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穿成錦鯉的第五天

游艇如期而至，為了節省時間，鄭啓巍脫掉外套爬上護欄，直接從鐵橋跳下，然後翻上游艇。

“老大。”鄭一把裝滿水的魚缸遞給他，“你讓我帶的魚缸。”

鄭啓巍抱着魚缸，另一只手抓着舷梯扶手，示意駕駛游艇的師傅把舷梯放下去。

鄭一開始還不理解鄭啓巍為什麽要這麽做，直到一抹鮮紅闖進魚缸裏。

那是他白天剛丢掉的錦鯉！

鄭啓巍懷抱魚缸上船，沉聲對錦鯉說：“我為我之前的行為道歉，我保證，只要你幫我找到彬彬，你想要什麽我都答應你。”

蕭錦離靜靜看着他，鄭啓巍臉上還帶着水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渾身濕漉漉的，看上去略顯狼狽。

唯獨那雙眼睛，明亮又深邃，透着一股和以往截然不同的情緒。

他應該很在意宋彬彬這個唯一的親人吧，所以在宋彬彬死後，他才會那樣瘋狂。

蕭錦離沒有猶豫，朝水面吐了個泡泡。他緩緩往前游了幾分，鄭啓巍頓時會意：“繼續往前開！”

一人一魚盡管無法交流，可他們的默契卻讓鄭一目瞪口呆。

“向右！”

“拐彎！”

“向左直行！”

鄭啓巍一個接一個的命令下達，與此同時，鄭一也實時把他們的位置分享給警方。

“老大，前面開不過去了。”鄭一提醒道。

鄭啓巍巡視四周，入目是大片低矮的灌木叢，能見度極差。

“你跟王師傅留在這裏，等警方過來給他們指路。”鄭啓巍吩咐道。

鄭一颔首：“那老大你呢？”

“我去找人。”

“可是太危險了！讓我陪您去，或者等警察來了再去……”鄭一還想勸，卻被鄭啓巍擡手制止。

他只留給鄭一一個義無反顧的背影。

隔着玻璃，蕭錦離看到鄭一臉上滿是焦急，他的嘴唇翕動着，像是要說什麽勸阻的話。

但最終他還是保持沉默，服從命令。

“接下來該怎麽走，幫我指路。”鄭啓巍對蕭錦離說。即便是求他，鄭啓巍的口吻依舊不卑不亢。

蕭錦離有些猶豫，他今天已經表現得太突出了。

想想看，一條與衆不同的錦鯉，會示警，會導航。

再加上能聽懂人話，萬一鄭啓巍利用這一點剝削他壓榨他怎麽辦？

他是想裝作聽不懂，可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他的腦海裏就浮現出宋彬彬的模樣。少年才十七八歲，還有大好的年華，難道要讓他像書裏那樣英年早逝嗎？

這是一條人命！

蕭錦離咬咬牙，含了一口水在嘴裏，然後用力吐出去。

水流噴湧的方向，就是他指路的方向。

“謝謝。”鄭啓巍将魚缸護在身前，發足狂奔。

盡管周遭能見度很低，但憑借着他強悍的反應力和體能，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地避開積水的泥坑。

沒過多久，鄭啓巍在蕭錦離的導航下找到了綁架宋彬彬那夥人的蹤跡。

他冷靜地利用灌木叢遮掩自己的身形，同時想辦法聯絡警方。

“該死，”鄭啓巍暗咒一聲，“沒有信號。”

他本來留了後手，一個是無人機，第二個是對講機。可惜的是天氣惡劣，無人機難以在暴雨中維持飛行，對講機也在剛剛跑過來的時候遺失了。

他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沿途留下的記號，那是一種能夠吸引警犬的信息素，哪怕在雨天也能奏效。

雨更大了，蕭錦離明顯感覺到雨水砸在泥土時的分量。隔着雨幕，他看到這座廢棄工廠每個出口都有人把守着。

要不是因為這場雨，他們根本沒可能靠這麽近還不被發現。

思忖間，蕭錦離發現鄭啓巍的手掌已經按在了腰間，那裏隐隐顯出槍的輪廓。

蕭錦離大驚，他想提醒鄭啓巍千萬別輕舉妄動。不過顯然對方沒有送死的打算，他只是做好了備戰的姿勢，等待時機。

良久，久到雨水把魚缸填滿，鄭啓巍都沒有動過一下。

蕭錦離不由得有些佩服這個男人了，雖然書裏對他的描寫就是一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狠人，但親眼看到對方的執着和隐忍，還是會為之動容。

換位思考，如果被綁架的是他的血脈親人，他恐怕不會這麽沉得住氣。只能說，難怪人家能成為Z集團的掌舵人，這份定力遠非常人能及。

“老大，我們來了。”

蕭錦離循聲看去，數字軍團臉上身上都是泥，匍匐着往這邊移動。

鄭啓巍微微颔首，旋即問道：“警方呢？”

“他們也到了，暫時躲在隐蔽的地方，以免打草驚蛇。”鄭一小聲對鄭啓巍說，“到時候他們正面沖鋒，我們和救援隊想辦法繞後，把宋少爺救出來。”

“嗯，”鄭啓巍忽然點名，“小五。”

鄭五吓了一跳：“有何吩咐。”

鄭啓巍指了指魚缸：“你跟它熟，你留在這裏照顧它。”

鄭五呆住：“可是……”您不是要弄死它嗎？

鄭啓巍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問：“有什麽問題？”

“沒，沒有。”鄭五欲哭無淚地接手魚缸。

他也想跟兄弟們沖鋒陷陣啊！

戰鬥一觸即發。

訓練有素的刑～警隊伍用火力撕開正面戰場的缺口，打手們被打得措手不及，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繳械投降。

數字軍團則跟着救援隊伍潛入，控制住了廢棄工廠內的打手們。

岳哥拿槍抵着宋彬彬的頭，退到牆角：“不愧是鄭家家主，這麽快就找到這兒來了。”

鄭啓巍斂眉，沉聲問：“你要什麽？”

“我要什麽？”岳哥嘲諷地笑了笑，旋即笑聲變得癫狂，“我要你的命，唔！”

救援隊的成員趁他不注意，開槍擊中了他的手腕，他手裏的槍應聲而落！

岳哥忍着疼痛，喊了一聲：“小王，快！”

小王，也就是之前那名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掏槍。

子彈破膛而出，直直打在宋彬彬胸口！

小王也迅速被控制，他的手被反剪在身後時還在微微顫抖。

好在這一槍是打出去了，原本他想爆頭的，因為手抖沒能成功。

不過胸口那個位置中槍，這個姓宋的也照樣活不了。

宋彬彬面無血色地倒在地上，他死死地注視着鄭啓巍，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單看口型，應該是喊鄭啓巍哥哥。

鄭啓巍一直冷凝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他跪坐在宋彬彬身邊，手指顫抖着把他扶起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起來，你別死。”

宋彬彬搖搖頭，用細如蚊吶的聲音說：“你聽我說，我怕我不說就來不及了。”

“你說。”鄭啓巍雙目盡赤，眼眶濕了一角。

在場沒有人說話，刑警們十分識趣地把這些綁架犯帶出倉庫。

數字軍團肅穆地站在一邊。

“我死以後，你要好好對我的小錦錦。”宋彬彬說。

鄭啓巍點頭：“我答應你。”

“長這麽大你還沒喊我一聲弟弟。”宋彬彬嘆息道，“你能不能完成我這個未了的心願？”

鄭啓巍忍着不習慣：“弟弟。”

“哥，我是我，宋家是宋家。你跟他們的恩怨我不想管，我只希望你別總是對我愛答不理的，被遷怒太冤了。”宋彬彬期待地看着鄭啓巍。

鄭啓巍的臉色由紅轉青，然後變黑。

他眼角還挂着淚，沖着宋彬彬惡狠狠地說道：“看我着急很好玩嗎？宋彬彬，你膽子不小啊！”

宋彬彬捂着胸口：“好疼！”

“浮誇，”鄭啓巍雙手抱胸地評價道，“建議你立刻暈倒。”

宋彬彬一翻白眼，說暈就暈。

鄭啓巍被氣笑了，他伸手扯開宋彬彬的領口，發現那枚子彈恰好卡在宋彬彬佩戴的木牌上。

宋彬彬睜開一只眼睛，見鄭啓巍盯着他的木牌看，忍不住得意道：“這是我去找了悟大師買小錦錦的時候，了悟大師送給我的。你看，果然很靈吧？如果不是這一枚木牌，你可愛的弟弟就該當場暴斃了！”

鄭啓巍眸色一閃，目光轉向正在看熱鬧的蕭錦離。

一條通人性的錦鯉，似乎還真的能給人帶來好運。關于這些，宋彬彬口中的了悟大師又知道多少？

這會不會又是針對他的陰謀？

“哥？”宋彬彬歪頭看他，“你在想什麽呢？”

鄭啓巍拉着他從地上起來，指着被木牌印出的傷痕，答非所問道：“你這傷口也得處理，以後不準離開保镖太遠，否則以後你就別來我這裏了。”

宋彬彬委屈地點了點頭。

車子進山不易，他們幾人一直到下了山才把宋彬彬送上醫療車。

“老大，我們直接回去還是……”鄭一邊開車邊問。

鄭啓巍坐在後座，靠着椅背閉目養神：“老五，給我。”

鄭五不明所以：“給您什麽？”

鄭啓巍伸出一只手：“魚。”

“哦。”鄭五把魚缸小心翼翼放到鄭啓巍手上。

“想看看我是怎麽審訊犯人的嗎？”鄭啓巍忽然問。

鄭一和鄭五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不該回應。

審訊那幾個綁架犯有什麽好看的，而且老大為什麽還多次一問，難道老大要去，他們能不跟着嗎？

只有蕭錦離知道，這句話是對他說的。

他第一個想法是私自扣押人，哪怕是犯人，也是違法的。旋即他想起來這是書中的世界，沒有什麽是不可能。

鄭啓巍說能，那就是能。

後來他才知道，什麽叫做好奇害死貓，不對，害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