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膽大

胡靈兒聽到捕快兩個字，心裏就發虛，手裏頭正要晾的衣服也一下沒拿穩，眼瞧着就要掉到地上了。喜兒眼疾手快，将衣服撈了起來，趁機伸手偷偷的捏了一下胡靈兒的手掌沒叫胡珊珊看見，跟着才轉過臉去似驚奇地看着胡珊珊問，“來了許多捕快？咋的回事？”

沒有瞧出胡靈兒和喜兒之間有什麽不對，胡珊珊只顧着和喜兒說自己瞧來的新鮮事。便知道喜兒定然不清楚，她便有些得意的模樣，沾沾自喜同喜兒解釋，“還不是前兩天那田寡婦嗎？她兒子還真的拉着她去告青天大老爺啦！這一下，可不就是招了捕快大爺過來嗎？”

“不騙你，我剛剛遠遠看了眼，那群捕快看起來可兇哩！簡直是要吃人喽！不過啊，當頭有一個，倒是長得不錯，瞧着很好看呢！你也去看看啊！平時哪裏能見得到呀！”

喜兒想說她前陣子還真的湊巧便瞧見了。捕快多半擔了許多的事務，不僅僅是抓小偷、抓犯人什麽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其實都得管一管，只是很多時候，他們都不樂意管。恰好她那個時候碰見的，大約就是樂意管的那一種捕快了。

“那還是不看了，我害怕。”喜兒一笑，抖抖手裏頭的衣服，餘光瞧着胡靈兒，見她臉上沒有慌張的神色，才又道，“你都說吓人了，我還是不去了，何況家裏頭這麽多事情。你也知道，我奶奶她……”

胡珊珊理解的點頭，“也是，你還得忙呢，哪裏像我……哎……”說話間臉露為難揪着自己一绺散着的頭發在手指上卷着，“好在我來告訴你了！就是沒看到，至少聽過了呢！那好吧，那我去找冬兒一起，你忙着吧哎！”

正準備走的時候，胡珊珊就看到自己哥哥胡明志來喜兒家了，瞧着還有點匆匆的樣子，心裏頭少不得疑惑。她哥哥不是都要去學院了嗎？怎麽這個時候還有時間來喜兒家，來喜兒家又是做什麽？她心裏頭這麽想着，又并不加掩飾，那納悶的神色就表現在了臉上。

胡珊珊疑惑自己哥哥為什麽在這裏，胡明志也沒想到會碰到自己妹妹。不過比起胡珊珊臉上沒有掩飾的驚訝，他看起來似乎對于胡珊珊在這裏沒有怎麽地感到意外。

走進喜兒家的院子，胡明志一面将圍着院子那一圈籬笆中間的籬笆門關上，一面同自己妹妹說，“我說你不在家，原來是跑全叔家裏頭來了。今天村子裏來了不少捕快，別去湊熱鬧，也別亂說話，小心說錯話被抓了去！到時候可就輕易撈不回來了！”

胡明志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看着自己的妹妹，在說罷之後卻看向了喜兒，仿佛是想要确認喜兒也聽到了這些，且和胡珊珊一樣不會去湊熱鬧，知道不會亂說話。

喜兒見他看過來，雖然不知道他是來做什麽，但聽到這樣的話加上他的神色，就沒有不明白的了。鑒于胡明志幫他們把吳英背回來了，她也沒道理給他壞的臉色，喜兒便招呼了胡明志一聲，沖他笑笑。胡靈兒只在一旁埋頭緊趕着晾衣服，也不喊胡明志，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耳朵卻是豎起來了聽他們說話。

一時間這麽個樣子，胡珊珊便覺得她哥哥好像不是特地來找她的，總感覺不大對勁，心裏頭有些異樣，便忍不住就多看了喜兒一眼。接着又再看看自己哥哥，仿佛是更确定了什麽，跟着走過去抓住胡明志的胳膊搖了搖。

“哥，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你擔心我？怕我出事？”胡明志不好反駁，便只點了點頭。胡珊珊趁機就又說，“那你現在找到我了，沒什麽事，咱們回去吧。”她說着還神色古怪斜着眼看喜兒，喜兒坦然對視，并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或是有對不起胡珊珊的事情。

胡明志被自己妹妹拉扯着就往外頭走，他也注意到了胡珊珊的眼神，心下覺得不好給喜兒添麻煩，便就由着胡珊珊扯着他走了，沒有能夠和喜兒多說上兩句話。胡靈兒将剩下的衣服都晾好，跑到籬笆旁探着脖子瞧了瞧，确定胡明志和胡珊珊走了，才跑回喜兒身邊帶着哭腔問，“這可怎麽辦？那捕快都來了！不會是來抓我的吧！”不知腦補了什麽厲害的畫面，頓時嘤嘤嘤哭了起來。

喜兒将地上的木盆拿了起來，攬着胡靈兒的肩一面走一面安慰她不會有事，心裏卻在盤算還是得聽一聽消息才好。捕快今天來過村子裏了，說不得是要查出點什麽才會走。那麽等捕快走了以後村子裏頭的嬸子們定然又有許多的話可聊的，出去聽一圈估計還是能聽個七七八八。

安慰完了胡靈兒，喜兒去看過吳英沒有什麽事情，這次發現胡慶不知道跑哪去了玩。現在這樣的時候，在外頭晃蕩，就是被那提着刀的捕快揪着喝兩聲，只怕他都得吓破了膽，回頭他要有點事挨罵的人還是她，喜兒忙就出去了尋胡慶。

喜兒覺得自己的運氣是真糟糕！她只是想出來把胡慶找回來就趕緊溜回家了，哪裏知道竟就這麽巧，就和那些捕快對上了？！看着那個個穿着捕快服、腰間提着大刀、面色嚴肅、目光駭人的捕快，喜兒雖然沒有多麽害怕，但還是覺得倒黴透了！

“哎喲，捕快大爺啊！你們快瞧！就是她了！”原先馮翠花身形被擋住了，喜兒一下子沒有看到她和那些捕快在一起，跟着就被馮翠花翹着蘭花指點了點她。“這就是胡靈兒的姐姐胡喜兒了！”馮翠花谄媚的看着那一群捕快，不知道是在殷勤個什麽勁。

聽到前頭那句話的喜兒若還不知馮翠花是什麽意思，可後頭的那句話就再明白也不過。只是喜兒仔細問過胡靈兒，并沒有注意到誰瞧見了她，也沒有什麽有可能性的人物，可怎麽馮翠花就帶着這些捕快說找胡靈兒了？

站在馮翠花旁邊的周耀宗順着她的手勢擡眼朝着喜兒打量過去，卻只看到一個身量瘦小、面色發黃、穿着粗布衣裳赤着腳的鄉村野丫頭。打一眼瞧過去，便覺得這野丫頭說不得才七八歲而已，這她妹妹該是有多小？原是聽到這馮翠花說瞧見過有人在事發那日下午晌往事發地點的方向去過，才想着找來問一問，哪裏知道竟是這麽小的孩子。

在周耀宗打量喜兒的時候，喜兒也順便打量起了周耀宗。刀削斧刻的面龐，看着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倒像是胡珊珊先前說長得頂好看的那個捕快。

只是喜兒覺得有點奇怪，她竟然覺得這周耀宗似乎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瞧見過。可她思來想去都沒印象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一時間反而郁悶。不過，這郁悶的情緒幾乎一閃而過，更讓喜兒在意的，還是捕快要找胡靈兒的事情。

“認好了？确實沒認錯？”周耀宗打量過喜兒，眉眼微動，餘光微撇，便又看向馮翠花問道。

馮翠花一拍手，拿自己一張黃泥般的面龐陪着笑臉道，“哪裏能夠認錯了呢？這一個村子裏頭的人啊，彼此之間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捕快大爺，這就是胡喜兒呀！她妹妹，就叫胡靈兒，她就只有那一個妹妹！”

喜兒看馮翠花一眼，又再将視線轉向了周耀宗卻緊抿着唇，只盯着他看。周耀宗也再次看向喜兒，對上她與暗黃面色不怎麽相符地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下不禁暗忖這野丫頭瞧着倒似半點不怕他們也是頂少見了。他下巴微擡，便沖着喜兒淡淡道，“你妹妹在哪裏？帶我們去找。”

“為什麽找我妹妹？”喜兒後退一步，似有所顧忌，依舊緊緊盯着他們看，卻顯然比起之前多了一份敵意，而這根源，自然就是他們要找胡靈兒了。其實喜兒知道自己不能夠跑，她要是在這裏跑了，無疑是給了別人一個心裏有鬼的把柄了。

現在她并不能夠确定是真的有人看到胡靈兒去了他們家草垛那裏，還是胡靈兒撒腿跑的時候被那強|奸|犯瞧見了，預備着将胡靈兒拖下水，或者是其他什麽可能性。正是因為什麽都不确定，她越是得小心謹慎些才行。

周耀宗沒有說話，一旁的馮翠花就又笑了起來，伸手點着喜兒便就說，“你小孩子家家問這麽多做什麽？毛都還沒長齊呢！捕快大爺自然是辦大事的，你只管帶着捕快大爺去找你妹妹就是了，問這麽多難道還想要捕快大爺回你話不成？哎喲喂，那你可還真是狗膽包天！”

喜兒一撇嘴，跟着又是緊抿着嘴巴，卻保持着一個随時就能夠撒腿就跑的姿勢。周耀宗瞧着喜兒這般的模樣，倒是與方才那會感覺不大相同了。這分明是不但不怕他們，還想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耍花樣的意思麽？一個鄉村野丫頭能有這個膽量，倒也不是個容易事。

只是，那又怎麽樣？他可沒那麽多時間能和她磨叽。

“有人指證你妹妹胡靈兒在田寡婦出事的那天曾經去過事發的地方，我們想要找你妹妹問一問情況。”周耀宗這樣的解釋，倒是和沒解釋也差不多了。這些話，剛才馮翠花也基本上當着喜兒的面說過了啊！

想到胡靈兒光是聽到捕快來了都直接吓哭了，這要是捕快到了她的面前，或者強行将她帶走，還不得吓得她直接就将事情給說出來了麽？喜兒覺得，或許還是她能夠讓這些捕快不去找胡靈兒比較好些。

“誰說的？”喜兒倔着臉，一揚腦袋，毫不避諱的望着周耀宗，便質問他這麽一句。

還真是膽大包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