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穿成錦鯉的第四天

“岳哥，人帶回來了。”殺手把昏迷着的宋彬彬随手丢在地上。

這一下讓裝滿水的塑料袋破了一道口子，水不住往外流。水漬漫過岳哥鞋底，岳哥擰着眉起身：“這什麽東西？”

殺手打量了一眼，遲疑道：“好像……是條魚？”

同時又覺得奇怪，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得手之後他和以往一樣檢查過宋彬彬身上的東西，确認沒有可疑物品才把人帶回來。

為什麽偏偏遺漏了這條魚？

“這種低級錯誤，不應該是你們這樣的職業殺手能犯下的。”岳哥面沉如水，敲打道：“下不為例。”

“是。”殺手低下頭，“那這條魚……”

“你處理了吧。”他懶得去管一條魚。

殺手從腰側找出一把匕首。

“你等等，”岳哥嫌惡地後退一步，“我不喜歡魚腥味，你要宰魚去外面弄去。”

“我知道。”

殺手單手拎起還在往下淌水的塑料袋，大步往外走去。

暮色四合，在這荒郊野地裏，光亮成了最奢侈的東西。

殺手嘴裏叼着手電筒，把蕭錦離從塑料袋裏拿出來。

蕭錦離看到殺手手中鋒銳的匕首，在暗夜裏泛着森冷寒光。只見刀光從他視野裏一閃而過，緊接着一道血線噴湧而出！他的視線瞬間變得一片鮮紅！

完了，他死了！

“嘶！”殺手的雙手不住顫抖，竟然連匕首都握不住。匕首失控地直直插入土裏，發出沉悶的噗的一聲。

這一刀狠狠切在他抓着蕭錦離的那只手背上，傷痕深可見骨、血流不止。

殺手額頭布滿冷汗，傷口倒還在其次，關鍵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當下，他再顧不得蕭錦離，就手把它往地上一扔，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蕭錦離在草堆裏翻了兩圈，愣是一點傷也沒受。

只是長時間脫水，令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水……誰能給點水……

他只覺得體內的氧氣在迅速流逝，鼓動的鰓部漸漸變得無力，直到他再也沒辦法強迫鰓呼吸。

好冷，身體都僵硬了。

蕭錦離的魚唇不住發顫，身上鮮紅的鱗片暗淡下來，融進漆黑的夜色中。

轟隆——

雷光撕裂了夜的幕布，強行将蕭錦離即将潰散的意識聚攏起來。

他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像漫天星光。

星光墜落到他的臉上，帶來一絲冰涼。

是雨。

頃刻間，大雨傾盆！

雨水不斷拍打在蕭錦離的身上，滋潤着他快要黏連的魚鰓。

得救了。

蕭錦離無比感謝這場及時雨，只有現在，他才體會到呼吸順暢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但他不敢掉以輕心，這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停了，他必須找到一條水溝……哪怕是水窪他都能接受。

沒有什麽比活下去更重要。

好在，這一片都是荒郊野地。泥土在雨水的浸漬下變得松軟。

蕭錦離咬咬牙，撲騰着跳出草堆，順着泥水滑行。

一路上倒是遇見不少泥坑，可他都不滿意。再深的泥坑也有幹涸的一天，他想活久一點，最好能找到一處和溪水河流連通的地方。

思忖間，蕭錦離仿佛聽到了鷹嘯。

起初他以為是錯覺，沒想到片刻之後，他都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自己就騰空了！

他絕望地擡起那雙死魚眼。

一頭健壯的雄鷹在他頭頂上展翅翺翔，那雙宛如鋼鐵澆築的鷹爪穩穩地鉗制着他，粗糙的表皮刮得他生疼。

蕭錦離想過很多種死法，唯獨沒想過會死在鷹爪下。

掙紮無果之後，他放棄了抵抗，準備等死。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道閃電從天而降，正中老鷹旁邊的一棵大樹上。

樹幹折斷，大半棵樹往他們所在的方向壓了過來。

老鷹身上的羽毛已經布滿了雨水，本身飛行負重就很高。為了求生，它不得不選擇把到手的獵物丢掉。

蕭錦離被迫自由落體，眼前的畫面飛速變換，他恨不得閉上眼睛，不去看就不會害怕。

偏偏他現在的魚眼睛合不上，他不得不正視自己即将面臨的一切。

生存還是變成一灘肉泥，聽天由命吧！

噗通！

一連串的氣泡盈滿他周身，他下意識地擺動尾巴，水流随着他的動作撫慰他的身體，一路上的驚險挫折都有了最好的報答。

蕭錦離回想剛剛遇到的一切，心裏不由得想：我不會真的是錦鯉吧？

一次可以說是偶然，兩次可以說是撞上了，可是這麽多次下來，他不得不感嘆，他的運氣未免也太好了吧？

先是在鄭啓巍手裏活了下來，然後又順利從下水道逃出來。剛剛那個殺手恰好在要宰他的時候犯病，緊接着在他即将渴死的時候天降大雨。

而現在，他想要活得久一點，上天就給了他這麽一番奇遇，讓他安然無恙地回到河水的懷抱。

說他不是真的錦鯉，他自己都不信。

難怪宋彬彬那麽篤定他能給鄭啓巍帶來好運。

對了，宋彬彬！

蕭錦離想起宋彬彬還在壞人手裏，頓時有點猶豫。

按照書中的劇情，宋彬彬會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次。他救不救都是一個結果——更何況他一條魚拿什麽救？

可是就這麽走了嗎？雖然他跟宋彬彬相識才不過幾天，但是一直以來，都是宋彬彬在維護他。

如果不是宋彬彬的看顧，他早就被鄭啓巍弄死了。

宋彬彬的本意可能不是幫他，但這個恩情他不該視而不見。

蕭錦離心中默念，我要見到鄭啓巍。

身處茫茫河水，他都不知道該往哪游才能回到城裏。他只能憑感覺，把希望寄托在運氣上。

事實證明，蕭錦離的運氣真心靠譜。

他在游過長明鐵橋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影。

很奇怪，對方明明坐在車裏，他卻恰好能從匆匆一瞥中，認出那個男人的輪廓。

他拼盡全力從水中跳起。

“老大，是小錦錦！”鄭五坐在副駕駛座，激動地原地蹦了起來。

砰的一聲，頭頂撞上車頂，疼的他龇牙咧嘴。

鄭啓巍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道紅白相間的身影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在瓢潑的大雨之中，它決絕得像是一條跨越龍門的鯉魚。

而後是第二次，第三次。

“它想做什麽？”鄭啓巍打開車窗，眼底劃過一抹深思。

難道……

他立刻拿起手機，給正在尋找宋彬彬的鄭一打了電話：“立刻把游艇開過來，我給你發定位。”

蕭錦離跳累了，從水面探出頭，遠遠眺望鐵橋上的車流。

他真的已經盡力了，如果鄭啓巍沒看到他，他也沒有辦法。

随後，他看到車流中有一輛瑪莎拉蒂的車燈不斷閃爍。緊接着車門打開，一身高定啞光西裝的男人雙手撐着護欄。

路燈遮擋了他的面容。

蕭錦離卻感覺得到，有一雙壓迫性極強的目光，穿過重重雨幕，牢牢鎖定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