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穿成錦鯉的第八天

要不是沒有手，蕭錦離一定給鄭啓巍鼓鼓掌。這一波怼人怼得太爽了！對梁立誠這種小人，就不能慣着，必須給他當場摁死！

他記得這個梁立誠是書裏一個戲份不多的炮灰，明面上是Z集團一個小股東，實際卻是王家的人。

一直以來，他都在向王家輸送Z集團的消息，只是因為他離決策圈太遠，始終沒能對Z集團造成實質性的損害。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偷看到了Z集團對某項目的競标書，并把這個消息告知王家。

關鍵時刻，主角受發現了梁立誠的叛變，力挽狂瀾，把這個項目争取到手，狠狠打臉王家。

正因為他的表現，讓鄭啓巍覺得主角受是個可造之材，更加信任他。他不知道的是，其實梁立誠能看到競标策劃書，也在藍明的計劃之中。

從始至終梁立誠就是個被當成踏腳石的炮灰。

這段劇情下面，評論區的讀者一個勁地喊爽。蕭錦離看的時候也覺着爽，這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太舒适了。

可一旦轉換立場，站在鄭啓巍的角度，蕭錦離就忍不住為鄭啓巍叫屈。

股東是間諜，助理玩手段，身邊群狼環伺，在商場上沒有一個他能信任的合作夥伴。

他像一匹孤狼，世人都當他喪心病狂，畏懼他的雷霆手段。可是有誰知道他也有軟肋，也會感到疲憊，所以才會把信任交付給藍明。

思忖間，秘書小姐領着一個青年，敲開了辦公室的門：“鄭總，藍先生來了。”

鄭啓巍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把一份文件推給他：“這是總裁特助的簽約合同，如果沒有異議就簽了。”

藍明禮貌地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接。

一道水流突然襲來，他下意識縮手，水灑在簽約合同上。水漬呈放射狀鋪開，完美地浸濕整份合同。

鄭啓巍眉心擰出一個川字，略帶不滿地看向蕭錦離。卻發現蕭錦離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全神貫注地盯着藍明看。

他更加不滿了，礙于有外人在，他不好管教蕭錦離，只好把魚缸放到一邊，保證它遠離辦公桌。

“抱歉，寵物太調皮了。我還有備用的……”

話音未落，蕭錦離就朝他手上那份合同吐了一口水。

藍明尴尬地笑了笑：“鄭總養的魚很活潑啊，看起來還是一條錦鯉，寓意很好。”

鄭啓巍額頭隐隐顯出青筋，尤其在他發現即便自己生氣，這條沒眼力見的錦鯉依舊盯着藍明看個不停。

藍明就那麽好看？

“是啊，”他冷冷地說，“如果不是因為它是一條錦鯉，在我見到它的第一天，它就已經下鍋了。”

蕭錦離：？？？

老子這麽費盡心思救你，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鄭啓巍總算滿意了，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藍明：“我讓人事部重新打一份合同，你去……”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蕭錦離。

紅白相間的錦鯉沖他鼓着雙眼和腮幫子，像是在生氣。看來最近是對它太好了，它現在都有點無法無天了。

該敲打敲打。

“我和你一起去。”思及此，鄭啓巍改口道。

他要把錦鯉晾在這裏好好反思反思！

蕭錦離就想不通了，前面他都理解，他看過書，也承認藍明很優秀。但也不至于優秀到讓鄭啓巍這樣的上位者親自陪同。

難道說劇情就這麽不可逆轉嗎？

蕭錦離看向藍明，平心而論，藍明具有每個主角應有的标配：長相俊美、性格讨喜，智商和情商都不差。

為了這次應聘，藍明應該是特意換了一頭半長的碎發，讓他看上去稚嫩的同時又讓人不自覺想要親近。

不俗的外貌加上優秀的業務能力，也難怪鄭啓巍這麽中意藍明，留下來養眼也好啊！

眼看他們就要出去了，蕭錦離顧不得多想，一招錦離擺尾，激起的水花齊齊朝鄭啓巍湧去！

嘩嘩！

鄭啓巍一時不察，沒有躲開蕭錦離的偷襲，被水噴了滿臉。

他擡手抹了一把臉，用盡畢生的忍耐力才沒把魚缸摔碎。

藍明吓了一跳，趕緊抽了幾張紙遞給鄭啓巍：“鄭總快擦擦！”

鄭啓巍正要接過抽紙，忽然眉頭一皺，一股奇怪的味道一閃而逝。那味道很淡，淡得幾乎讓人聞不出來，但是鄭啓巍聞出來了。

是信息素！

一股難言的躁動湧上心頭，他能感覺到血液的溫度開始急劇升高，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都在叫嚣着攻擊和占有！

無疑，這是一種跟他自身信息素匹配度極高的信息素，所以在接觸到他的一剎那，就能引起他強烈的共鳴。

好熱。

鄭啓巍的額頭迅速見了汗，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必須忍住，大腦卻開始回味剛才那股信息素的味道。

像大海，清新且洶湧，初聞時風平浪靜，卻不知道餘韻悠長、暗潮湧動。

“你先出去。”鄭啓巍插進口袋裏的雙手青筋暴起，洶湧的**随時可以沖破理智。

藍明猶豫地問：“您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滾！”鄭啓巍加重語氣，眉目之間戾氣畢現。

果然如同傳聞中那樣喜怒無常。

藍明心下腹诽，腳下一點不慢地溜出辦公室。他毫不懷疑鄭啓巍會一個沖動對他動手，求職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鄭啓巍迅速關上門，用後背抵住房門。

他的臉色發紅，眼球充血，但他的精神看上去很不錯，或者可以用過于亢奮來形容。

蕭錦離一時之間看不出鄭啓巍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直到他看到西裝褲暴凸。

蕭錦離：……卧槽，這什麽情況！難道他哪裏看漏了嗎？

震驚！反派BOSS竟然對主角受一見鐘情！

而看完整本書的他居然對此一無所知！

蕭錦離要崩潰了，不愧是主角受，不僅主角攻對他情根深種，就連鄭啓巍都一秒淪陷！

可是書裏明明沒有提到這一茬！

原着中，鄭啓巍對藍明完全是下屬 弟弟替身的态度。饒是如此，也不過是比對其他人多了一點點關注罷了。

鄭啓巍就是個莫得感情的賺錢和複仇的機器，別說是他，他敢打賭，文底下千千萬的讀者也沒想到，鄭啓巍居然暗戀藍明！

蕭錦離：我自閉了。

旋即他看到鄭啓巍盯着他的眼睛裏閃過一抹殺意。

不是吧，你和藍明相愛相殺，關我什麽事啊！

總不能因為我可愛，你就要殺我吧！

“你……”鄭啓巍剛說一個字就閉上了嘴巴，他的喉嚨幹渴得很，聲音也沙啞得可怕，像是在瀝青路面上碾磨過一樣。

在蕭錦離驚訝的目光中，鄭啓巍身邊出現了一只半人高的老虎。只是這老虎似乎沒有實體，只是個虛影。

這又是個什麽東西？

蕭錦離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說不出話——盡管他一直都不能說話。

一人一魚就這麽僵持着，時間被無止境地拉長，仿佛過去了很久，蕭錦離看到男人眼中的血色逐漸褪去，鼓包也逐漸消了下來。

只是鄭啓巍現在的臉色非常難看，他的臉上還帶着水漬，混雜着汗水從他輪廓硬朗的下颚滴落。他的雙手至始至終都在按壓着桌面，此刻小臂和手指微微顫抖着，可見剛才他花了多大的力氣來克制自己。

說實話，蕭錦離覺得鄭啓巍這個反應有點過了。

再一見鐘情，再思之如狂，也不至于這麽……蕭錦離想了想，只能從腦子裏搜出來六個字：

跟磕了藥一樣。

終于，他看見鄭啓巍動了，接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汗水從他性.感的喉結滑下，然後鑽進他的衣領。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鄭啓巍放下水杯，突然說。

蕭錦離：？？？

有毛病？

“你想叫什麽？”他坐在蕭錦離面前，“阿錦？還是阿鯉？”

蕭錦離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想起很久以前，他媽還在的時候。

老丫頭就喜歡喊他阿離，可是離是個多麽不吉利的字眼，他高考過後沒多久，他媽就走了。

此去經年，再也沒人喊他阿離。

“還是阿錦吧，阿鯉像是在喊狐貍。”鄭啓巍斟酌片刻說。

蕭錦離松了口氣，他才不要這個家夥跟他媽一樣喊他小名呢！

鄭啓巍好笑地看着蕭錦離又用屁.股對着他，無奈道：“你阻撓我正常辦公，我沒找你算賬，你怎麽反倒生氣起來了？阿錦，看來是我太寵你，你都忘了誰才是你的主人了。”

男人的聲線沉沉，帶着幾分極度疲憊後的慵懶和沙啞，特別性.感勾人。

蕭錦離本來就是個彎的，對這種能讓耳朵懷孕的聲音毫無抵抗力。

可惜了，鄭啓巍愛的是藍明，沒看見他那一副愛得要死要活的樣子嗎？

更何況他還是條魚，難道還能指望人魚戀不成？

沒得到錦鯉的回應，鄭啓巍也不生氣，繼續問它：“這麽讨厭藍明？”

說到這個蕭錦離就來氣，他真想再給鄭啓巍潑一次水，讓他清醒清醒。

兄弟，這不是甜美的愛情，不是蜜糖，是□□！

再不清醒你很快就會被主角們推倒，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被別人奪走！

可惜，他沒法說話。

而且即便他把這些話告訴他，陷入愛情的鄭啓巍八成也不會相信。

鄭啓巍不錯目地觀察着蕭錦離的一舉一動，見他反應激烈，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原來錦鯉盯着藍明看，不是喜歡他，而是讨厭他。

不知怎麽的，鄭啓巍因為剛剛時态而郁悶的心情奇跡般好了許多。

他漫不經心道：“既然不喜歡，那我給他換個職位？你覺得部門經理怎麽樣？”

蕭錦離：？？？合着他這麽一鬧，還讓藍明升遷了？果然是命運之子，服了服了！

“開個玩笑，”鄭啓巍伸出手指，隔着魚缸戳了戳蕭錦離的魚唇，“先讓他從前臺做起吧。”

……

“讓我做前臺？”藍明詫異地看向秘書小姐，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尴尬，“那個，我想這應該和我的職業期望不符……”

謝玲玲露出得體的笑容，讓人挑不出絲毫錯處：“很抱歉，這是鄭總親自吩咐的。他的意思已經很清楚了，如果您不願意的話，那很遺憾。”

藍明想不通：“可我之前跟鄭總相談甚歡，他也很看重我的實力啊？”

“鄭總的想法我無法揣測，或許您可以親自問問他？我可以幫您預約一個時間。”謝玲玲面露難色，“不過鄭總真的很忙，您想見他恐怕要排到一個月以後。”

“算了。”藍明起身，拳頭攥得死緊。

以他的能力，在哪裏都能謀得一個出路，只不過Z集團的起點更高罷了。

他都走到門口了，腳步卻停了下來。

是，他可以篤定自己的實力不差，因為他有上輩子的積澱。他對未來的熟悉能讓他的眼光超越同時代的任何一個人。

但在這個學歷至上的年代，越是重要的職位就越需要一個好的學歷。他的學歷不高，這就注定了他連面試的資格都沒有。

他當然可以花時間給自己鍍金，可這樣一來，他重生的優勢直接被時間消磨一部分，他舍不得。

Z集團是少數不看學歷只看能力的公司，Z集團本身的定位也很符合他的野心。

如果能留在Z集團，那對他積累人脈将會是相當大的助力！

可是，如果只是做個前臺……

他積累個毛的人脈？

強者只會和強者做朋友，他們對弱者不感興趣。他們或許會同情弱者，會關懷弱者，甚至保護弱者，但絕不會和弱者合作。

這不是他想要的，可如果拒絕了這份合同，意味着他和Z集團徹底絕緣。鄭啓巍不會樂意撿他不要的垃圾，除非這個垃圾證明自己有用。

“藍先生，您考慮好了嗎？”謝玲玲問。

藍明緩緩點了點頭：“好。”

隔天，鄭啓巍遂了蕭錦離的願，把他寄養在前臺。

開始，幾個小姐姐逗他玩，跟他合影他還挺開心的。這才是魚生贏家的生活啊，衆星捧月之下，蕭錦離飄了。

直到藍明穿着一身前臺的制服出現在他面前。

蕭錦離聽到自己墜落地面的聲音，還是掉坑裏合上棺材板的那種。

他完了，他把主角發配到前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