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對峙

喜兒瞪着眼看着周耀宗，也不看別人，其他的捕快開始的時候沒有出聲，這會瞧着一個小丫頭片子橫成這樣，不免便有人冷笑了起來。那其中一個瞧着年齡二十出頭的捕快，略掃了一眼其他人，才拉着臉對喜兒道，“你個小丫頭片子，廢話還真是多！要你帶路就趕緊帶！小心讨得一頓打！”

這一下子，倒是威脅上了喜兒了。

人家都說她要還這麽着就要胖揍她一頓了，喜兒哪裏能夠一副完全不害怕的樣子的？她瑟縮了下身子，眼神有所遲疑，可遲疑過後，卻不過瞪着方才出聲的那人，大聲嚷起來，“我才幾歲個丫頭你們都好打，你們這還是講理的麽？我家奶奶昨天在外頭摔了跤，被好心人背回了家！我和我妹妹都忙着照顧奶奶呢，哪裏有時間到處瞎跑？”

明明前頭還瞧着有些被吓唬到，可說起話來還是有條有理，周耀宗不覺便抱了臂，心裏頭對喜兒生出了點子興趣。原以為這野丫頭不過膽子大些，現在更覺得，也是頂聰明機靈的，遇事半點都不慌，還能夠沉着冷靜地應對。

喜兒自然不清楚周耀宗此刻對她的想法都發生了變化，她只是覺着自己拿吳英跌了一跤，他們家正慌亂着根本沒法子管其他事情做為胡靈兒辯護的點，應當是最為靠譜的了。喜兒又想起來馮翠花那日上午跑來他們家講田寡婦出事又胡言亂語被自己娘親給趕了出去，說不得心裏記恨上了。就是這次沒他們家什麽事情，估計她也想給他們家整出點子事情來。

“我說翠花嬸子，平日裏我還是喊你這一聲嬸子的，你也都應我。既然是這個樣子，你明知道我家奶奶那日下午跌了跤，怎麽不同捕快大爺說？你那時不還上我家來看奶奶麽？難道你還能說其實你不曉得的？你既然曉得，知會捕快大爺一聲，捕快大爺哪裏能夠聽信什麽我妹妹曉得些情況的混話？”

看起來，吳英摔跤和田寡婦遇害，确實是兩碼事。可正因為兩碼事而這兩碼事的時間上有差別，才更好拿來做文章。如果馮翠花是報複，那多半隐瞞了他們家的這個事情；如果馮翠花是受別人唆使，那麽這一點還是能夠用來反刺她一句不對；如果馮翠花親眼瞧見胡靈兒去過了草垛那邊，那胡靈兒就更加好撇清了。

總歸，至少胡靈兒被吓飛時，田寡婦還根本沒有出事！

捕快們聽到喜兒的話，臉上那表情或輕微或明顯的變化已足夠說明他們對喜兒家當時也出事了并不知情。假如喜兒家當時出了事而一家人都在，那多半是和那事情扯不上關系的。自己家都顧不上，怎麽可能還有的管其他的事？這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這個馮翠花，确實瞞了他們這件事！

周耀宗心底心思轉過了，又因喜兒這麽快就找到了為自己還有家人辯護的最好理由而樂了樂。他本不該這麽覺得，卻确确實實覺得這個野丫頭有點意思。其實，當看到馮翠花口中的胡喜兒是個野丫頭時，他就已對馮翠花的話持了保留态度了。

馮翠花最不曾想到過的就是喜兒這個丫頭竟然這麽大的膽子敢和捕快叫板！她臉上的神情一尴尬，見幾個捕快朝着她看了過來，只得堆起笑臉來賠罪，“哎喲喂，捕快大爺，你們瞧我這記性！确實是有那麽一樁事情，喜兒的奶奶啊，不小心摔了一跤，腿都摔斷了哩！可真是吓人！”

她一面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好像光是想一想都心有餘悸，又一面拿餘光偷偷去看捕快們的樣子，見人家不吃這一套，才又讪讪道，“我也是聽別人說啊，都是別人講的，講靈兒丫頭跑去草垛那邊玩啦！估計能知道點什麽！我這也真是一片好心吶，捕快大爺！”

“翠花嬸子，到底是誰講過的這話？我妹妹才八歲！田嬸子到底是怎麽被人害了，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我妹子還能知道那些？”喜兒慢慢的說着，發覺當頭的周耀宗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便看向了周耀宗，繼續說，“捕快大爺，你們都這麽威武氣勢，我妹妹膽子不怎麽大，我怕她吓着。她才八歲，真的才八歲，一點都不經吓，我不想看她被吓得晚上睡不着覺。”

喜兒說着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比之前好了很多，連神色都變得更加溫柔，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盡心盡力照顧、保護妹妹的大姐。她眼神裏帶着祈求和請求，已根本不是先前那樣蠻橫的樣子，叫人看着就不忍心怎麽樣勉強她。

周耀宗是家中獨子，無兄弟姐妹，對于喜兒這種身為大姐的責任感卻以為十分的好，打心底覺得一個這個小的野丫頭就有這樣的心思，很不錯了。更加重要的是，既然他們家那日下午還有這麽件事情，那他們就是去找到了胡靈兒問也問不出來什麽，更不說那胡靈兒竟然還只有八歲！

“既然是這麽一回事，那我們先去別的地方調查調查，回頭要是還有人講你妹妹是知情的，任你怎麽說，我們也還是要找她！”周耀宗和其他幾個人一起交換過了意見，才同喜兒如是說道，等于決定暫時放胡靈兒一馬了。

馮翠花聽言，後牙槽頓時便咬得死緊死緊的。見周耀宗看向自己，又不得不陪着笑意，卻聽到對方講，“是你說胡靈兒大概知道一些事情，又是你說你是聽別人說的，那好，你現在就帶我們去見那個‘別人’，否則，定要因你胡亂消遣兄弟們好好地賞你一頓板子！”

原本想要給喜兒家弄出些麻煩來，沒想到竟然給自己惹上了一身的騷！馮翠花心裏悔得跟什麽似的，可這會卻不得不先摘清自己，“哎喲喂，我說捕快大爺！我一個小村子裏的小農婦，哪裏敢消遣大爺們呀？！我還想不想要活命了！我這就帶路，這就帶路！”請着周耀宗等人掉頭往其他人家去。

周耀宗落在了最後面，見其他人稍微多走了兩步，才轉頭對還站在原地暗自松了口氣的喜兒問，“野丫頭，你今年多大了？”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怎麽就這麽貿貿然問人家一個小女孩的年齡了！還偏偏帶上了野丫頭幾個字！

喜兒聽到“野丫頭”三個字就不喜歡，更不想回答周耀宗的問題，只是橫他一眼，鼓着臉略有些氣沖沖地說，“你才野丫頭！”

周耀宗失笑，一撥拉自己腰間的佩刀卻道，“走了！”跟着扭過了頭大步去追其他的捕快。

喜兒看着周耀宗挺直的背影，待他們往一個方向拐過去都瞧不見蹤影了，才擡腳往自己家回去了。等到瞧見自己家院子了，喜兒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汗濕了，掌心也全都是汗。到底她現在只是一個武力值低下又沒有任何權利的農村姑娘而已，方才那般和一群捕快對峙，還真沒有辦法做到輕輕松松。

“姐，你回來啦！”

喜兒剛剛垂着頭推開院門，便聽到胡慶喊自己一句。她剛剛光想着和捕快對峙、想着馮翠花的舉動，都忘記自己原本是想要出去找胡慶這碼事情了！現在看到胡慶自己回來了，心裏便更少了件事。

“你剛剛去哪玩了？我出去找了找，都沒有能夠找着你！”

“姐，我剛剛看到捕快了！捕快看起來可厲害了！我以後也想當捕快！”喜兒的話并未帶什麽責備的意思，胡慶便沒有多少感覺，反而興奮地和喜兒說起來了自己感興趣的其他事情，“像我這樣的，長大了能夠去當捕快嗎？”

喜兒因胡慶的話心中突突一跳，胡慶竟然見過這些捕快了！還好馮翠花沒有看到胡慶，攆着他和那些捕快一起來家裏頭！喜兒好不容易平複了的心情又起了波瀾，卻也知道當下更改在意胡慶說想當捕快的話。她記得似乎捕快這個職業，在古代是屬于賤籍的，不知道這個朝代是否如此。

“要真的說厲害，那肯定還是青天大老爺厲害！你覺得捕快那麽厲害，可是他們都得聽青天大老爺的啊！青天大老爺派他們來咱們村子裏查案，他們就過來了查了，等哪天青天大老爺派他們去別的地方辦事情，他們就又去別的地方了！你說，是不是還是青天大老爺更厲害？”

胡慶眨眨眼，點了點頭說，“是，還是青天大老爺更厲害！”

喜兒摸摸他的頭才又道，“如果慶哥以後想和青天大老爺一樣厲害，那就得好好讀書；如果想到做捕快，那就得去學得一身武藝。明年開春，爹娘送慶哥去學堂裏讀書，慶哥可以先試一試，要是喜歡讀書，就繼續讀下去以後做個厲害的青天大老爺！要是不想讀書，那就再試試去學武藝，努力做個厲害的捕快！不管做什麽，都得吃得苦、受的累，否則什麽都做不成！那就沒有意義了！”

胡慶似懂非懂的沖喜兒點點頭，卻又仰起腦袋望着喜兒，“姐，我到時候一定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