，但怕萬一有什麽差池跑不過來，幹脆就向霸爺借間小屋暫住。霸爺家有錢，随便給他的屋子都比小破房好，可鹫之坐立難安，總覺得少了些什麽，他環首四顧，突然意識到少了妙兒。

剛才去追如意班時，鹫之毫不留情地把妙兒趕回家了，理由是煩她拖後腿，看到妙兒嘟起小嘴很不高興的模樣，鹫之略有心疼，不過這只是眨眼間的功夫，身子一轉就忘記了，可不知為何此刻又想起她。

莫非被她咬出瘾來了，定要一直被她咬才開心？想到此處，鹫之忍不住打了寒顫，斬釘截鐵對自己說：“才不會呢，我堂堂龍王太子，她不過是只貓妖，我怎麽會讓她咬上瘾來？”

鹫之把這話對自己說了百八十次，終于安下來，正當他想坐下好好研究這盞人偶燈時，突然覺得身後有什麽東西刺了過來，叫他渾身不舒服。

鹫之情不自禁轉過頭，就見一黑漆漆的團子立在窗戶處，他一吓，不由自主地拿起案上茶壺準備當武器擲，然而當他定睛一看，突然發覺這個黑團子有點眼熟，恰巧黑團子擡頭，以圓不溜秋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來似乎有點……委屈。

“喵~~”

黑團子開了口，竟然是妙兒的聲音。鹫之眯眼細瞧，果然是妙兒，之所以那麽黑是因為泥漿裹了上去，遮住了她原本的長毛。

“咦？這是怎麽回事？”

鹫之後知後覺，愣了半晌才知道拿塊布替她擦幹淨。妙兒很不高興，他把手伸來，她就撓他一下，再伸再撓，直到他不敢伸手為止。

“你這是發什麽脾氣？不是叫你回去嗎？”

鹫之不明白，妙兒喵喵喵地狂叫，一時間真恨自己人話說不好，要緊關頭舌頭就打結。

原來鹫之叫她回去的時候，妙兒很不甘心，看到他要走，她就想急急地追了下去，一下子就現出原形，掉了一身衣裳。鹫之在前面跑啊跑，她在後面趕啊趕，還擔心被他看見，特意找了棵樹躲。一開始還算順利，但是鹫之與如意班回來時天就下起了雨，他們走得慢，回頭頻率高，妙兒找樹躲的頻率也變高了，沒想到第十幾根樹後有個泥坑，她一個不留神陷到了泥坑裏，染了一身髒黑泥，洗都洗不掉。

妙兒極力訴說自己委屈，可是鹫之就是聽不懂，兩句人語裏再加幾記貓叫，誰知道她在說什麽。

妙兒憤怒了，使了渾身的力氣舉爪打鹫之腦門：“笨！笨！笨！”

其它字沒說清楚，這三個字倒是字正腔圓，黑乎乎的腳爪按上鹫之額頭，瞬間就多了三個梅花印子。

鹫之嫌髒，連忙拿布擦幹淨，且小聲訓道：“你自己弄得這麽髒，還來打我。”

這不是因為追你嘛！妙兒氣極，噌地亮出五個鋒利的小爪尖，往他額頭上一撓。

“哎喲。”鹫之吃痛後退，正欲破口大罵，忽然眼角餘光看到一點紅。

咦？人偶燈亮了！

鹫之萬分驚訝，先前還死活點不着，這回竟然自個兒亮了。怪事一出，他也顧不上教訓妙兒，走到燈邊端詳半晌，而貓兒見他好奇，也就跳到桌上湊熱鬧，伸出爪子想去撓燈芯。

“別鬧！”

鹫之伸手阻攔，随後手抵下巴思忖半晌，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在這糾結之際，忽然有人敲了門，且道：“董公子可在？霸爺與姑母請你過去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