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自那夜雨後,一連幾日皆春雨連綿,是曬不到太陽了,蘇禾腰兒酸,也總是慵懶無力,聽着雨聲困倦不少。

趴在軟榻上,剛打了個哈欠,接着便來了月事,外面雨水淅淅,小屁股挪動一下,她也如下雨般,把下裳弄濕透。

蘇禾咬咬下唇,小腹隐隐作痛,掀開衣擺一瞧,有紅色浸出來,下意識朝書案旁的太子殿下瞧去。

方才劉公公呈來了封信,不知是寫了什麽,太子忙于現在。

蘇禾挪着雙腿便從貴妃榻下來,手扶着腰,拖着步伐移步,得趕緊去換身衣物。

走了兩步,段鶴安見她如此,起身走來将人拉住,向來心細,一眼便瞧見蘇禾身後污了紅色。

蘇禾耳尖微紅,眸光游離,也不好說些什麽,每次月事她都弄髒衣物。

太子微微一笑,将她抱起便往卧殿中去。

經過一方折騰後,蘇禾換了身衣裳,腹部一陣一陣的疼,手裏捧着紅糖水,眼裏含着水潤,瞧着身前的太子。

這幾日,太子是碰不得她了。

不一會,便有禦醫給蘇禾診診脈,每個月這時總會有禦醫趕來,一次也沒落下。

李禦醫見多了,蘇禾看他也就親切起來,但他每次走後,宮女又給她端來藥。

蘇禾起了些疑心,她和太子也親密不少,如今又來月事,連個果子都沒種出來。

太子則是溫柔道:“阿禾身子弱,先養養。”

蘇禾瞧着他溫潤的容顏,想起那日蘇绮的話,攥着段鶴安的衣襟,道:“殿下,為何之前我們沒有生子。”

段鶴安心間微微刺痛,有些啞口不知如何回應,頓了片刻,只能道:“阿禾知道會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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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大了些,淅瀝聲越發明顯。

正巧宮女端藥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段鶴安接過藥,看不出喜怒。

蘇禾心突地一下疼,見他吹着微燙的藥,她撇開臉蛋,“你若不說,我便不喝了。”

段鶴安沉默下來。

見他不言語,蘇禾扯了扯他的衣襟。

段鶴安将藥放于桌面上,緩緩道:“有過孩子,但阿禾跌落長階時流了。”

那天細雨霏霏,待段鶴安倉惶趕到時,已是滿身傷痕的她,還有地上的血跡,或許連蘇禾自己都不知道已有身孕。

這也成了他最不願回憶的事,如若可以,不提也罷。

蘇禾怔怔地望着他,哽了喉。

段鶴安将她攬入懷中,輕聲哄:“莫去提以前的事,現在就很好,以後還會再有的,阿禾好好養身子。”

于他而言,蘇禾活着就好。

蘇禾嘴一癟,下意識撫着小腹,可她心裏很不是滋味,雖什麽都不知曉,但那是唯一與她有血緣的親人,眼眶很快便積了淚水。

段鶴安見此,捧起她的小臉蛋,說道:“不哭,孤不希望這成為阿禾的心結。”

蘇禾低下頭往太子懷裏鑽,雖然沒發出哭聲,但卻把眼淚抹在他衣服上,她是很喜歡小孩子的,很喜歡,或許是太想要一個家,想要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人。

段鶴安撫着她的背,柔聲輕喚,“阿禾。”

她不應。

便又喚了一聲:“小阿禾。”

“哎…”她帶着哭腔軟糯糯的。

這一聲,心都酥了。

段鶴安淡淡一笑,他會心疼的,學着她說過的話,道:“阿禾可以生的。”

蘇禾仍是埋在他懷裏不吱聲,他這一哄便是許久。

直到漸漸緩和後,蘇禾杏眼微紅,将桌上的藥喝下。

她心情低落,小腦袋拉聳着。

段鶴安不再去管公務,托着她的腰肢,攬到書案旁,轉移她注意力道:“不是喜好詩詞嗎。”

她近來可是抱着卷楚辭在瞧,還時而看着便睡着了。

蘇禾瞧着鋪陳的宣紙,将心緒斂下,學着太子的筆風,寫下近日學到的《九章·思美人》

一筆一劃勾勒的字,越發像他的字。

段鶴安輕笑着,直道她一點都無自己的字韻。

蘇禾眨巴眼,劉公公還說殿下的字好看,她像殿下不也很好嗎。

她自顧自地寫,嘟囔着回應太子:“殿下的字韻便是我的字韻。”

說着,還在紙上寫了太子的名字,段鶴安。

“…鶴安。”蘇禾輕睨一眼他的容顏,溫和無害。

這個名字依上他,似乎也溫柔起來了。

段鶴安伏在蘇禾身後,聽她低吟,瞧了眼紙上的字,“可好聽?”

蘇禾颌首,“好聽。”

“好聽便多喚幾聲,孤不會介意的。”

段鶴安眉眼彎彎,蘇禾望着他,有些不大好意思,便撇開了臉。

正好瞧見了書案一旁的信封,是今早劉公公呈來的。

蘇禾抿抿唇,問道:“那個是誰寫給殿下的信?”

段鶴安瞥了一眼信,從容道:“南境軍信罷了。”

此信仍是有些麻煩的,怕是過段日子,岳珑将要奉旨回京。

蘇禾點頭,看了眼桌上紙筆,猶記得前些日子,她曾與太子提起想見兄長蘇昱初一事。

太子只道蘇世子身在冀州務公,蘇禾心裏還有些遺憾來着。

“我想寫封信給兄長,也不知他近來如何了。”

蘇禾說罷,便把太子拉出了書案外。

段鶴安眉頭微蹙下,還沒開口。

蘇禾又道:“此為家信,殿下還是莫看。”

“什麽家信孤看不得了,若是哪有不對,孤還能替阿禾改改。”段鶴安說道。

蘇禾按住他,“我寫封書信殿下也要瞧,還怕我寫出花來不成。”

段鶴安與她對視着,只好作罷,坐在了一邊的梨花椅上,還是不想讓她不開心。

蘇禾回到書案旁,手中筆轉動,時而聽下來思索,寫得多數是念懷之情,停罷,她将信封好,便握在了手裏。

蘇禾輕輕一笑,捏着信便出門去,“我這就讓劉公公替我寄出去。”

段鶴安沉默不言,心底微沉。

……

蘇禾将信交給了劉桂,還好生吩咐定要寄到冀州蘇世子手裏,劉桂恭恭敬敬地點頭。

待綿雨停下轉晴便是隔日,天是晴了,可蘇禾還濕着,自打知曉自己流了孩子後,本就腿腳跑不快,這兩天來是跑都不會跑一下。

她覺得是自己粗心,不慎跌下長階,不讓也不會遭這般苦,更不會掉孩子,所以現在每次上下臺階都格外的注意。

雖然如今天氣越發暖起來,可蘇禾仍是穿得厚,唯有在寝殿裏才會穿得少一些,她的身子總是比別人冰涼得多,夜裏也是越發愛粘着太子。

或許是因為太子暖和,是個大暖爐。

蘇禾現在能走能動,雖走動有些慢吞吞,但好歹是能活動了,便每月朔日要去趟永安宮與皇後作伴,若是閑了常去也可。

第一次去便見到皇後娘娘在庭院裏舞劍,只教蘇禾好生敬佩,也有很多大滄女中豪傑,除去景皇後,還有南境女帥岳珑,更是有巾帼不讓須眉之勢。

景皇後見到蘇禾來問好,便停下手中劍,太子金屋藏的嬌兒,他總算是舍得讓人出來了,太子還真是天天捂着捧着,說來還有點好笑。

蘇禾這回是有皇後一同作伴,也不顯得閑悶了,一些點茶都能讓她坐着聽皇後聊天許久,主要是比較能吃。

皇後也與她說道:“總要尋些事物做,便自在些。”

尋些事物做?蘇禾想想,在此之前她最希望的是能開一家糕點鋪,自己能吃也能賣,而且她很會做糕點的。

從永安宮回來之後,蘇禾便去禦膳房,問過禦廚,花了些時間做些桂花糕,讓她得意好一會,端着桂花糕便趕去書閣。

岚兒跟在蘇禾身後,笑臉嘻嘻的,如今太子妃失憶後事事都挂記太子殿下,還特意做桂花糕給太子嘗,二人不像從前那般冷淡,‘相敬如賓’,可真如口中所說的那樣恩愛如漆。

東宮裏的奴才見了都暗自竊喜,至少不用擔憂太子殿下喜怒無常的脾氣了,二位主子好,他們做奴才的也就安好一些。

蘇禾滿心歡喜地來到書閣前,輕輕推開門,一眼便瞧見了房中還有一人。

便是那清雅文靜的林家林容笙,她亭亭玉立地站在桌案旁為太子磨着墨,笑意微濃。

似乎正在與座上的太子交談,見到蘇禾進來,二人話語停了下來。

蘇禾一愣,這畫面和悅卻分外刺眼,那個磨墨的位置分明是她的!

林容笙見着她,連退了幾步下來,氣氛微凝。

太子眉稍微挑,将筆放在筆擱上。

林容笙先走了過來,道:“方才我在殿中尋太子妃作伴,結果你不在,去了禦膳房,便等着你。”

她上前來想替蘇禾接過手中糕點。

蘇禾柳眉深蹙,小臉蛋上已生了怒,她将食盤捏得緊,掙開林容笙,走進來啪地一聲将糕點放在桌面上。

尋她作伴?她看林家小姐是來尋太子作伴的吧!

蘇禾一屁股坐在梨花椅上,氣鼓鼓地道:“你們為何靠得如此近,林姑娘怕不是奔着我來的吧。”

段鶴安瞧着蘇禾的小模樣,不禁低笑出聲,他拂衣起身走到她身旁,瞧着瓷盤裏的桂花糕,剛做出來的,還熱騰騰的。

他撚起塊桂花糕細嘗,颌首道:“好吃,是阿禾做給孤嘗的嗎。”

蘇禾繃着小臉,掃視一眼笑唇猶在的太子,身後的林容笙聳聳肩。

蘇禾将太子手裏的桂花糕搶過來,道:“吃什麽吃,不給你吃了。”

作者有話要說:蘇禾氣鼓鼓。

太子戳戳小臉蛋。

食肉圍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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